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總有下不完的雨，一夜寒寂過后，濕霧氤氳的街道再次迎來行人匆匆。
江城醫(yī)科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
時間接近七點半，門診大廳滿是來掛號的人，而住院部三樓的九號手術(shù)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迎接今天的第一臺手術(shù)。
八點整，手術(shù)間的門打開，走進來個身穿綠色洗手衣，頭戴花帽的女人。
她抬眸看了眼墻上控制面板的時間，露在口罩外的皮膚透著不帶血色的白，一雙眼睛漂亮而清冷，即使半張臉被遮擋，也讓人覺得應(yīng)該是個美人。
“南老師。”
負(fù)責(zé)此次手術(shù)的副麻已經(jīng)完成了術(shù)前的麻醉準(zhǔn)備工作，見她進來，第一個開口打招呼。
南知沖程宇輕輕頷首，避開地上的各種線小心走到程宇身邊，看了眼旁邊的監(jiān)護儀，示意程宇：“可以誘導(dǎo)了。”
程宇聞言，給病人扣緊吸氧面罩，南知拉上手套，從旁拿起程宇抽好的藥，核對上面的標(biāo)簽后，針尖朝上排凈空氣，然后拔掉針頭，開始給藥。
“鄧俊輝，我現(xiàn)在開始給你上麻醉，別緊張，你只需要睡一覺，醒來手術(shù)就完成了。”
她的聲音又輕又溫柔，病人下意識的想回應(yīng)，然而張張嘴還沒說上什么，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給最后一種藥的時候，主刀醫(yī)生也進了手術(shù)間，之后程宇開始進行氣管插管，南知幫忙拔走導(dǎo)芯，讓螺紋管順利進入病人氣道。
病人麻醉好后，兩個住院醫(yī)上來消毒鋪巾，南知退到一旁，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場手術(shù)的病人情況并不復(fù)雜，是一個常見的換瓣手術(shù)。主刀的又是心外科主任，按照以往經(jīng)驗來說，這應(yīng)該是場比較輕松的手術(shù)。
但今天的氣氛卻比往日壓抑了很多。
從來嘴巴閑不住的趙主任今天出奇的沉默，但凡開口，就是沖著助手發(fā)火，直把一個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罵得頭都抬不起來。
不僅是他，手術(shù)室內(nèi)大部分人都不敢喘大氣，就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所有驚險的步驟結(jié)束之后，就是縫合與關(guān)閉胸腔，這些步驟不需要趙主任來做，他脫下手術(shù)衣，什么也沒說，暫時離開了手術(shù)間。
安靜的室內(nèi)氣氛驟然一輕，正在臺上進行縫合的住院醫(yī)李敬洲開口道：“趙主任今天吃槍子兒了？火氣這么大？”
巡回護士撇撇嘴說：“能不大嗎，心外空降一個副主任，這不是打趙主任的臉嗎?！?br>
趙主任是心外的科主任，名副其實一把手，而醫(yī)院是個很看資歷的地方，這次卻在明知有一個大主任的情況下突然來個空降，他不高興也正常。
“這次來的副主任什么來頭啊，居然連院長都親自迎接？”李敬洲好奇不已。
巡回八卦雷達很靈敏：“人家是海歸精英，主持過幾起大型手術(shù)，不少醫(yī)院爭著搶呢?！?br>
“這么厲害，怎么不去京滬，來江城了？”
“本地人唄，”器械護士也加入了聊天，“聽說還是市一中的高考狀元——”
器械護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坐在旁邊的南知，“南知不也是市一中畢業(yè)的嗎，聽說新來的副主任好像跟你差不多大，說不定你在學(xué)校還見過他呢?！?br>
南知下半張臉隱藏在口罩里，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睛，聞言只是微微彎了彎眼尾，說道：“那么多年，我連同班同學(xué)都快不記得了，哪里還記得其他人?！?br>
器械護士笑了：“我聽護士長說這位副主任帥得驚為天人，要是真的，我肯定不會不記得?！?br>
“那你記性很好?！蹦现穆曇暨€是那么淡，對心外科那位副高沒有太大興趣，依舊看著手術(shù)臺上的操作，順手補了一針?biāo)帯?br>
自從上周起，關(guān)于這名空降副主任的消息就傳出了好幾個版本，名字年齡各不相同，傳到這周，變得越發(fā)神秘。
至于是不是市一中的校友，南知更不關(guān)心，畢竟市一中人才濟濟，年年出狀元，即使新副高真和她一個高中，也不足為奇。
“我去七號間看看，這邊你盯著點?！笔中g(shù)已經(jīng)進入尾聲，南知起身，囑咐一旁的程宇。
“好?！?br>
手術(shù)間內(nèi)眾人習(xí)慣了南知對八卦的冷淡，器械護士看著她的背影，等人離開后，才同巡回感慨：“其實看不到帥哥，看看美女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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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shù)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第三臺手術(shù)將會在兩點半開始。
南知去吃過午飯，正打算回辦公室泡杯咖啡，結(jié)果還沒進電梯，兜里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她將電話接通，聽筒里，很快傳來母親夏靜的聲音。
“知知啊，這會兒忙不忙？現(xiàn)在給你打電話沒打擾你吧？”
南知揉了揉太陽穴，打起精神說：“不忙，媽您找我有事嗎？”
“這幾天降溫快，我給你收拾了幾件厚衣服，有空你回家來拿?！毕撵o在那端溫柔地說著。
南知應(yīng)了：“最近忙，抽空我再回來?！?br>
“忙也要注意休息啊，你哪天回來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夏靜寒暄幾句，語氣驟然一轉(zhuǎn)，變得小心翼翼，“對了知知，前幾天我讓你加的那個小伙子，你加人家了嗎？”
南知就知道母親打電話來是想說這個，她邁開步子，不想在公共場合聊這事，去到了樓梯間。
“沒有?！?br>
南知在樓梯間的平臺上漫無目的地轉(zhuǎn)圈，同夏靜說話的聲音輕輕的：“最近真的很忙，有空再說吧。”
“又不是讓你立刻就要去見，只是先加個好友，空了聊兩句不行嗎。”
每次談到婚戀話題，母女倆就要產(chǎn)生摩擦，南知習(xí)慣了，她沉默地不說話，聽夏靜在那邊似有若無的抱怨道：“你呀你，讀個博士又有什么用，都多大了，還不想著成家?！?br>
南知沒什么情緒地說：“這事不需要著急?！?br>
“怎么不急，”夏靜嘆氣，“知知，你是女孩子，一輩子總要有個依靠的，你別只看現(xiàn)在，得想想你老的時候。”
“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
“你有什么數(shù)，”夏靜聲音拔高了一點，“你但凡對這些事上上心，也不會這些年都不談戀愛?！?br>
南知低著頭，沉默盯著自己的鞋尖。
夏靜沒聽到女兒的回應(yīng)，兀自說著：“知知，媽媽不求你出人頭地，我就希望你能成個家，以后能有個人陪著你?！?br>
“媽媽年紀(jì)也大了，總有一天會離開你，你一直一個人，到時候你讓我怎么放得下心——”
“我加?！?br>
南知垂著眼，樓梯間黯淡的光照在她臉上，顯出清冷的眉眼，“我一會兒就加，您別操心了?！?br>
夏靜的哽咽瞬間一止。
隨即，她有些不放心地說：“你一定要加啊，這次這個小伙子真的很不錯，你舅媽介紹的，長得端正，工作也好——”
“嗯，”南知興致缺缺地說，“會加的。”
掛完電話，樓梯間重回安靜。
南知點開微信，翻出夏靜推給她的名片，向?qū)Ψ桨l(fā)送了加好友申請。
做完這一切，南知沒急著回去，而是倚在樓梯間的欄桿上，望著一層一層不斷往下的樓梯。
小時候總想著快些長大，總以為成年后便可以隨心所欲。
可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成年人有著年少時不曾想過的身不由己。
一場相親而已，忍忍就好。
反正這種事，總會有第一次的。
南知出了會兒神，被頭頂突兀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思緒。
她下意識抬頭，向上一層的平臺看去。
臺階的頂部站了道頎長的身影，似乎很高，脊背挺得筆直，從她的角度，僅能看到一雙皮鞋以及黑色的褲管。
那雙修長的腿正拾階而下，伴隨著腳步聲飄下來的，還有男人淡淡的兩個音節(jié)。
意識到對方正在打電話，南知準(zhǔn)備離開。
她剛轉(zhuǎn)了個身，那人已不疾不徐走進了視野之中，他抬著一只手，頭略朝左側(cè)偏著。
不經(jīng)意間，兩人視線對視。
窗外秋雨如幕，飄進樓道里，借著光能看見薄薄的水霧。
這一瞬間，南知以為回到了十八歲的少年時光。
光線若有似無。
暗暗的，她仿佛看見一個稚嫩的少年，牽著少女走進悶熱的筒子樓。
“封呈，你會永遠喜歡我么？”少女揪著身前人的襯衫，想要一個答案。
少年站在樓梯間的陰影里，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聲音低啞卻堅定：“會?！?br>
“……”
南知怔愣站在原地。
幾秒的時間，根本容不下她思考該作何反應(yīng)。
她只是不受控制地抬眸，待光影重新變得清晰，徹底看清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他依然高大。
歲月并沒在這張過分精致的臉上留下痕跡，反而抹去了稚嫩青澀，沉淀出更加凌冽的氣勢。
依舊是那雙狹長而極具魄力的黑眸，只是眼底毫無情緒，目光冷漠又疏離，走到她身側(cè)的時候，還隔著一人寬的距離。
他就這么看著她，之后，擦肩而過，走向往下的臺階。
沒有任何言語，任何表情。
像是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小說《高質(zhì)量空降外科主任，他是我年少的初戀》試讀結(jié)束，繼續(xù)閱讀請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