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rèn)卷(ZC) 第二章


終于走出了濃密的森林。在這之前,阿魯弗尼甚至沒到過離房屋太遠(yuǎn)地方,更沒想過會有那么一天他要離開自己一直生活的天地,離開精靈森林。但現(xiàn)在他就像是踏出房門那樣不帶任何一樣感覺地跨過森林的邊緣地帶。

阿魯弗尼盲目地選擇了一個方向,筆直向前走。

在一個全新的世界里,我會遇到什么呢?阿魯弗尼想??墒邱R上他又為自己短暫的疑惑感到可笑。還能會遇到什么呢?不管是什么,多不達(dá)創(chuàng)造的世界只不過是他無聊之時的玩具,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隨心所欲地擺弄著這一切,沒錯,隨心所欲!他在帶著玩笑的心情制造世界,各個種族的誕生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為了讓這個玩具更具有耐玩性而已。僅此而已!

就算整個世界的生靈,包括腳下的小石頭都在對你不經(jīng)意的施舍感恩戴德,多不達(dá),我阿魯弗尼還要對你獻(xiàn)上詛咒!詛咒之子?唯一不受契約管制的生靈?呵呵,多不達(dá)啊多不達(dá),正是因為我這個詛咒之子是唯一不按你這掌控者安排的存在,所以你才會煞費(fèi)苦心地想讓我消失。而這所有的一切,無非是你為了向世人證明你是強(qiáng)大的,無所不能的神,不是嗎?

自私、卑鄙而猥瑣,就是你嗎——主神多不達(dá)?

幾天的腳程之后,在阿魯弗尼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道路。順著這條路,他來到了一個集鎮(zhèn)。

打扮得五顏六色的生物在各式各樣的建筑物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他們很像蕾拉娜所說的人族,在她的描述中,人族的樣子和他阿魯弗尼是差不多的。行色匆匆的人們毫不理會他的存在,偶爾有個別人瞥一眼阿魯弗尼,馬上又轉(zhuǎn)頭盯著前面的路。

人們走路時揚(yáng)起的塵土半天高,讓阿魯弗尼感到呼吸困難,道路的兩旁形形色色的小販高聲的呼喊,讓他感覺頭暈。阿魯弗尼厭惡污濁骯臟的空氣,也厭惡人們爭相發(fā)出的喧囂吵鬧聲音。

走累了,阿魯弗尼就在路旁搭建成的大棚下面坐下來歇歇腳。他坐的是賣糕點(diǎn)的小店,小店里已坐著幾個客人,他們埋首聊天而發(fā)出的唧唧咋咋的聲音很是讓他厭煩。不過除了這里,附近似乎沒有更安靜更合適的地方供他選擇了。

小店里的小二發(fā)現(xiàn)又有一位顧客光顧,于是快速地來到他身邊,為表禮節(jié)象征性地擦拭了幾下桌子,就利索地倒出一杯茶。“天熱,客官潤潤嗓子先——客官想來點(diǎn)什么?”當(dāng)小二不經(jīng)意掃視過這位客官的臉后,立即驚訝地叫出聲:“客官,您是奇洛人?”

小二的叫聲驚動了店里其他的顧客,他們紛紛回頭看向阿魯弗尼。當(dāng)他們在阿魯弗尼身上發(fā)現(xiàn)了某種異樣之后,滿足地對著同伴開始評頭論足。

“阿三,那個人真是傳聞中的奇洛人嗎?”

“錯不了!你看到他的眼睛了沒有?紫色的!除了奇洛人還能有誰擁有這么怪異的眼睛?!?p>“這就奇了,奇洛人正是有了不同于常人的膚色和發(fā)色才遁世不出的,今兒個怎么會有奇洛人出現(xiàn)在這呢?”

“誰曉得?;爻呛髮_(dá)克賢哲說說,或許他知道一些奇洛人的行蹤?!?p>“對!”

這些無聊的自以為是的家伙的對話,不值一曬。反倒是店小二興致勃勃地追著阿魯弗尼問:“您真是奇洛人嗎,客官?”

阿魯弗尼看著剛沖開的茶,他原本想喝一口解解渴的,但茶散發(fā)著的濃重的油脂味卻讓他興致全無。他把茶杯推開。

“客官您來這地方要做什么?”店小二依然熱情地問,“朝圣么?”朝圣?阿魯弗尼鄙夷地牽扯了一下嘴角的肌肉。他們所說的朝圣就是對多不達(dá)的膜拜嗎?呵呵,也只有這些愚昧的種族才會對不存在的神進(jìn)行膜拜。

“怎么?敢情奇洛人是不知道朝圣的?”阿魯弗尼的表情讓店小二很自然地做出猜想,他驚詫地問,“那客官可知道,離這不遠(yuǎn)的地方就是神圣的精靈森林?”

茶杯離阿魯弗尼已有相當(dāng)遠(yuǎn)的距離,可那股味道還是沖進(jìn)了他的鼻子。他想把那茶杯推得再遠(yuǎn)一點(diǎn),可是店小二的身體卻隔在中間,讓他夠不著。

“精靈森林里居住著無數(shù)的精靈,這些精靈擔(dān)負(fù)著維護(hù)世間和諧的使命。每個精靈都是力量的化身,得到了精靈的力量就等于得到了主神大人眷顧。受到力量影響的神物怪物,從大陸的各個角落前來精靈森林。但是精靈森林是多不達(dá)大人的安眠之地,神圣不可侵犯,每個妄圖對主神不敬的生靈都將遭受嚴(yán)懲!于是那些怪物只能盤踞在精靈森林旁邊的幾座樹林里?!钡晷《f,“盡管接近精靈森林是一種褻瀆精靈的行為,期間的旅途上更是可能會遭受到某些怪物的攻擊,但人們還是希冀得到神靈的指示和指引,于是踏上了義無返顧的朝圣之途……”熱心的店小二還想把“朝圣”這神圣的事更加詳細(xì)地解釋給路過的旅人聽。但是受教的人很明顯地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不甘忍受邊上的聒噪,他站起來想要走。

“等等,客官!”店小二叫住了阿魯弗尼,店小二很快地到柜子邊拿些糕點(diǎn),然后又回到他面前。店小二先是微微反顧了身后一眼,才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客官如果不是來朝圣,想必就是去奧斯格特的帝都了。喏,這些糕點(diǎn)給客官在路上充饑——不收您錢的,奇洛人沒有貨幣這我們都知道。愿主神保佑客官一路平安!”

阿魯弗尼肚子有些餓了,但他沒去接店小二遞過來的糕點(diǎn)。這熱騰騰散發(fā)熱氣的糕點(diǎn)滿是油膩,他很是反胃。他更為眼前這個家伙說的話憤怒:主神保佑他?他不需要!

“好你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就在阿魯弗尼要轉(zhuǎn)身離開的前一瞬間,店里嚷嚷著跑出一個精瘦的紅鼻子的漢子。他惡狠狠地沖到店小二的面前,用力地甩小二一個耳光,繼而一把搶過他手里的糕點(diǎn)?!懊髦榔媛迦藳]有錢,還拿自家的東西倒貼!???老子白養(yǎng)活你幾十年了!說,老子養(yǎng)你這個狗東西就為了敗家么?”

年輕的店小二被這個漢子的兇神惡煞嚇得縮緊了身子,呶呶地陪禮:“……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平時拿些東西給乞丐和狗也就算了,這下好,明目張膽地在老子面前往外搬家產(chǎn)了!哼,要是有下次,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還快不去招呼客人!”紅鼻子罵罵咧咧地拿著糕點(diǎn)往回走,臨了還不忘沖阿魯弗尼丟來一個白眼。

在紅鼻子將要把糕點(diǎn)放回炊籠的那一剎,阿魯弗尼飛快地沖了上去,從他的手里用力地將那糕點(diǎn)奪了過來。然后就像紅鼻子打店小二耳光那樣,也甩了紅鼻子一個響亮的耳光。緊接著,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大棚。

身后傳來了紅鼻子殺豬一樣的叫聲,以及紛紛雜雜跑出來追他的腳步聲。阿魯弗尼只是鼓足了勁往前跑,直跑得他無力再跑,他才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等氣順了點(diǎn),他才重新站了起來。

阿魯弗尼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跑出了小鎮(zhèn),身處在一條比較寬闊的道路上,道路上的路牌子上畫著一條直直地指著前面的箭頭,上書:帝都伊西奧,三十里。

他掉轉(zhuǎn)了方向,偏離了道路,朝路右邊遠(yuǎn)處的濃密樹林走去。

糕點(diǎn)就散在他剛才倒的路上,他沒理。

太陽帶著紅暈升上來,然后又帶著火紅落下去,絕大多數(shù)時間太陽還是被樹葉樹枝遮住的。日子的輪替在阿魯弗尼的眼中,似乎也只是為了讓太陽由這邊跑到那邊,一遍又一遍。

在枯燥的,毫無意義的生活中,他不再尋找神的存在。因為每一個說出主神的生靈,都知道神已不在,他化身成契約了;他也不在追尋契約的足跡,他相信誰也不會明清楚契約是以什么形態(tài)存在,存在哪里?

契約就像生命。阿魯弗尼尋思契約含義的最終,給它下了一個定義。誰都知道生命存在于會活動的軀殼內(nèi),可當(dāng)這個可以活動的肉體失去了該有的活性,那生命又到哪里去了呢?

沒有誰知道。

從母親在他面前消逝的那一剎,阿魯弗尼明白了一個詞:生存!然而對于生存的理解,他卻是膚淺得不能再膚淺:生存就是活著。

他的存在就是對多不達(dá)的嘲弄,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證明主神的無能!

為了活著,所以他必須填飽肚子;為了活著,他必須不要讓猛獸吃掉。

此刻,阿魯弗尼正捧著一個果子咬。他現(xiàn)在生活在離精靈森林不遠(yuǎn)的樹林里,幾十年來單調(diào)的重復(fù)的生活已經(jīng)使他非常適應(yīng)絕對自然的環(huán)境,有山的地方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水喝,有樹的地方他就不會餓著。樹林里有野獸,阿魯弗尼清楚地記得那個店小二是這么說的,生活在精靈森林附近的野獸都是強(qiáng)大而暴亂的,那些野獸就是阿魯弗尼在陌生的樹林最大的威脅??墒窃谝磺卸嘉粗臉淞掷铮麩o法預(yù)知將會碰到什么樣的危險。他只能隨遇而安。

但他從來沒和什么野獸相遇,在他生活在樹林里的幾十天里,除了自己,阿魯弗尼甚至連一只會跑的會跳的會飛的或是僅僅是會動的小動物都沒看見。

“……吁……嘶……嗚……嗷……”

一連串雜亂而紛沓的聲音隱約地從遠(yuǎn)處傳到了阿魯弗尼的耳朵里。除了雨打樹葉的輕微的叭叭聲、風(fēng)掠過樹梢引起的沙沙聲、還有偶爾一個果實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這是他進(jìn)入樹林以來唯一聽到過的具有生氣的聲音。

順著聲音的來源走去,阿魯弗尼看到了幾十個人族的人類騎著高頭大馬圍著一個小圈子快速地穿梭著。他走得更近些,前面的場景便看得一清二楚。

被幾十個人圍困在中間的是一只狼,它全身覆蓋著純銀色的皮毛,在陽光的照射下,那皮毛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油,光彩照人。唯一的雜色也只是它的額角有一撮條形的火紅色長毛,它的眼睛也是血紅色的。那只狼齜著牙,脖子間的毛發(fā)已都豎立起來,它用可怕的血色眼珠瞪著不停從眼前飛躍而過的人類,微微曲彎著的后腿證明著它此刻的平靜是為了尋找某個空擋的蓄勢待發(fā)。

圍繞著那只狼的人并未做出對它有所傷害的舉動,只是一味地繞著它打轉(zhuǎn)。人類偶爾也發(fā)動了攻擊,把手中的長矛往狼所在的位置上刺去,狼輕易地避開了,依然擺出剛才的姿勢。

阿魯弗尼對這場力量懸殊的對戰(zhàn)無動于衷。他稍微往前走了幾步,找到一個自覺比較有利的觀察位置,然后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個地方看著。

那只狼好象突然之間失去了與人類對峙的耐性,不安的開始躁動,嘴里也發(fā)出了警戒性很強(qiáng)的“嗚嗚”聲。圍繞著它的人類也開始興奮了,速度也更迅速了。那狼張開尖利的牙齒,猛地縱身一躍,沖著某個馬上的人類撲去。那個人類一側(cè)身,狼就撲空了,從他的身旁擦過去,盡管如此,那個人類的臂膀還是被狼鋒利的爪子劃破了,鮮血奔涌而出。

狼剛一落地,幾十個人類組織成的包圍圈有快速地把它包圍在里面。狼再撲,還是徒然。這次人類連衣襟也沒被它碰到。

“呔!皇帝陛下在此狩獵,何人大膽闖入圍場?”

聲音從阿魯弗尼的背后傳來。阿魯弗尼轉(zhuǎn)身,看見后面有幾個同樣打扮的人類騎著馬迅猛地朝他沖過來。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前面的一個人類已經(jīng)率先沖到他前面。一個人類手中的長矛揮舞而來,阿魯弗尼低頭躲開了,他為這場危險下意識地做出了決定,跨步想跑。

可是阿魯弗尼剛一舉步,遠(yuǎn)處的某個人類就看穿了他的意圖,挽開弓箭,飛羽準(zhǔn)確無誤地沒入阿魯弗尼跟前的土地阻止了他。阿魯弗尼只有后退,身體剛往后傾斜,立刻又有一支長矛從他的鼻子前面劃過,他退得更快了。

那幾個人類顯然沒有對阿魯弗尼下殺手,只是一直控制著他后退的方向,想要把阿魯弗尼趕到他們預(yù)定的位置。而那些人類預(yù)定的位置則是前面對一只狼進(jìn)行圍攻的場所。

阿魯弗尼閃躲的每一步都在他們的預(yù)料之中,很快地,他就被趕到了大隊人馬的旁邊。飛速轉(zhuǎn)圈的人馬很默契地在他們陣勢中撕開了一道口子,就像張開的嘴一樣,把阿魯弗尼也圍入了中央,而后來趕過來的幾個人類也融入了原來的人馬中,和他們一起轉(zhuǎn)著圈子。于是阿魯弗尼和那只狼遭受到了同樣的命運(yùn),被同一隊人馬圍困祝“他是何人?為何出現(xiàn)于此?”在騎著馬的其中一個長相粗狂的穿紅衣服的人類大聲喝問道,“皇帝陛下圍場狩獵,竟然讓外人混入,把守圍場之人該當(dāng)何罪?”

“末將失職,請陛下恕罪!”剛才追趕阿魯弗尼的某個人誠惶誠恐地回應(yīng)。

紅衣服的人剛要開口,另一個穿金黃色戰(zhàn)袍的中年人卻舉手制止了他,然后他的手又指向場中,示意別人也看。

被人類圍住的場子里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阿魯弗尼的出現(xiàn)使那只狼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那只狼現(xiàn)在正全神貫注地戒視著阿魯弗尼,齜牙咧嘴地牽扯動嘴邊的肌肉,使它的牙齒更加顯露,它的前爪不安地刨著地,地上已經(jīng)被爪子深深地刨了個坑。接著,那只狼仿佛接收到了更大的危險信號,嘴里的黏液快速地分泌,一滴一滴地滴下去。也許它是想沖著阿魯弗尼吼,也許它更想直接沖上咬住阿魯弗尼的脖子,但它什么有沒做,它的瞳孔開始渙散,腳也輕微地哆嗦著后退,但它嘴邊的肌肉依然牽扯出白森森的牙齒。

人類也被那只狼的反常吸引住了,打著圈子的速度逐漸減下來了,直至全體人馬禁止不動。穿金黃色衣服的人一揮手,其余的人馬上改變了陣型,呈一字形在狼的身后排開,像一堵墻一樣擋住了狼的退路。

那只狼好象對人類的舉動毫不在意,依然把所有的戒備都對準(zhǔn)了阿魯弗尼。一個人類擎著長矛試探地朝狼的后股刺去,那只狼對即將到來的危險卻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那只長矛眼看就要刺進(jìn)狼的身體。

“住手!”穿金黃色的人一聲大喝,旁邊那個粗狂男子幾乎在同一時間內(nèi)射出了箭,箭頭打在長矛上,長矛被彈開了。

那只狼似乎依然毫無覺察剛才的危險,它血紅色的眼睛一直盯著阿魯弗尼。

阿魯弗尼也看著那只狼,他感到好笑。好笑,僅僅是種感覺,就像陽光照在身上感覺暖洋洋。他看到馬上的其中一個人類得到了紅衣人的暗示,輕輕地下了馬,偷偷地慢慢地靠近它。狼的耳朵微微晃了晃——它察覺了,阿魯弗尼想——但它的眼睛一直盯著阿魯弗尼,沒有絲毫的懈擔(dān)那人類似乎依然有所顧及,移動的速度非常緩慢,終于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停下了。他再次看了看黃袍人,后者則是點(diǎn)點(diǎn)頭,于是那人抽出了一跟竹黃色的皮繩,皮繩的頂部有個小套子。那人小心翼翼地把皮繩一點(diǎn)點(diǎn)地向狼伸去,即將在要接觸到狼身體的一剎那,猛地下放,將狼的脖子套了個結(jié)實。

狼所注意的對象一直就是阿魯弗尼,不曾為其他的動靜所吸引過去。即使面對人類給它的束縛也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只是微微地抬了抬前爪,又馬上靜止了下來,仿佛毫無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別人的獵物。

它還在瞪著阿魯弗尼,眼睛血紅血紅,眼皮眨也沒眨。

阿魯弗尼突然之間很想走到那只動物的身邊,摸摸它的皮毛,或者僅僅是離它更近一點(diǎn)。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了,抬腿邁了出去。然而就在他跨住第二步之前,人類的警惕性驅(qū)使著他們毫不猶豫地射出了利箭,一排弓箭就像是一堵墻似的釘在阿魯弗尼的腳前,迫使他只能靜立原地。

但這也就夠了,阿魯弗尼輕微的舉動帶來了不小的風(fēng)波,就在他想邁出腳步之前,那只狼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圖,猛地朝另一個方向躍去,就像是與另一匹猛獸發(fā)生撕殺時所做出的本能反應(yīng)。但是狼卻忽略了它的脖子已經(jīng)鎖套在皮繩里了,而那條皮繩此刻正被一個人類控制著,它跳躍在空中遭到拉扯致使失去了平衡,于是它狂燥地一甩頭,用力地把那個牽套著它的人類給扯了過來,爪子在同一時間劃過,那人類被穿過手臂,血流如注。

人類依然用勁力氣牢牢地把握著那條皮繩,阿魯弗尼發(fā)現(xiàn),那個人類從始至終連哼都沒哼。

阿魯弗尼看到了很多個在馬背上的人類手中的弓上再度搭上了箭,而箭頭正指向他的身體,于是他不再妄動。狼也再沒有做出什么威脅到人類的舉動,馴服地站在某地。

局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人類的注意力也開始轉(zhuǎn)到了阿魯弗尼的身上,人類中的那個穿黃袍的中年人驅(qū)馬來到了他的面前,黃袍人的后面緊跟隨著粗狂的紅衣男子。

“你是何人?”黃袍人開口了。

阿魯弗尼也開始打量著眼前的人類,直到黃袍人開口問他,他才意識到周圍還有比那只狼更值得他去注意的生物。阿魯弗尼看得很仔細(xì),盡管他遇到的每個人類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的,但他還是很容易地區(qū)分開各人個不同。他眼前騎得高高的人類就是個全然不同的個體,短短的、卻很是濃密的胡子就像兩把小刷子似的粘貼在他的嘴上角,但他與其他人類最大的不同,還是他身邊的人類對他的態(tài)度——阿魯弗尼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類都是看著他的眼神行事的,就連那個紅衣服的人類猶豫著是否該驅(qū)馬更走近阿魯弗尼,也是用眼神瞟了一下他。

“放肆!吾皇陛下問你話,賤民竟然不下跪回答?”穿紅衣服的人類惱了,手一抖,馬鞭發(fā)出了刺耳的一聲“叭”,緊接著那馬鞭的梢頭在空中劃著弧線向阿魯弗尼的臉面抽去。

阿魯弗尼向后退,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背后的地上也已經(jīng)插著好幾根箭矢,后腳跟一絆,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陣麻痛,馬上火辣辣的感覺又蔓延開來。

人類哄然大笑。所有的人都在笑,整齊排成行、服飾相同的人類在笑,黃袍人也咧開嘴,紅衣服更是狂笑著用馬鞭指著阿魯弗尼不停地顫動。

阿魯弗尼這才發(fā)現(xiàn),紅衣服的馬鞭根本不可能夠得著他的身體,剛才的舉動也只不過是在向他示威。阿魯弗尼感覺自己就是那只剛才被人類戲耍的狼,于是他憤怒了,他的胸中仿佛有團(tuán)火在燃燒著,整個身體隨之變得炙熱。

他該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阿魯弗尼的肌肉繃緊得像是準(zhǔn)備撲向獵物的狼,瞳孔的焦距鎖定紅衣服的面孔,隨后,他神情冷峻地朝紅衣服的方向踏出去……“嘶……”然而首當(dāng)其沖的卻是離阿魯弗尼更近的黃袍人的馬,它毫無征兆地驚恐嘶叫起來,兩只前蹄猛地蹬了起來,老高老高的。馬背上的黃袍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個措手不及,幾乎要從搖晃的馬背上甩了下來。

“保護(hù)皇上!”

紅衣服大叫一聲,騰空而起,手按在黃袍人的肩膀上,硬是將直立起來的馬壓服到正常的位體。于是黃袍人安然無恙地依舊坐在馬背上。在同一時間,原本排成行列的隊伍也立刻改變了陣勢,圍成兩個圈,一個保衛(wèi)著黃袍人,一個包圍著阿魯弗尼。兩個人被那些馬匹——應(yīng)該說那些人類迅速分離開,隔得很遠(yuǎn)。

還沒等阿魯弗尼明白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那個紅衣服的人類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jìn)包圍圈,沖到阿魯弗尼的面前,用劍指著他的脖子。他的臉上不見了方才的輕燥和狂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冷。他大聲地喝問:“大膽賤民,意圖行刺奧斯格特帝國皇帝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說!”

阿魯弗尼正張口想說些什么,但他又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護(hù)駕!護(hù)駕!護(hù)駕……”一個白花花胡子的老頭快馬加鞭地和他的聲音一樣迅疾地弛到黃袍人的身前,氣喘吁吁地還沒咽下一口唾沫,就跳下馬誠惶誠恐的地說:“臣索洛克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左丞平身,朕沒事。”

索洛克站了起來,他又對紅衣服的人類說:“迪斯朗統(tǒng)領(lǐng)你掌管禁軍封鎖圍場,護(hù)衛(wèi)皇上左右,卻讓這奇洛人混入圍嘗來到皇上面前,你可知罪?”

“下臣……”

“左丞說這人是奇洛人?”那個被稱做皇帝的男人一開口,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的迪斯朗很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奇洛人又是何人?”

“皇上,”索洛克說,“民間盛相傳這奇洛人原本也是主神的子民,但卻因為奇洛人性格孤僻古怪,甚至膽敢違背多不達(dá)大人的示訓(xùn),主神為了懲戒他們就把他們改變了膚色或發(fā)色,使其異于常人。后來奇洛人也認(rèn)識到了背叛神理當(dāng)受到懲罰,于是他們就隱居起來不再以真面目現(xiàn)身以表懺悔。所以大陸上鮮少有奇洛人的蹤跡。這人發(fā)色和眼睛均呈紫色,故臣推斷他為奇洛人?!?p>“哦?”皇帝大是好奇,“朕怎么從來沒有聽聞過奇洛人?”

“回稟陛下,這只是民間傳言,并無證實的記載,皇上自是不知。”索洛克又說,“據(jù)民間傳言,奇洛人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本領(lǐng),也不知是否屬實。”

“啟奏皇上,”神情慢慢回復(fù)正常的迪斯朗不失時機(jī)地插上去說,“敢問陛下該如何處置這奇洛人?”

“恩,先將他帶回宮吧。”皇帝陛下?lián)]揮手,包括迪斯朗在內(nèi)的人類慢慢地散開了,但卻依然保持很高的戒備,劍拔弩張的。

“索洛克,眾位王子的戰(zhàn)績?nèi)绾伟。俊被实塾终f。

得到了皇帝暗示的索洛克很快地發(fā)現(xiàn)了牽在侍衛(wèi)手中的、脖子間套著皮繩,齜著牙流著口水的狼,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異,訝然說道:“啊!陛下的獵物竟然是血狼!獸中霸主竟然讓陛下毫發(fā)無傷地捕捉到了!”

“這全賴皇帝陛下的英明?!钡纤估收f,“陛下對血狼采取了圍而不攻的戰(zhàn)術(shù),擾其心神,耗其體力,方能將它一舉成擒!”

“吾皇圣明!”索洛克高呼。

皇帝發(fā)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索洛克說:“眾位王子的戰(zhàn)績都是很不錯,陛下。在眾位王子中數(shù)太子殿下的成績最為突出——不過光是皇上的血狼已讓太子殿下望塵莫及——太子殿下的獵物有三只閃電豹和一匹銀狼……”“那庫里奧呢?他的戰(zhàn)績又如何?”皇帝問。

“三皇子的戰(zhàn)績也很出眾,排在太子殿下之后,但離太子殿下還有一段差距?!彼髀蹇擞终f,“其余的王子……”“朕跟這個畜生已經(jīng)耗了三個時辰,有些累了,朕先行回宮了?!被实坜D(zhuǎn)過馬頭之前,瞥了一眼阿魯弗尼,他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將他帶回宮?!?p>馬上有兩個人類的侍衛(wèi)走在阿魯弗尼的身后,看他們的動作就知道,只要阿魯弗尼一停或是一個慢步,他們就會立刻推他一下。至于有著獸中霸主之稱的血狼則還是保持著那副神情,眼光從來沒離開過阿魯弗尼,它等阿魯弗尼踏出一步,才肯讓那個牽它是侍衛(wèi)拉出一步,忸扭捏捏得像是個大姑娘被男人牽著走。

浩浩蕩蕩的隊伍中,阿魯弗尼就再也連看都沒看一眼血狼了。他現(xiàn)在正在想事情,這事情是關(guān)于奇洛人的。

“違背多不達(dá)大人的示訓(xùn)”?好極了,呵呵,多不達(dá)虛偽的面孔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嚴(yán)實,不是嗎?除了他阿魯弗尼之外,還有一大批的奇洛人會質(zhì)疑主神的權(quán)威!嘿,人類還真是可笑,愚蠢到竟然認(rèn)為勇敢無畏的奇洛人會向多不達(dá)低頭“以表懺悔”,真是可笑極了!

阿魯弗尼不相信奇洛人真是為了懺悔才不現(xiàn)身于世,決不相信!

經(jīng)過不長不短的路程,阿魯弗尼跟隨著皇帝的衛(wèi)隊很快地到了三十里之外的皇城,穿過喧鬧的街道——事實上,喧鬧的程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盡管從城門到皇宮的這段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類,但每個人見到皇帝的衛(wèi)隊經(jīng)過都會沉寂下來,表情各異地專注地看著儀仗隊從眼前掠過,消失在遠(yuǎn)處的拐彎點(diǎn),然后才會有各樣的討論聲從后面追趕過來,傳入隊伍的耳朵里。

皇宮宮門的那扇大門終究還是讓阿魯弗尼吃了一驚,不經(jīng)世事的他很容易就明白過來,那扇大得不能再大的朱紅色的大門代表著什么。就像很多人明明知道用金子做的牙簽簽著魚丸吃有害健康一樣,但他們還是會選擇用金子做的牙簽。謂之曰:權(quán)利。或者可以說,是要向別人顯露自己所掌握的權(quán)利。

進(jìn)了皇宮,蹬下馬,立刻有人牽過馬韁,將馬系好,添好飼料。侍衛(wèi)們還是沒有離開皇帝陛下一步,緊隨其后。跟隨著皇帝的人慢慢地增多了,有人幫皇帝拿帽子,有人幫皇帝捧披風(fēng)。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一路上不時地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一馬當(dāng)先地帶領(lǐng)著一大隊人穿梭著樓閣走廊之中。阿魯弗尼就在長長的隊伍的最末。他注意到一進(jìn)宮門,血狼就被其他的幾個侍衛(wèi)不知道拉到哪里去了。

皇帝的對面也走來一群人,是一群姹紫嫣紅的姑娘,她們是安安靜靜地走在走廊中的,除了不經(jīng)意帶起的一陣香風(fēng),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似乎她們本來就是一陣風(fēng)。迎頭的女子——她是那群姑娘中,打扮唯一不同于后面走成一對對姑娘的——看到了皇帝的隊伍,她明顯地增快了步伐,快步地來到皇帝的面前,盈盈下拜:“兒臣見過父皇,愿父皇萬壽無疆!”

“葉琳特蕾娜啊,起來起來?!被实坌χ鹉莻€女子。

“臣等拜見五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帝身后的隨從都對那個女子跪下了,頭垂得低低的。

阿魯弗尼是走在隊伍的最后的,前面的人跪下了,不再阻擋他的視線了,于是那個女子的容貌清楚地印入了他的眼睛。人類的臉部也無非是由那么幾種器官組合在一起而已,阿魯弗尼曾這樣認(rèn)為,至于這些器官之間的微小差別也只是為了能讓他人區(qū)分誰是誰而已。可葉琳特蕾娜的臉的輪廓是柔和的,她的烏黑秀發(fā)是柔和的,她的眼睛也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她的整個人都是柔和的,像水,像一杯清水那樣誘惑著口渴的人……阿魯弗尼很想再把她看一遍,記住她最細(xì)微的特點(diǎn),可是跪在他腳邊的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盡管那力道不大,但還是使他跪下了。

葉琳特蕾娜說:“父皇不是帶著幾位皇兄前去狩獵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皇帝大笑:“父皇捕到了一匹成年的母血狼,就先行回宮了,讓你的幾個皇兄繼續(xù)狩獵?!?p>“血狼?”葉琳特蕾娜公主欣喜地問,“父皇真的捕到了嗎?”

“可不是,哈哈,”皇帝用力在空中一揮手,“父皇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人把那畜生關(guān)在‘擒鷹園’了,你可以去看看,不過你可要離籠子遠(yuǎn)點(diǎn),那畜生可是兇狠得很?!?p>“兒臣記下了。”葉琳特蕾娜說著,朝皇帝的身后看一眼,“父皇,他是……?”

皇帝循著葉琳特蕾娜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她說的人就是跪在最后的那個“奇洛人”。畢竟跪在一列整齊、服裝統(tǒng)一的禁軍里,阿魯弗尼穿著的接近于原始色彩的粗布衣服實在太顯眼了。于是皇帝饒有興趣地說道:“小五啊,他可是父皇除了血狼之外的最大收獲了,他是個奇洛人,有種懾服萬獸的異能,就連朕的坐騎也不敢讓他靠得太近,朕打算讓他看守血狼——恩,這實在是個很不錯的注意。”

“父皇,什么是奇洛人?”

“回寢宮后父皇再和你仔細(xì)說說,”皇帝轉(zhuǎn)頭,對著其中的某一個隨從說,“帶他去擒鷹園,讓他看管著血狼,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葉琳特蕾娜,走吧?!?p>“是,父皇。兒臣呆會兒替父皇泡杯茶?!?p>皇帝攜著葉琳特蕾娜逐漸遠(yuǎn)去了,跪在地上的人也站了起來。一人來到阿魯弗尼面前,尖聲細(xì)氣地說:“皇上讓咱家?guī)闳デ茭棃@,跟咱來吧。”

阿魯弗尼很是惱怒前面的人擋住了那個妙曼的身軀,他近乎粗暴地搡開他。但是他能看到的只能是葉琳特蕾娜的背影了。 點(diǎn)擊進(jìn)入整本閱讀《黑蜻蜓(書號:125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