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酒量甚好,這一杯,與她來說并無太大的感覺,只是和人太過相近,才叫她燒紅了臉。

那人看著她紅撲撲的羞怯模樣,又是一笑,呼吸之間,清醇的酒香伴著人身上淡雅的書卷氣慢慢傳入她的鼻尖,饒叫她不由為之心醉。

他的手伸過來,將人圈入懷中,幫她取下了頭上繁雜的珠翠玉冠,取下那束發(fā)的金簪,如墨的黑發(fā)垂直落下來。

出嫁前,阿娘和家里的嬤嬤都曾教導過,可真到了這時候,她還是心里慌了幾分,身體控不住的抖了一下,她們教過的,什么要伺候丈夫?qū)捯略圃频?,皆被她拋之腦后去了。

燕君南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恐懼,也是身體為之一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怕嗎?”他低聲問。

“怕?!彼鐚嵒卮稹?/p>

那人又是啞然失笑出聲,“實不曾想,你會有怕的時候?!?/p>

“若是你怕的話,便是算了。”他說。

“可是。。。。。?!瘪译x看向身后那條潔白如雪的帕子,還有那床上鼓鼓囊囊起來的部分,那下邊,放的是桂圓、蓮子等物,寓意的是,早生貴子。

不僅是吃了,床上也鋪了一部分。

燕君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無事?!?/p>

他起身,走到壁柜里,沒一會兒,取出了一把約莫三五寸長的匕首,“你做什么!”

褚離驚喊出聲,下意識的看向屋外,她知道,這定是有不少人在外頭守著呢,剛剛這一聲,保不齊是被人聽了去了,可也顧不得這些,她站起來,從他手里將匕首搶了過來。

“你是瘋了嗎?”她小聲輕責道,“這屋子怎會有這危險之物,若是碰著傷著,可該如何是好?”

那人只是看著她,好看的眉眼間帶著笑,半句話不說,“你。。。。。。你瞧什么?”

她紅著臉,低下了頭,語氣也有些斷續(xù)不成調(diào)。

“這便有幾分像了?!彼f。

“像什么?”她抬起頭,對這沒頭沒腦的話是一頭霧水,傻傻的問了一句。

“沒什么?!彼麚u了搖頭,從她手里拿過匕首,在那食指上劃了一道,腥紅的血順著傷口滑了出來,那人也不覺有它,只淡定的走了過去,將其涂抹至那白喜帕上,待血慢慢變少,直至沒有,他才收回,用另一只手碰了碰那傷口,淡然一笑,“這不是好了嗎?!?/p>

褚離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腦子里嗡嗡嗡的,那句“這不是好了嗎”映著他的笑臉,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是啊,這便好了。

可是她怎么覺得并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和歡喜呢?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收拾完好,合衣躺下。

一夜的同床異夢,次日,丫頭端著水進了門,她在洗漱時,只聽后頭傳來幾聲嬉笑,她并不覺得尷尬,只是心里悶悶的,說不上來是什么。

她們將東西收了去,又告了二人一聲,說老夫人在前廳等著了,讓她盡早過去。

褚離應(yīng)答了聲,待她們離去后,燕君南道:“你勿要擔心,我母親是個極好的人,定不會為難于你的。”

聽著人這關(guān)切的話語,又看著他帶笑的眼睛,褚離卻是難以高興起來,明明昨日的事,起因于她,說來他是為了自己好,再往好一點說去,是尊重自己,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尤其的別扭,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好似隔了些什么一般,無法靠近。

燕家的人丁不似他們褚家那般單薄。

褚家除了一個才七八歲大的弟弟,便是她,這長姐總是要承擔著些,因而她自幼除了那女子該學的東西外,還要旁的都學著,跟著父親打理綢緞莊里的生意。

她在這一方面是極有天分的,不止父親這般說,就是和他們褚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號,他們也這般說。

或許,這便是燕家娶她進門的原因吧,雖出身偏低,但家境富碩,又聰明機敏,能獨當一面,必要時,也能幫他們燕家一把。

而燕家,燕君南并非長子,只是因為他是燕撫臺的正妻所生,身份尊貴些,便是在整個家族里,地位變得尤為重要和突出。

在他之上,有兩個哥哥,喚作燕君希和燕君楚,是二姨娘所生,因著姨娘只是妾室,身份矮了一截,給他們擇的人,地位也不高,一個是撫臺大人手下縣丞的次女,好在是嫡妻所生,稍微好一些;另一個,則是和她一樣出身商門,但境況不如她家了,不過是個東街頭賣纏花的阿婆,她的閨女。

但聽說,當初這門親事,還是那燕二少爺親自去求的,兩人婚后也是和諧恩愛異常,羨煞旁人,不過這一母所生,又都同時娶了妻,不分家,便總有些矛盾,聽說兩個嫂子那妯娌之間,向來不合,然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在燕君南之后,還有兩個弟弟,一個是他母親所生,一個是三姨娘所生的,兩個人差不多的日子出生,因而感情似乎也不錯,上下學堂總是一起的。

他們比她弟弟要大個兩三歲,但同在一個學堂里,偶爾也能聽到弟弟說起他們一兩句,算是有個淺顯的認知。

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姐姐是同母所生的,然早已及笄,嫁去了鄰縣,妹妹如今十二三歲,正是好年歲的時候,只是脾氣不大好,總是鬧騰得很,昨兒個她進門時,便先領(lǐng)教了一番,那人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暗損了她一道,說是高攀了人家,鬧得人都有點下不來臺。

她到前廳時,這人都到齊了。

由著燕君南的母親廖夫人和燕撫臺正坐于上,左右分別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她們的子女兒媳,同人在一側(cè),靜坐于內(nèi),并無半分僭越。

“這新入門的嫂嫂可是好大的排場啊,竟是叫父親母親,還有我等一眾人在此等著你。”燕君碧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人可真是個尖酸的性子,卻是也不笨,知道先拿著燕撫臺和廖夫人來拿捏她,再是提及自己,這樣,她若是反擊她的話,倒顯得沒理還要辯三分,出身商門,行為粗鄙,實在沒規(guī)矩了。

不等她開口辯駁什么,廖夫人先開口了,輕聲呵斥道:“不懂規(guī)矩,我和老爺都還在這兒呢,什么時候輪上你來說話了?!彼聪蚨棠?,道:“這平日里丫頭如何野著也罷了,昨日那樣的場合,今日這樣的場合,說得都是些什么話,你這做娘親的,究竟是怎么教的,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