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于這個什么嫡長孫并沒有執(zhí)念,一如她對于燕君南是否從仕一樣。

買賣自愿。

這說來是有點不恰當,但是這確實是她對這兩個事情的心理。

燕君南喜花樂草,好結(jié)友,好詩書,他能夠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快樂,這就是他自愿所得的樂趣。

而她,喜歡算計,喜歡跟著各式各樣的人談買賣,打交道,能夠從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就是她的樂趣。

這二者,毫不相干,但卻又是相通的。

因為這一樁帶著目的的婚事,將原本兩個毫不相干的人,無奈的捆綁到了一起。

他不愿意入仕。

她才不過16,也不愿意讓這個四四方方的院子,甚至是一個孩子捆綁住自己的手腳,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兒。

可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的母親,為了他們母子的地位榮耀,在拿著這兩件事兒來逼著她。

而她的父母,也希望她能夠早日誕下個孩兒,以鞏固自己在燕家的地位。

這個自愿的原則,放到家宅之中,人際關(guān)系里,便是完全失效了。

他們都在打著是為你好的名義,告訴要如何才能保住你的地位,保證你不受欺負,可是卻從來都忘了問一句,這是否是你真正想要的?

她被這個消息驚得怔愣在那里大半晌,卻見剛才還斜躺在床上的人已經(jīng)坐起來了。

“你做什么?”褚離忙過去,將人按了下去,“你現(xiàn)在是有了身子的人,身體又不好,還是不要隨意走動才好。”

“我只是想喝杯水而已。”她說。

“這算個什么事兒啊,你坐著吧,我?guī)湍??!彼^去給人倒水,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壺里的茶水竟然是涼的。

這是多久沒有換過了?

不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入了秋,就是在炎炎的夏日,也絕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看了那床上的人一眼,人的目光也剛好投射了過來,四目相對,她笑了笑,道:“這沒水了,我叫人去換壺新的來?!?/p>

也不知道人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反正似乎沒有懷疑她的話,對她第一次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她將壺交給自己的丫鬟小梅,交代了幾句,那大夫這時候也將藥方開好了,她接過那藥方,正準備將它交給蘇氏自己的丫頭時,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看到了人臉上的恐慌絕望。

她似乎很害怕?

褚離回轉(zhuǎn)身,抬眸看那個丫鬟,她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面上似乎偏帶了幾分傲氣,笑盈盈的看著她,要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可整個過程,連看都沒看蘇氏一眼,也別說問候一句。

想到那涼水,又看到兩人這般,褚離心里隱約有了猜測,但她還有點猶豫,畢竟他們這邊和二房這邊向來不合,今兒個早上那一出,已經(jīng)是得罪了她們了,現(xiàn)在再強出頭,恐又會給自己生出事端來。

幫還是不幫?

對上蘇氏濕潤的目光,褚離將心一橫,算了,左右也都開罪了,也不差這個。

“瞧我真是糊涂了,你家主子這會兒正需要人照顧的,你如何走得開?”她轉(zhuǎn)手將那藥方收了回來,交給了自己帶來的人。

“小梅,換了水就趕緊回來,去跟大夫一塊抓些藥去?!?/p>

“是?!?/p>

人都走了以后,她看到那蘇氏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謝謝?!彼f。

“謝什么,都是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人,這不是該的嗎?”

“不,你不懂?!碧K氏搖了搖頭,道:“這回,可是要連累你了?!?/p>

褚離以為是今天早上她主動在飯桌上提出給人請大夫,然后跟二房的其他人爭論起來的事兒,并不以為然,“這生了病就得請大夫,說破了大天兒去也是我有理,怕什么呀?”

蘇氏依然搖頭。

“我說的不是這個,唉,總之謝謝你?!?/p>

褚離直覺不對勁,問道:“你可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話說出口,又覺得兩人的交情沒有到那個份上,這問的有點無禮了一些,于是又慌忙改口道:“你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蘇氏態(tài)度有點放軟了,苦著臉正欲開口,這時,伺候她的丫頭已經(jīng)從外邊回來了,見她一回來,蘇氏又閉言禁聲了。

“少夫人,廚房那邊說午膳的燉湯不夠,所以咱主子這邊,就暫時不能送過來了?!?/p>

褚離皺緊了眉,這是一個丫頭該有的態(tài)度?

說話時,那下巴揚得比房頂都要高了。

難怪剛才蘇氏對她如此畏恐,這拜高踩低向來有之,這個人倒是踐行得極好,燕君楚在的那一段時間,沒瞧出什么來,如今這人一走,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

“小朱啊?!瘪译x喚了人一聲,那人聽到她忽然叫自己名字,又是用這種柔和的語氣叫的,臉上可是樂開了,轉(zhuǎn)過身來,語氣也活潑了幾分。

“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兒盡可以吩咐。”

“是嗎?”褚離說道,語氣故意帶著酸味的疑問,不相信。

“我這出身可不算好,怕是當不得你這一聲吧?”

“哪能啊,您是首富的嫡女,是燕府上明媒正娶的少奶奶,您叫婢子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就不配使喚你了是嗎?”

她這夾槍帶棒的說到現(xiàn)在,饒是再愚蠢的人,現(xiàn)下也聽明白了,“少夫人饒罪,婢子知錯了?!?/p>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么,你伺候的人又不是我,你的主子不是我,我記得,這燕府好像在每個丫頭進來前都會做一番挑揀培訓(xùn),這培訓(xùn)的首課內(nèi)容啊,就是告訴她們一個字,什么是忠?我說的沒有錯吧?”

那地上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知道一個勁兒的磕頭告饒。

“少夫人恕罪,婢子知錯了?!?/p>

“都說了這第一課,講的首要重點是“忠”字,這話該跟誰說,你難道不清楚?”

“明白明白。”人不敢有半點含糊,膝蓋當即轉(zhuǎn)了方向,對著那蘇氏,又是一陣告饒。

蘇氏凝視了人片刻,卻是什么也沒有說,連責(zé)罰都沒有。

“算了,你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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