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山一揮手,從旁邊的屏風(fēng)里走出兩個美人,給孟翰林倒茶。

“孟大夫,丹藥吃完了,我正等著你來續(xù)命呢!”馬大山焦急道。

“馬老爺,藥早就給你備下了,配方跟上回一樣,保你吃了神明開朗,體力增強(qiáng)?!泵虾擦执蜷_藥箱,把丸藥從里面拿出來,放在藥托上。

吳雨晴端上藥托,小心翼翼地放在馬大山前面的金絲楠木茶幾上。

“這位是?”馬大山問,“以前怎么沒見過?”

“哦,這是我新收的徒弟,笨手笨腳的,希望馬老爺海涵。”孟翰林謙虛道。

吳雨晴正要退下,只聽見馬大山喊住她說:“等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好生俊俏的小子,跟著我做小弟怎么樣?保你吃香的喝辣的?!?/p>

吳雨晴怔住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馬老爺,您府上臥虎藏龍,什么高人沒有?我難得收一個弟子,你就別跟我搶了?!泵虾擦志芙^道。

吳雨晴走到孟翰林的身后,乖乖地站著,以示忠誠。

馬大山見狀,擺手道:“罷了,反正你都是我的大夫。是你的跟是我的沒有分別。”

他服下丹藥后,道:“這回請你來,還有一個目的。你看,我家大業(yè)大的,這財產(chǎn),就是十輩子也花不完。我不求長生不老,只一點,活個一百多歲就行。孟大夫,您看,有這樣的方子嗎?”

孟翰林思量了一下,道:“還真有。醫(yī)書記載,在北寒極地,有一種凍土,呈赤紅色,加入您現(xiàn)在服用丹藥中,可延年益壽?!?/p>

“此話當(dāng)真?我見許多人吃五石散,最后都腹脹死了?!瘪R大山機(jī)警道。

“哦……那藥有毒,吃不得?!泵虾擦值?,“我跟你說的這千年凍土,吸收了天地日月之精華,特別有靈氣。只是這土,終年被積雪覆蓋。一年三百六十天,幾乎就有二百天是刮龍卷風(fēng)下大雪的。要想取得,不僅要醫(yī)者仁心,還得天時地利人和?!?/p>

馬大山聽說以后,心動不已,道:“不難不難……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總之你幫我取回來就是?!?/p>

孟翰林見他上套,道:“土有靈性,最怕的是人多喧嘩,破壞了原有的生長環(huán)境。我要的人手不多,只我們師徒二人即可。不過這一去,就是月余,我得耽擱好多事情的啊!”

馬大山擺手道:“你的損失我來賠償,且靈藥的錢另算,另外我還會事先給你一筆車馬費,供你路上開銷?!?/p>

說完,又是大手一揮。

過了一會兒,一個管家打扮的人端了一托盤的銀錠上來,讓孟翰林過目后,裝進(jìn)包袱里。

孟翰林起身,作揖道:“小生定竭盡全力,不負(fù)馬老爺所托,為您取回神藥。”

“我信你?!瘪R大山道。他為了長壽,花再多的錢也在所不惜。

從馬府坐車出來,吳雨晴松了一口氣,道:“這下子還高利貸的銀子有了?!?/p>

孟翰林把那包銀子扔在吳雨晴面前,道:“后天他們錢莊的人來,你把錢給他們吧!”

吳雨晴拿起那包銀子,視若珍寶地放在懷里。

“財迷?!泵虾擦至R道。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眳怯昵绗F(xiàn)在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除了師傅孟翰林,最愿意相信的,就是錢了。

過了一會兒,她笑道:“你可真能忽悠,連極地紅土這種謊話也能編得那么順溜,真不愧是我?guī)煾??!?/p>

“極地紅土是真的。不過我不打算真去那里。隨便哪里的紅土,給他取一把濫竽充數(shù)就是。”孟翰林道。

吳雨晴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孟翰林接著解釋道:“那老鬼,終日喝酒享樂,荒淫無度,吃太上老君的仙丹也不見得長壽。我才不要浪費這時間去給他取土,有空還不如多看幾個病人?!?/p>

吳雨晴撫摸著懷里那包銀子,道:“那我們這也算劫富濟(jì)貧了?!?/p>

孟翰林還給吳雨晴一個大拇指,道:“不愧是我徒弟,這么快就領(lǐng)悟到精髓了?!?/p>

三日以后,孟翰林交代完手頭上的事,在門口貼上“有事外出一月,望諒解”的告示,然后帶上吳雨晴,出遠(yuǎn)門去了。

“師傅,我們這是去哪里???”吳雨晴見車上全是藥材,猜想他是借取紅土之名,去外地行醫(yī)去。

“去漯河?!泵虾擦值溃安贿^那里正在發(fā)大水,有瘟疫,怕嗎?怕你就回去?!?/p>

吳雨晴蜷縮了一下腿,心里確實有些害怕,嘴上卻說道:“有師父在,我不怕。”

馬車在林間大道上穿梭了兩天,終于抵達(dá)漯河口了。

從山上的石涯路上往下看,漯河水就像一條泥土色的怒龍,咆哮而去。

再往里走,就看到大片大片被淹的田地。

山川在雨水的沖刷下,出現(xiàn)一條條淚痕。

孟翰林趕著馬車,往漯河城走去。在道上,看到朝廷派來治水的官員,在給逃荒者派發(fā)饅頭。

那受災(zāi)的難民許多天沒吃飯,餓瘋了,看到饅頭兩眼放光,撲上去哄搶。

后面的官兵拿著鞭子,抽打著搶饅頭的人。

吳雨晴搖頭嘆氣道:“這樣的朝廷命官,做事不講方式方法,簡直蠢鈍如豬?!?/p>

“小心禍從口出?!泵虾擦值?。他繞開那人群,直奔難民署。

到了門口,孟翰林扔給吳雨晴一塊黑布,道:“把嘴巴和鼻子都蒙上。”

吳雨晴裹了兩圈,想從后面打一個結(jié)。不過不論是往上還是往下,那結(jié)都扎不緊。

“笨死了,為師教你?”孟翰林將黑布從吳雨晴的耳朵繞過去,再在后腦勺上把結(jié)系上,黑布就裹緊了。

弄這些動作的時候,吳雨晴覺得他的手特別輕柔,特別溫暖。

好像有生以來,沒有人這么溫柔地對待過她。

一股暖流從心里油然而生。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師傅的手,卻被打了回去,道:“別動,要綁好了,染上疫癥可不是鬧著玩的。”

吳雨晴摸了摸被打的手,第一次驗證了那句話:“打是親,罵是愛?!?/p>

盡管這是在難民署門口,盡管周圍盡是污泥,還有逃荒的難民,生不如死的病患,可是,這一刻,吳雨晴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美好極了。

她傻笑著,跟著孟翰林,把藥材搬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