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有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樣子。

怎么說都是他冉有為留下來的種,即便是將她養(yǎng)在別人家,只要他開口讓人把她接回來,她又豈敢不回來?

如若她敢違抗他這個做父親的意思,那就是不孝!

白氏看自己的話起到了效果,不由得在心里得意地笑著。

面上卻是半點都不顯山露水,反倒是站在冉云舒的立場上替她說話。

她用慣用的輕柔語氣對著冉有為說道:“老爺先別動怒,先夫人通情達理。

想來大小姐并不會做出這種不孝兒女的舉動,不如我們先聽聽這丫頭怎么說的吧?”

冉有為淡淡地瞥了白氏一眼,從鼻孔出氣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道:

“到底是自小沒有養(yǎng)在身邊的孩子,由著別人教養(yǎng),誰又知道會被教養(yǎng)成什么樣子?也就你心軟善良,會去替她講話!”

白氏媚眼如絲地看了一眼冉有為,什么也沒說,卻像是什么都已經(jīng)說了。

余光掃了一眼站在一側(cè)的小翠,小翠立馬知道她的意思,當即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開始哭道:“嗚嗚~老爺!夫人!奴婢對不住你們的厚望!”

冉有為眉頭一蹙,白氏便趕忙喝住她說道:“你先別哭,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還不趕緊把它說清楚!”

“是。”小翠這才止住哭嚎,抽泣著繼續(xù)說道,“奴婢奉老爺夫人之命,前去江南接大小姐回京。

原本已經(jīng)走到了京郊、眼看著就要見到京門,馬上就能回到府邸??纱笮〗悴恢獜暮翁幝犝f西郊風景悠然,囔囔著非要下車去看。

奴婢看著天色像是馬上就要落雨的,于是便勸阻大小姐抓緊進京、不讓其前去,誰知大小姐不分青紅皂白地甩了奴婢一巴掌。

說她是主子我是奴婢,全然不聽奴婢的好言相勸,奴婢無法,只得跟去,到了那里卻是除了懸崖便是光禿禿的一片。

奴婢便知道小姐肯定是遭人欺騙,可小姐認定那風景定在懸崖之間,硬是推開奴婢走了過去?!?/p>

“所以你就讓她自己過去了?”冉有為皺著眉頭問。

“奴婢當然是拉著小姐,不愿讓她去做那么危險的事情。”

小翠立馬惶恐地跪在地上,哭道,“但小姐嫌我多管閑事,命我站在原地,否則她就要懲罰奴婢。

誰知道小姐只是看了一眼懸崖,便因為恐高嚇得暈厥過去,竟不偏不倚地倒向懸崖。

奴婢立馬跑去營救,可是動作還是慢了,沒能拽住小姐把她救上來?!?/p>

說完她又重新跪下,求饒道:“老爺、夫人,奴婢該死!但請看在奴婢過往還算盡心伺候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白氏看見冉有為一臉鐵青,以和事佬的姿態(tài)站了出來,仔細問道:“大小姐怎么會突然掉下懸崖?”

小翠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奴婢曾聽聞小姐自幼患有心疾,當時看到小姐的神情痛苦,像是因為恐懼引發(fā)的心疾?!?/p>

白氏點了點頭,眉間瞬間染上幾分悲痛,扯著手帕對著冉有為惋惜道:“老爺,我知道大小姐出了這樣一樁事情,您一時難以接受。

可大小姐自小便患心疾這一件事,乃是府中上下都知曉的,可見小翠這丫頭并沒有說謊?!?/p>

冉有為氣得砸桌,大罵道:“蠢貨!一幫子蠢貨!??!”

他的怒氣滔天,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罵丫環(huán)辦事不力?還是在罵冉云舒自作主張?

但白氏清楚眼下最要緊的事情,便是讓冉云舒的死訊,在京城中變得人盡皆知!

好不容易才精心布好的局,她又豈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當然是選擇乘勝追擊!

只見她裝模作樣地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然后佯裝出一副悲傷的模樣對著冉有為說道:

“老爺,我知道您不愿見到才將大小姐從江南接回來,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但是事到如今已成定局,現(xiàn)在大小姐掉下懸崖恐怕是尸骨難尋,我們應該早早替她舉辦喪事,以慰她地下有知才是??!”

冉有為沒有說話,既沒有開口拒絕也不說同意,只是面色難看地坐在主位上。

白氏見狀,先是偏著身子,把手放在身側(cè)沖著一旁的小翠暗中做了個手勢,后者立馬意會,恭敬地從二人面前消失了。

見小翠已經(jīng)下去了,白氏這才又移步到冉有為的身后,將手里的手帕別在腰間,動作輕柔地替他捏起肩膀來。

她的眼神時刻注意著男人臉上的動靜,邊揉邊試探性地問道:“老爺,大小姐一去江南十幾年。

如今剛一打算接回來便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您可是在擔心外界百姓傳聞我們相府苛待了大小姐嗎?”

話音剛落,便見冉有為像炸了毛的貓一樣,急于撇清。

“我冉有為行得正坐得端,何曾虧待過一個小兒!當初若不是朱氏的老母非要將她接走,又豈會有如今這么多事情!”

此時冉有為是已經(jīng)將所有的責任,都歸結(jié)到了冉云舒的外祖家了。

全然不記得當初朱家派人傳信讓他將人接回去的時候,自己不聞不問甚至連一封書信都不曾寄過的事情了。

白氏知道冉有為這個人極要面子,因此說到此處,她便又故意提起當年的事情。

“當初若不是朱姐姐難產(chǎn),連帶著腹中的孩子把命都給丟了。

大小姐便能好好地養(yǎng)在自己家中,也不至于養(yǎng)成那般刁鉆的模樣,平白害了自己……”

朱氏難產(chǎn)一直是冉有為心中的一根刺,因為那時請來的算命先生告訴他,是冉云舒的八字與朱氏腹中的孩子相克,因此才會克死母親、弟弟。

如果一直養(yǎng)在身邊,下一個克死的便會是他!除非將她送走,過了十歲這道坎,才會平安。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刻意疏遠小小的冉云舒,朱家人來接人的時候更是想也不想就同意,并放任其在外祖家生活了十幾年。

余光瞥見冉有為的臉色更黑了幾分,白氏又繼續(xù)哭訴示弱起來。

“也怪我!雖然我對主母之位沒有什么念想,但是當老爺您希望我替你平安后宅的時候,我還是想也不想地上了。

只是為了能讓老爺您全心全意地在仕途上努力,卻忘了先夫人尸骨未寒。

而我這般卑賤之人卻在這個時候成了老爺?shù)睦m(xù)弦,難免被世俗所瞧不起,亦不討大小姐歡心。

這才讓先夫人的母家將大小姐帶走,未能養(yǎng)在自家里……”

冉有為看著她那泫然欲泣的樣子,心都快碎了!

也不管自己的大女兒才剛死,他心疼地將白氏摟到跟前來安慰:“月痕,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對自己沒有信心,更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嗎?

不管別人是怎么看待你的,我可是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善良柔弱的女子,你從未做錯過什么,不必事事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白月痕聽罷,感動地趴在冉有為的肩頭,悶聲哭道:“有為,你對我真好!”

安撫好白月痕的情緒之后,冉有為溫柔地抱著她,讓其坐在自己的腿上,這才將自己的焦慮說出來。

“早在這段時間之前,三王爺?shù)哪稿圪F妃便已經(jīng)派人前來提醒,十幾年前她與朱氏定下的婚事。

你知道的,以我的身份,從來都不會把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只是擔心如今那逆女掉下山崖死了,我要如何向貴妃娘娘交代?!”

“這還不好辦嗎?大小姐是死于心疾,我們只需將大小姐的喪事大操大辦。

屆時京城上下都知道丞相府的大小姐是因病離世,陛下和貴妃娘娘自然不會怪罪于老爺!”

白月痕看似提議,但緊接著就聽見她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如若丞相府女兒與三王爺?shù)幕槭聼o法作罷……

咱們不是還有玉兒嗎?便是讓玉兒嫁給三王爺,也不是不可??!”

白月痕剛和冉有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竟意外地遭到了人生的第一場滑鐵盧。

冉有為第一次拒絕了她的提議。

這么多年來冉有為對自己一直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可以說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她給的提議就沒有失敗過。

因此白月痕搞不明白為什么這次的提議會被拒絕?

白月痕柔若無骨地靠在冉有為的懷里,在后者的胸口處畫圈質(zhì)問道:“我也是替丞相府的將來著想,才想著將玉兒嫁過去。

是這個提議不好還是老爺懷疑我存了私心,要不然老爺您怎么會拒絕?”

冉有為抓住她作亂的手,和她解釋著這其中的利弊。

“貴妃不過是想讓丞相府牢牢地綁在三阿哥背后,為了三王爺以后爭奪儲君之位多一分籌碼。

能跟三王爺攀上關(guān)系自然是好,但難保日后不會橫生變故。那逆女自小沒有養(yǎng)在我們身邊,沒有什么感情。

就算日后三王爺成不了皇帝,也不必擔心會受他牽連,因而由她嫁過去是最好的選擇?!?/p>

說完冉云舒,冉有為話鋒一轉(zhuǎn),緊接著繼續(xù)說道,“可玉兒是我們從小嬌養(yǎng)在身邊的,從小便是天真無雙,如若將她嫁過去,萬一日后受苦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