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離低頭細細打量著她那放在她背面的手,過了一會兒又抬起,瞧了瞧人,莞爾一笑,道:“母親說的,媳婦明白,這家族光輝,門楣榮耀,確實都是該考慮的,媳婦無才無德,但也懂得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如今作為相公的枕邊人,他的榮光也便是我的,我會盡力而為的。”

“這就對啦。”廖夫人煞是滿意她的回答,笑瞇了眼。

回到自己的小樓時,燕君南正在對著一株蘭草不知道喃喃念著什么,但是也沒有走神,她才進門,便已感覺到了,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目光,溫和一笑,走了過來,牽著她的手走了過去,指著那株蘭草向她說道:“這是今日玉容兄給我送來的,娘子以為如何?”

她垂了垂眸子,視線落到那東西上,墨翠色的葉子,莖莖分明,長而挺拔有力,時下不是季節(jié),未開花,不知其碩果,但僅從這外形來看,瞧著也是個稀罕物。

前幾年,她同父親去南疆時,曾有幸見過這草,那時候正是季節(jié),開了花,從莖部往上而走,約莫有七八朵呢,呈淡鵝黃色,花心處吐著紅舌,像個娃娃似的,因而南疆人也將這草喚作娃娃草。

這東西還有另外的功效,便是可解南疆的迷障叢林的幻境作用,使人不至于因為誤入其中,被迷霧所傷。

“相公的好友送的,自是好物,只是這娃娃草生長于南疆,對于環(huán)境尤為依賴,恐難以養(yǎng)活?!?/p>

“娘子放心,待我叫人將花房那專門收拾出來了地方,便是按著那南疆的環(huán)境來,想來應該就可以了?!?/p>

他既是如此說,褚離也并未再與他辯駁什么,只是笑了笑,“相公想得周到了?!?/p>

“哎哎哎,非也,是娘子你提醒了我呢。”

“不知娘子是如何識得這物什的?”

“也沒什么,前幾年在家時,同父親往南疆去談生意,在那兒見到了,便這么記下了而已?!?/p>

“這其中,可遇著什么奇人異事,或者叫你記憶深刻之事呢?”

褚離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但還是想了想,道:“約莫是沒有的,當時趕得急,談完事情便匆匆回來了,不曾遇過其它。”

燕君南聽到她的話,眼簾垂了下去,有些失神,道:“那太遺憾了,幾年前,我也曾游過南疆,倒是遇到了不少事情,還以為娘子有此經(jīng)歷,會同我一樣有感觸,可說上一說呢?!?/p>

“是嗎?”她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說完這一句便沉默了下去。

燕君南看著她就笑,道:“這南疆的事兒不可說,但娘子就沒什么話要與我說嗎?”

“你指的是?”

“剛剛母親特意將你喚過去,難不成只是喝個茶,聊了聊家常?”

“相公既是明白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彼裏o所謂的說道。

“娘子可希望我入仕,同父親和兩個哥哥一般?”燕君南問。

褚離輕搖了搖扇子,走到一旁的涼亭處坐下,涼亭里那花草的地方不遠,不需要太過靠近,也亦能正常交流。

“這人各有志,入仕與否于我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所以這希不希望的也全然談不上,關鍵在于相公個人的想法罷了?!?/p>

“噗嗤!”燕君南笑出了聲,也離開了那處,走了過來,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輕聲道:“若是母親聽了你這話,怕不是要被氣得七竅生煙。”

褚離聽著他的話,又想起那廖夫人與她說起這個事兒時的認真模樣,一下子也沒忍住,笑了。

燕君南能夠一下子便猜透了廖夫人喚她去的用意,想來這樣的事情,人提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如今還要與她說起,也可見了燕君南的態(tài)度。

這母子兩人,希冀完全相反,可是叫她難做了。

還好,這剛剛,也沒有說錯什么話去,不然往后在這兒燕家,怕是難過得安生。

然一直如此,也總歸不是個辦法。

“其實母親說的,也并非全無道理,相公何以如此排斥入朝為官呢?”她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與人問個清楚。

“我自幼出身官家,這官場黑暗的事兒,雖是年紀小,但也見了不少,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帶著一張假面具般的活著,虛偽又自私的,累人累己,還不如像現(xiàn)在這樣,與娘子為伴,又有玉容兄等好友相陪,肆意灑脫的活著呢?!?/p>

褚離聽著只是暗自嘆氣,這自幼生長在官宦人家,過的是錦衣華服的生活,未曾真的見過民間疾苦,說起這,總是帶著些孩子心氣兒呢。

不過倒也無妨,他都還未及弱冠之年,而眼下燕撫臺又正得勢,也犯不上叫他事事為這些東西憂著。

居安思危固然是好,但隨遇而安也不錯,既然她已然嫁給了人,若是因此時時與他鬧著,最后離心離德,更是犯不上了。

“不為權勢傾倒,相公生性灑脫又單純,實屬難得?!?/p>

“娘子不覺得我肆意妄為,太過任性嗎?”他怔了怔,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現(xiàn)下所聽到的話。

“這不正是相公的可愛之處嗎?你性子單純,與人相交沒有門第之分,也不受世俗偏見所擾,布衣白丁在你眼中都一樣,試問這天下間,有誰真能做到你這般呢?”

“你。。。。。?!?/p>

“未出閣前,我雖未曾與相公見過幾面,但對于你的事兒,還是有所聽說的,后又叫人專門又探聽了一番,所以相公不必生疑,覺得我為何知道這些,是否借著話,拐著彎來勸說于你?!彼鲃咏忉?。

許是沒有想到她會這般說,霎時間燕君南驚得有點說不出話來,怔怔地呆愣在了那里片刻,人又近了她一些,下意識的攏了攏手,將人環(huán)抱更緊了。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他仰天狂笑出聲,喃喃自語道:“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p>

淡雅的書卷香在她鼻尖流轉(zhuǎn),褚離并未轉(zhuǎn)身抬頭去看人,但是也覺得心里是一陣歡喜。

或許,如此便好。

這個人,實算不得差,既然已經(jīng)嫁進來了,便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