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撫臺沒有等到房子修葺完就走了,離開那天,全家都出門送了,家里的女眷都哭得不成樣子,就是廖夫人這樣個性中帶著點驕傲倔強的,也紅了眼。

褚離跟這個公公相交不深,甚至可以說沒什么感情,對于他的離開,半點感覺都沒有,還暗自竊喜。

雖說這樣算不得君子所為,可她確實暗自竊喜。

他在的這些日子,燕府倒是很和平,和平得極為壓抑,每個人都要顧及著這個一家之主的感受,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盡心費力的去討好他,可他卻沒什么反應(yīng),大部分時候是沉著臉的,他一個抬眼,現(xiàn)在哭哭啼啼的這群人,連個大氣都不敢出了。

這種表面和平的安寧,叫人心里委實的煩悶。

不過到今日,算是結(jié)束了。

二姨娘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一把年紀了,也不顧什么形象,倒在人懷里抽泣著,燕撫臺面無表情的安慰著人,說出來的話,不算中聽,但是卻叫三人都暗起心思,廖夫人一臉鄙夷的看著二姨娘,手指在下邊活動著,手絹都要被她給撕裂了,三姨娘哭得很是含蓄,用手絹掩住了淚,不過偏低頭的這一瞬間,褚離看到人翻了個白眼,當時心下一驚,只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三姨娘在她這里,總是一副乖巧聽話,逆來順受的模樣,仿佛完全沒有脾氣。

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要分別的幾人身上,沒人會去在意這些,褚離也強迫自己從剛才那份震驚中回了神來。

送走了燕撫臺,大家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

這家里成年的男丁一下子走了大半,燕君南又是嫡子,廖夫人身份又高,他們這一支,似乎煞為得意了,不過這只是表面,得意的同時,也隱藏了不少的危機。

燕撫臺走了,廖夫人的重心又給放到了燕君南的身上,開始關(guān)注起她勸人從仕的進展來。

“母親也知道,這相公生性自由慣了,這一時之間,叫他忽然轉(zhuǎn)變,那是不可能的,這事兒只能慢慢來?!?/p>

“我也清楚,可是你應(yīng)該也看到了,如今老爺對于二房三房的態(tài)度,若是他長此以往。。。。。?!?/p>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抽了抽鼻子,福若忙扶住了人,輕輕的順拍著她的背。

褚離也被嚇了一跳,忙起身,走到人身旁,安撫著,待人緩過口氣來,才安慰道:“母親勿要擔心,相公機敏,做事兒也有分寸,只要他有心,定不成問題。”

廖夫人撐著福若的手,虛聲道:“我自己的兒子,他如何,我自然清楚,所以才叫你多加督促嘛。”

“是?!瘪译x長呼吸了一口氣,溫順的回了人道。

“我也知道這有點為難你了,但沒辦法,要穩(wěn)住地位,總要犧牲些東西的?!?/p>

“母親說得對,媳婦明白了?!?/p>

得到保證,她也不再留著人,擺手叫她退了出去。

走出門,褚離只覺得松了一口氣,抬眼看了看天空,夏日天氣極好,多是晴空萬里,干凈得湛藍,猶如用水洗過一般。

“少夫人好?!?/p>

“少夫人好。”

。。。。。。

回院子的這一路上,到處可見那請來修繕房子的人,他們一聲聲的稱呼著她,可褚離卻只覺得心情沉重無比,這個稱呼好像一把枷鎖,將她整個人,將她所有的思想,全部困在了這四四方方的院落里。

她父親。。。。。。為她擇的道,真的對了嗎?

“小姐你怎么了?”她的陪嫁丫頭小梅沒忍住問了一句。

“無事?!?/p>

她不是不想說,只是有些事情,說了旁人也不一定能懂,即使是這個從娘家?guī)н^來的人。

她能夠事無巨細的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卻不能真的與她在心靈上共鳴。

回到院子的時候,燕君南已經(jīng)從外頭回來了,拿著他們那一伙人新作的詩歌興致勃勃的與她說著,她也不想掃人的興,只是真的沒那個心情,便拒絕了。

褚離能想象他那失望的臉,也許覺得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生出什么別樣的心思來也說不定,然她真的沒有興致去管這些,自己上樓去歇著了。

上去沒多久,燕君南也上來了,手里拿著一個珠算。

“這是?”她有些發(fā)愣,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東西,有點不知所措。

“給你的?!彼f道。

褚離摸著那珠算,珠子是用玉做的,質(zhì)地溫良舒爽,摸著極為舒服,那一顆顆珠子同那珠架扣得極好,用起來順滑無比。

“娘子自幼跟著岳父大人做生意,見慣了外頭的種種熱鬧繁華,如今被關(guān)在這里,想必心中定是極煩悶的?!毖嗑辖忉尩馈?/p>

不可置否的,這確實是她心情不好的主因。

“我已經(jīng)跟老陳說過了,往后咱們院里啊,那些收入支出什么的,都要交由你過目審理,雖然不能同你在家時一樣,但到底是個可以算計的東西,也能解些無聊煩悶?!?/p>

“謝謝相公?!?/p>

“是我謝謝你才對?!毖嗑衔兆∷氖郑拔叶悸犘∶氛f了,我母親又將你喚過去了,可是受委屈了吧?”

“沒,只要相公能懂,便算不得委屈了?!?/p>

燕君南未言語,只是手一伸,將人攬了過去,將人擁在懷里。

“其實相公可曾想過,不如順了母親她老人家的愿想?”

放置在她肩上的手頓了頓,人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這事兒,往后便莫要再提了?!?/p>

褚離一時無奈,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得沉默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又聽身旁的人說道:“要你總是夾在我和母親中間,確實為難了你,我答應(yīng)你,會做出個樣子來,叫她老人家安心,但若真的進考取功名什么的,是萬萬不會做的,也請娘子真的莫要逼我,免得影響了你我二人的夫妻感情?!?/p>

言盡于此,她還有什么好說的呢?而且他也算是極好了,愿意為了她讓這一步,自己也總不能得寸進尺,硬逼著他些什么,不然就如他說的,真影響了兩人這點相識不過三兩月的淺薄夫妻情分,到底是真的犯不上。

“謝相公體諒。”她掙開人,半跪下去,與人福了一福禮。

燕君南將她扶起,“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拘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