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浣啊!又給你媽送飯去啦!”
嬌小的少女頭戴紅色的棉帽子,還頂著兩個毛茸茸的虎耳朵,穿著寬松白色的長款羽絨服,長長的蓋過小腿,衣服的臃腫顯得少女越發(fā)嬌小可人。少女懷里還抱著一個大大的保溫桶,看得人們覺得少女走兩步就得喘一會兒氣,歇一下,少女反而出乎意料,雙臂穩(wěn)穩(wěn)地抱著,健步如飛。
少女回頭道:“對呀!媽媽說想喝雞湯,我嘗過了,可好喝了!”
又道:“不說了,媽媽等著呢,回來再聊,劉奶奶再見!”
聲音如百雀羚鳥般婉轉(zhuǎn)清脆,還帶著點糯糯的甜,像風一樣很快就跑沒邊了。
“嘿!這丫頭!”
劉奶奶一雙眼睛早已瞇成了彎彎的月牙,蒼老的嘴角露出一絲慈祥,搖了搖頭,彎腰把手里一袋垃圾丟到垃圾桶。
劉家媳婦端了杯水給劉奶奶,給劉奶奶捏了捏肩膀問道:“于大妹子身體怎樣了?!?/p>
“不容樂觀啊?!眲⒛棠萄劾锫冻霾蝗?,“年紀輕輕就得了這樣的病,萬一真的治不好,留下一個丫頭怎么辦?。俊?/p>
“吉人自有天相,我們多照看照看?!眲⒓蚁眿D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p>
……
于浣浣從擁擠的公交車上跑了下來,冬日的初雪悄悄來臨,一點一點的落在紅色的帽子上,兩個虎耳朵隨著奔跑的主人一抖一抖的,配上主人圓圓的小萌臉,一時間把路人也給萌到了。
于浣浣?jīng)]注意這一路上又有多少人母心泛濫,想捧著她的臉狠狠揉捏一頓,再摸一摸兩個虎耳朵。
她一路跑進醫(yī)院,在快接近206病房時,放緩了腳步,大口大口平復心跳,拍了拍身上的細雪,深吸了一口氣,才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推開門。
病房是四人房位,兩個空的,一個上躺著踢足球崴到腳的少年人,他此刻正帶著耳機,一手拿蘋果吧唧的啃,一手拿平板看球賽。
她媽媽此刻半躺在最邊的床位上看電視,準確來說是看著電視機里的人。
于浣浣同往時那樣,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慢慢的把雞湯盛到碗里,一勺一勺的喂給媽媽,動作輕緩,生怕驚擾了此刻因病重好不容易才起色的人。
“浣浣??!”媽媽做完兩次手術(shù)后身體越發(fā)虛弱無力,聲音輕得近乎無,“明年就要高考了吧,復習得怎樣了呀?”
于浣浣收拾完保溫桶,聞言笑道:“很好啊,又進步了一名?!?/p>
事實上自從媽媽病重后她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去學校了,老師打的電話也推辭了回去,兩次手術(shù)下來,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依舊是治標不治本,她每天都打幾份工才能支撐起母親的醫(yī)藥費和吃住。
媽媽信以為真,只當每次都打瞌睡的女兒是學習太用功,虛弱的扯起嘴角,抬起手想要摸摸女兒的頭,卻只能抬到一半,于浣浣趕緊把頭伸過去,把那雙瘦骨嶙峋的摁在自己頭上,讓她輕輕撫摸。
“我們浣浣?。∫佑停瑡寢尩饶愕耐ㄖ獣?。”
沒能聊幾句,媽媽就累了,于浣浣扶著她躺下,掩好被子。她轉(zhuǎn)頭看著電視里面那個矜貴冷傲的男人,男人薄唇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嘲諷道:“活著那么累,不如下地獄吧……”
“啪——”
于浣浣面無表情按掉電視。
那邊還在看球賽的少年突然覺得空氣中有殺氣,抖了抖肩膀,抱著平板縮回被子里“避難”去了
——
“歡迎光臨!”
于浣浣穿著一身玩偶衣服,頭上還帶著個小熊頭套,在咖啡廳門口派傳單,本來老板是要求穿女仆裝的,靠賣萌招攬多點客人,結(jié)果換上后的于浣浣嫩的像個初中生,老板怕被舉報雇傭未成年,就干脆分了個玩偶服給她,估摸著效果應該差不多。
今天派完,能招攬到客人還會有提成,上次欠的藥費今晚應該能補上,于浣浣想著,更加賣力了。
“可以給我一張嗎?”
低沉又有磁性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笑意在于浣浣耳邊響起,她抬頭看去,瞳孔忽的放大,來人非常高大,身材挺拔,帶著一副墨鏡,墨鏡下面是高挺的鼻梁,絕美的唇形,一向涼薄的唇角此刻微微勾起,正是如今四十歲了還長得像三十歲一樣的國民影帝白陸舟,也是于浣浣一直懷疑的父親人選。
自從住院后,于浣浣不止一次看到母親看他的視頻悄悄流淚,從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問自己的爸爸在哪?他是誰?母親有時候會搪塞過去,有時候卻抱著她哭,她母親肯定是愛自己的父親,而最近老是為白陸舟哭,那么白陸舟也許就是自己的父親。
她有理由懷疑白陸舟為了當明星拋棄了她媽媽,也拋棄了她。
似乎是想得有點久,修長的手指在眼前揮了揮,于浣浣回過神來,毛茸茸的小熊低著頭,把傳單抱在胸前,倔強道:“不給!”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一直處于上位者,幾乎不敢有人反駁他,瞧著嬌小的個子連套的玩偶服都空有一大截,小熊耷拉著頭,只給他后腦勺,抱著厚厚的傳單,成自我保護姿勢,似乎委屈極了,只是個小姑娘罷了。
男人罕見的好脾氣:“那我要進去你給不給呢?”
“隨便你!”
悶悶的聲音傳到耳邊,男人莫名想笑,也笑了出來,惹得于浣浣瞪了他一眼,雖然隔著頭套,但還是被男人察覺到了,他笑得更燦爛了。
于浣浣又不能拿他怎么樣,只能把心思放到宣傳單上,心想著趕緊發(fā)完,回家做飯,晚上還要去打另一份工。
突然,她想到一個妙計,壞笑的瞄了眼咖啡廳里面某個方向,攔住了幾個女孩子……
于浣浣在菜市場挑著排骨,閑來無事瞟了一眼今天的成果,果不其然在手機上看到“白陸舟驚現(xiàn)某咖啡廳”的熱搜,借白陸舟的人氣賺了點提成,她一點都不心虛,萬一白陸舟是真是她父親,該心虛的是他。
而且她也打算等母親身體好了,再去詢問這件事。
洗干凈的胡蘿卜切丁,加點排骨和香菇干,加入大米熬成粥。
媽媽應該會很有食欲,聞著逐漸濃郁的香味,于浣浣準備加點鹽——
電話聲突然響起,鈴聲非常刺耳,于浣浣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慌張地拿起手機,手忍不住的顫抖,劃了好幾次才劃到接聽。
“喂……”
“于溪家屬是嗎?”
“對、我是?!?/p>
“你的家屬于溪現(xiàn)在病情驟變,要馬上動手術(shù),需要家屬簽字,請趕快來醫(yī)院!”
“好我馬上到?!?/p>
于浣浣忍住鼻頭的酸意,攔到了一輛車,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機,直到醫(yī)院,簽字的時候她的手還是顫抖的。
手術(shù)室外一片靜寂,偶有來往的護士不停地進出,于浣浣只能看到一抹白色的墻,冷冰冰的座椅透著刺骨的寒,走廊的冷風只打不停,于浣浣依舊在顫抖,一邊盯著手術(shù)室大門,一邊忍不住偷偷哭泣。
不管怎樣都好,拜托這次挺過去。
挺過去就什么都好了。
拜托……
——
夜深人靜,寒風凜凜,只有少女大聲哭喊,周圍護士的安危恍若未聞,她死死的抱住白布下冰冷的身軀,連一句“媽媽”都喊不出來。
于浣浣把母親安葬在老家,在那個叫槐山的小鎮(zhèn),聽媽媽說是她小時候常呆的的地方,外公外婆死的早,媽媽也從未帶她來過這里,她幾經(jīng)打聽,才終于找到那個房子。
房子十幾年無人居住,空蕩蕩的滿是塵土,許多家具已腐爛,一碰就倒,這就是她未來要居住的地方。
沒辦法,在買完墓地后她身上已經(jīng)負債十幾萬,和媽媽住的房子早已抵押出去,她沒有地方去了,老家是最后的選擇。
將近過年了,小鎮(zhèn)的逐漸貼起了紅色,老人小孩,熱鬧非凡。
而小鎮(zhèn)較偏僻處那家老舊的房子只有一少女拿著一塊抹布,仔細擦著地板、柜子、凳子。
忽然——
“吱”的一聲,一只肥大的老鼠光明正大地從少女身旁擦過,把少女嚇了一跳,老鼠還往回瞄了一眼,似乎在嘲笑這個孤苦伶仃的人。
于浣浣看著老鼠終于消失在眼前,剛剛被老鼠驚嚇到而弄掉的抹布此刻皺巴巴的躺在地上,她看著抹布,靜靜地,眼前朦朧一片,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哭夠了,她拿起抹布重新振作起來,把屋子整理干凈。
她今天太累了,又不敢睡沒曬過的床板,拿兩張長椅拼在一起,把所有的厚衣服都拿出來鋪墊著,再留兩件大棉襖蓋著,沉睡下去。
廚房未關(guān)的的水壺漸漸滾開,“嗚嗚”作響,提醒著主人,而少女渾然未覺。
……
消防車終于把火熄滅,燒得只剩框架的老房子轟然倒塌,經(jīng)過幾小時的搜救,他們并未發(fā)現(xiàn)人們口中那位少女,只找到幾件少女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