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了云卷卷之后,云舒準(zhǔn)備靜下心來好好整理一下‘她’腦海深處的那些記憶。

原身姓冉,長相不似她那般過分張揚,有點小家碧玉的清純模樣,是大盛朝丞相之女,很巧合的和她是一個名字。

三歲時,生身母親朱氏因難產(chǎn)而死,連帶著肚子里的弟弟也沒能保住,而原身也因此變得不受父親寵愛。

朱氏的葬禮剛過不到兩個月,冉相連裝都懶得裝,臉上再也看不見一絲半點悲痛之色。

他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寵愛的侍妾白氏扶持為續(xù)弦,而白氏所出的庶女冉紅云也成了名正言順的相府嫡二小姐!

朱氏遠(yuǎn)在江南老家的老母親深諳一個失去母親庇護的孩子,在大宅子里只怕是舉步維艱、怎可能安穩(wěn)度日的道理。

因此一邊悲痛著自己逝去的女兒,一邊擔(dān)心著自己女兒留在世間的唯一一條血脈遭遇不測,天天以淚洗面。

因而朱老太爺在第二月,便火速命兒子派人來到女婿家中,將外孫女接往江南老家撫養(yǎng)。

本欲養(yǎng)到懂事,便由女婿接回家中,誰知冉相對于這個養(yǎng)在外家的女兒根本就不聞不問,于是一養(yǎng)就養(yǎng)到即將及笄!

若不是朱氏與三王爺?shù)哪稿辉缇投ㄏ铝藘扇说幕槭?,只怕是輕易不會想起。

而這次回京,便是因為早些日子,三王爺?shù)哪稿鸀槔瓟n丞相這邊的勢力,特意提起這樁婚事。

朱氏已死,娶誰生下的女兒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必須是丞相的女兒,必須成為丞相與三王爺之間的紐帶!

于是白氏動了讓自己女兒取代原身的主意。

可當(dāng)初三王爺與冉云舒的婚事乃是其母妃親自向當(dāng)朝皇帝求來,由皇帝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p>

如若貿(mào)然換人頂替,就是有違圣意,萬一皇帝一怒,別說是讓女兒過去享福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難題!

偷梁換柱乃是大忌!

不能直接在婚事上動手,白氏便只能在原身身上做文章。

冉云舒本就患有心疾這一事,就成了白氏算計之下最好的突破口,任誰都不會輕易起疑心。

同時只要冉云舒一死,再由冉紅云取而代之豈不是輕而易舉?

雖然知道凡人的生命自有定數(shù),但對于冉云舒的遭遇她還是覺得有些晦澀難言。

或許是這件事情讓她想起那段罕為人知的過去,又或者是什么……

云舒只覺得有些人的心,真的比畜生還要骯臟!

她緩緩地走到懸崖邊緣,神色晦暗不明地向下望去……

她的腦海里有著屬于那個女孩的記憶,突發(fā)心疾時胸口處的劇痛、被惡毒的丫鬟伸手推下懸崖時的驚恐懼怕,仿佛都?xì)v歷在目。

云舒的胸口悶悶的,她好像能感受到那個女孩的靈魂就在自己身邊,只是礙于自己現(xiàn)在并沒有法力,輕易看不見。

她嘆了口氣,對著四周的虛無問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年紀(jì)輕輕的就死了,很不甘心?”

圍著云舒亂轉(zhuǎn)的阿飄,對著云舒就是一頓張牙舞爪地胡亂揮舞,嘴里甚是哀怨地喊著:“你還我身體!還我身體!”

云舒當(dāng)然什么也聽不見,但她難得溫和地繼續(xù)說道:“我是月老的女兒,大小算是個神仙。

你也看到了,我是被我那個坑人的爹強行扔到這里來的,并不是故意要來霸占你的身體?!?/p>

阿飄愣了愣,停下動作飄在云舒的面前,盯著她看。

云舒眉間一冷,索性盤著腿在懸崖邊坐下,喃喃說道:“我猜你現(xiàn)在一定很想要回你的身體,然后回去找殺害你、陷害你的那些人報仇?

你想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匆@么對你?又或者,你想問問你那個便宜渣爹為什么不疼你?對嗎?”

阿飄含著淚奮力地點著頭,這些事情正是她想要去做的!

云舒看向崖底說道:“可惜我并不能幫到你。”

為什么?!!你不是神仙嗎?!

阿飄不懂,神仙不就是應(yīng)該幫助弱小無助的凡人嗎?眼下她無辜慘死,為什么作為神仙卻不肯出手幫幫她?

“你的壽命在你掉下山崖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具體點來說,是在你掉下山崖突發(fā)心疾的過程中結(jié)束的。

而我是在你死后被塞進(jìn)你的肉身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要告訴你的是凡人的命數(shù)是由冥府大帝交由鬼界閻王掌管的。

你的名字在生死簿上已經(jīng)被勾走,便再無半點轉(zhuǎn)圜的余地?!?/p>

云舒大概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那么像親爹羅里吧嗦時的一天。

她語重心長地跟阿飄解釋:“就像你們凡人也有分做皇帝的、做臣子的、做貴族的、做商人的、做普通人的一樣。

我們神仙也不是樣樣都管,樣樣都能管的!比方說我爹是月老,給凡人安排姻緣就是他的職責(zé)所在?!?/p>

云舒無奈地說著,“雖然我也很想從這具身體里出去,但是我那個坑人的爹不顧我的反對把我鎖在這副肉身里,還封印了我的法力!”

死鬼阿飄嘆了口氣,終于有點開始理解云舒的無能為力。

云舒卻異常認(rèn)真告誡她:“很遺憾并不能把這具身體還給你,也不能讓你死而復(fù)生。但是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我會替你活著,也會讓那些害死你的人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和懲罰!”

“所以你千萬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千萬不要為了報復(fù)他們、而去成為厲鬼……”

聽聞人死后會根據(jù)此生所行的事情分成幾類,其中最下等的便是成了厲鬼的魂。

其行惡將被輪回道厭棄、永世不得轉(zhuǎn)生,并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

京中丞相府邸。

熟悉的馬車停在府邸附近,小翠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動作利落地遞給車夫一袋豐厚的銀兩。

車夫接過在手上顛了顛,笑著對著小翠說了句‘下次有這種好事還找我’之后,便滿意地走了。

小翠看著丞相府的大門,故意扯亂了一點自己的衣襟,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風(fēng)塵仆仆一些。

而后她左右打量了自己一下,又將手掌握成拳頭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雙眼在一瞬間變得猩紅。

準(zhǔn)備好這一切,這才張腿向府里跑去,她邊跑邊扯著嗓子哀嚎。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丞相冉有為今日休假沒有上朝,此時正坐在正廳里喝著白氏親手奉上的茶水。

原本還是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聽著有人大喊大叫,神經(jīng)突然被震了一下。

他將茶杯重重地摔在桌案上,面露不悅道:“是誰在那大聲喧嘩!”

要說白氏之所以能十年如一日的保持著和冉有為恩愛有加的關(guān)系,主要原因肯定就是她極會觀察冉有為的臉色。

只見她在看見冉有為那黑漆漆的臉色后,立刻移步到他身側(cè),伸出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脊背作為安撫。

一邊柔情似水地?fù)崞街臍庑?,一邊佯裝生氣地對著聲音的來處教訓(xùn)道:

“是哪個丫頭如此不懂事,老爺難得在家休息,也不知讓老爺?shù)脗€清凈!”

小翠正巧火急火燎地從門口沖了進(jìn)來,看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白氏的眼色,隨后馬上跪在兩人面前求饒:

“老爺息怒,奴婢小翠實在是有急事通報,因而不小心忘了規(guī)矩!求老爺、夫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白氏的安撫雖說很是有效,但冉有為還是極其不悅地瞪了跪在地上的小翠一眼,板著臉訓(xùn)斥。

“也不知道是府里哪個老人帶出來的東西,什么小事情都在這里叫嚷!真是沒有半點規(guī)矩!”

“奴婢知道錯了!”小翠跪在地上認(rèn)錯、畏懼得頭也不敢抬一下。

白氏又撫了撫冉有為的背,這才開口說情道:“老爺~這丫頭也知道錯了,看她這么著急的樣子,指不定真的有什么急事要說呢?我看吶,不如就饒了她一回吧?”

白氏都已經(jīng)開口求情了,冉有為又豈會有不同意的意思?

只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口氣,他便什么也沒再說了。

“來,老爺喝茶?!卑资现匦聦偛诺哪潜杷f到冉有為手里,看他喝了一口,才懶懶地瞄了一眼地上的小翠說道,“行了,老爺都饒了你了,還不趕緊起來?!?/p>

小翠從地上站了起來,連忙謝著主子們的寬宏大量。

白氏坐回冉有為旁邊空著的位置,隨即刻意提起冉云舒,裝模作樣的關(guān)切道:

“前些日子我不是吩咐你帶著禮物去先夫人的江南母家,將養(yǎng)在那里十幾年的大小姐接回來,怎么回來的就你自己一個人?”

注意到冉有為的眼色短暫地變了一下,那樣子明顯是有在聽的。

白氏又添油加醋地繼續(xù)說道,“難道是朱老夫人不舍得將我們丞相府的大小姐歸還我們了?還是說……是大小姐自己不愿回來?”

說到這里,冉有為又一次將送到嘴邊的茶杯重重摔在茶幾上,怒得大吼了一句:“她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