第八章 不知廉恥

“你出去了一日一夜，就打了這么一丁點的豬草，你還想邀功？你知道你落下了多少活沒做嗎？還不快滾過去煮早飯，喂豬，洗衣?！?/p>

阿春狠狠剜了岑靈黑黝黝的頭頂一眼，轉(zhuǎn)身牽著岑楠進(jìn)屋去了。

岑靈聽著遠(yuǎn)去的腳步聲，抬起頭，一雙眸子已經(jīng)冷如這漫山遍野的冰雪。

她一夜未歸，不問她去了何處，出了何事，可有受傷，追究的竟是她打的豬草少，落下了多少活沒有干。

岑靈笑了，笑不達(dá)眼底，融化不了眸中的冰霜。

“小靈兒……”

岑靈眨眨眼睛，從方才的情緒中出來，嘴角輕揚，清澈透底的眸子中帶著笑意：“二叔，二嬸，我沒事?！?/p>

“可憐的孩子，這一天一夜，你究竟去了哪里，擔(dān)心死我了。你二叔尋了你一夜，將將才回，說是不見你，我正要自己出去找你呢?！崩疃鹄疳`的雙手，感受到了指尖的冰冷，便把岑靈的雙手塞進(jìn)自己的衣服里暖著。

“二嬸，這可使不得，會凍了你的。”岑靈縮回手，紅著眼眶，聲音哽咽，李二叔夫妻對她的恩情，將她已經(jīng)僵硬的心軟化成了一灘水，她向來恩怨分明，滴水之恩，報以涌泉。

李二嬸固執(zhí)地搓著她的手，眼眶紅紅，未語淚先流：“孩子，你還沒吃吧，先去嬸家吃點再回去?！?/p>

李二叔拍了拍李二嬸的肩膀：“還是讓她先回去，那老妖婆定然在暗處瞧著，再拖拉，小靈兒回去會受罰的?！?/p>

岑靈抬手抹去李二嬸臉頰上的淚珠：“二嬸，不哭，靈兒有你們，幸福著呢?！?/p>

“好孩子，你怎么不是我們家的孩子呢，那樣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疼愛你了。”李二嬸，用衣袖把眼淚擦干，借著此動作把一個布包塞進(jìn)了岑靈的衣袖里頭。

岑靈正欲拿出布包還回去，李二嬸按住她的手，微不可察地?fù)u搖頭，眼神示意左側(cè)。

她目光轉(zhuǎn)去，那破舊木門的縫隙中，果然有一只帶著怨恨的眼珠子在瞧著。

“二叔，二嬸，那我先回去煮飯了?！贬`把背簍背起，進(jìn)屋去了。

是夜，岑臨江收攤回來，出乎意料的，竟然把岑靈喊上桌一起吃晚飯，這是今年來頭一回，如今都已經(jīng)是臘月了。

這一餐晚飯，岑靈食不下咽，一直在揣測岑臨江的用意。

岑臨江卻早早吃完回房去了。

阿春也盡快吃完跟著進(jìn)去了。

岑楠端著自己的碗，把屁股挪到岑靈的旁邊：“姐姐，你昨晚去了哪里，我好擔(dān)心你，還有阿爹也是?！?/p>

“阿爹？擔(dān)心我？”岑靈筷子上的咸菜掉在碗里，不可思議地看著岑楠。

岑楠擔(dān)心她，這很正常。但是，若說阿爹擔(dān)心她，這有些讓人不敢置信。

“是啊，阿爹站在門口看了許久，委實是夜深了，翌日一早還得出攤，才進(jìn)去睡覺的。我在門后偷偷瞧著，阿爹的眉頭都皺了，還嘆了好幾次氣呢?！贬局迹氩幻靼?，阿爹既然擔(dān)心姐姐，為什么不出去找，又為何只是站在門口嘆氣。

岑靈彎起了嘴角，阿爹果然還是關(guān)心她的。

這一頓飯，她吃得特別香。

阿春端來了一盆熱水進(jìn)房：“相公，我來幫你洗腳?！?/p>

岑臨江已經(jīng)把外衣?lián)Q下，披著棉被坐在炕沿，雙腿垂下。

阿春幫他脫去鞋襪，托著他的雙腳泡入熱水中。

雙腳一觸到熱乎乎的水，岑臨江發(fā)出了一聲舒服的悶哼：“嗯！”

“相公，有一件事，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卑⒋簬歪R江洗著腳，低著腦袋，幾次抬頭，欲言又止，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岑臨江翻了一頁手上的書，視線一直未離書本：“有事你就說吧，吞吞吐吐不像你的風(fēng)格?！?/p>

阿春眉頭皺得更深了：“相公，我最近發(fā)現(xiàn)靈兒與那李家當(dāng)家的，走的過于親近了?！?/p>

“李大壯彼時救過靈兒的性命，他們早已認(rèn)識，李家待靈兒甚好，走得近一些，不足為奇?！贬R江換了一本書，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內(nèi)容，又再換一本。

阿春還是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良久，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相公，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是男女之間的走近?！?/p>

岑臨江放下手上的書，直視她：“男女之間？”

“是啊，相公，那一日，我出去尋亂跑出去的雞時，瞧見了那李大壯牽著靈兒的手，進(jìn)了他家柴房，我追過去時，卻并未見到有人在，地上只余一條染了血的手帕。”阿春像是把心中壓抑許久的事情說了出來，終于松了一口氣。

“你所言當(dāng)真？”岑臨江握緊了拳頭。

阿春立即舉起三指朝天：“千真萬確。”

“豈有此理，李大壯這個衣冠qinshou，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妄想老牛吃嫩草，禍害了我的女兒，我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贬R江一拳打在炕上。

阿春突然紅了眼眶：“我以為靈兒只是被強(qiáng)行帶進(jìn)去的，事后，我問過她，她竟說她自愿的，還求我成全。我可憐的小靈兒啊，你年少無知，被人騙了而不自知，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都是我沒有教好你，二娘無顏面對你娘親啊。”她說著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岑臨江一氣之下，鞋都不顧穿，直接朝著岑靈的房間走去。

“相公，鞋，先穿上鞋，擔(dān)心著涼了?！卑⒋阂宦犯?，出言相勸：“相公，你莫要急，靈兒只是年少無知，被人蒙騙而已，她執(zhí)迷不悟也是被人哄騙至深，你千萬別動手打她，要好好與她說，莫要嚇壞了她?！?/p>

“年少無知？一個女子竟如此不自愛，還執(zhí)迷不悟，看我今日不打死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孽障?！贬R江掀開岑靈房間的門簾，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卻沒有見到他要找的人。

“啊，這么晚了，靈兒怎么不在房里，莫非偷偷出去……不會的，相公我先去找找靈兒，你不要生氣啊，有話好好說。先問問清楚，不要冤枉了孩子?！卑⒋赫f著便轉(zhuǎn)頭出門了。

搖曳的燭光映照在她微微彎起的嘴角上，眸中的森冷讓人不寒而栗。

站在她身后的墻角處的岑楠，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屋里的岑臨江，低頭思索了一會，然后撒腿跑走了。

但是他尋了一圈，也未見到岑靈，正欲去凈房尋找的時候，瞧見了匆匆而來的阿春，趕緊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