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人


昨天大婚,一大早方素問就起來上妝梳化,頭頂那十幾斤重的鳳冠整整一天,除了上花轎時,吃了一點(diǎn)點(diǎn)離家面,整整一天未曾進(jìn)食,吵架、懸梁又折騰了半宿,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拿起碗,方素問不管不顧地一仰頭把粥喝了個精光,抬頭想讓珮妞在幫著盛一碗,卻看那珮妞有點(diǎn)愣神地看著自己,聯(lián)想原主的記憶,方素問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讓珮妞起疑心了,原主嫡女風(fēng)范習(xí)慣了,從來對這粗茶淡飯都不屑一顧,于是連忙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道:“我這次腦袋往白綾上一掛啊,整個人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榮華富貴,什么嫡女芳華,都比不過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好!以前呢,我處事乖張了些,做事難免不知道深淺!放心吧,我徹底想開了,日后,咱們主仆就在這隨竹院里踏踏實(shí)實(shí)過日子!”

“是,是,奶奶說的極是,人生在世,全是事兒,不是這事兒是那事兒,但橫豎卻抵不過一個寬心,奶奶能這樣想,珮妞真為奶奶高興啊……”說著,珮妞竟又哭了起來。

方素問看珮妞這般模樣,是又心疼又好笑,明明是件高興的事,咋還哭起來了呢,這是病啊,得治??!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去給你也盛一碗!咱們一起吃!”難得身旁有這么個忠心的,方素問便要起身,端著碗往后去。

“不,不!我,我是伺候,奶奶!”一見方素問起身,雜珮著急了,橫著身子攔住了方素問,便要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碗,一時間,主仆兩人僵持下來。

方素問真心真意地邀請,珮妞誠心誠意地拒絕,到最后,珮妞一著急,直接給她跪下了,“奶,奶奶,你,你折煞我了!”

她這一跪,跪得方素問連連嘆氣,估計(jì)以前伺候時,沒少下跪,哎,自己要是變的太快,能把這小丫頭嚇?biāo)?,“好了,我不逼你跟我一起吃,你起來吧!”她退回到凳子上,匆匆吃完剩下的面條,將碗往前一推,“收了吧!”

珮妞這才心滿意足,含笑拿著碗匆匆出門,方素問看著珮妞那瘦小的身影,輕聲喊道,“我要再睡會兒,我不喊你,你不要進(jìn)來!”

珮妞回首福禮,誠惶誠恐地下去,忙碌了一晚上,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方素問腹誹,自己是從現(xiàn)代穿越到這禮儀繁重、尊卑劃分明確的時代覺得不可思議,倘若,珮妞穿越到那個開放的時代,嚇哭肯定是自然呢,只是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尿呢。

方素問想著珮妞又哭又笑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倚著床頭,透過窗戶支起地縫隙,看向院子,春意正濃,院里的迎春花開得正盛,清風(fēng)徐來,絲絲寒冷沁來,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因不忍心喊珮妞,便將身子縮進(jìn)了被子里。

方素問的記憶里,有關(guān)于新婦的禮儀是有內(nèi)容的,大靖朝的回門有兩種,一種是大回門,就是大婚三年后,回一次娘家;另一種是小回門,就是大婚次日,新婦是要去給家中長輩敬茶的,然后在眾人的目送下,由夫君陪同著回娘家,俗稱:二日回門。

昨兒林景榮已經(jīng)明確表示過了,他不會陪方素問小回門了,那自己就沒必要再去長輩面前刷存在感了,徒增事端不說,怕是挑了渣男的雅興,整個南平侯府徹底容不下自己。

方素問想著,她的思緒卻開始隨著漸漸升起太陽慢慢陷入了昏沉,迷迷糊糊中,隱約感覺到門口有幾道綽綽身影,隨后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双樻さ吐曊f話的聲音。

“雜果姐姐,你別為難我了,奶奶剛睡下,折騰了一宿好容易平復(fù)下來,你就別往她心口上捅刀子了!”珮妞說著,聲音竟然哽咽了起來。

方素問一聽珮妞要哭,不由地心頭一緊,現(xiàn)如今自己落魄到這般境界,府里那些狗仗人勢地怕是恨不得都來踩幾腳,珮妞這般表現(xiàn),怕是要吃虧。

方素問想著,便撩開被子想出去瞧瞧。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你別哭啊,你這一哭,要我咋辦??!”那個叫雜果的女子并沒有像方素問設(shè)想的那般,因珮妞這一哭而出現(xiàn)半點(diǎn)不敬,聲音反倒是更加誠懇了。

方素問站在墻角,透過支起的窗欞看向外面,卻見這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裙,個子高挑的女子,正拿著帕子給珮妞擦淚。

方素問暗道一聲,南平侯府里,竟還有不狗仗人勢的奴才?

雜果給珮妞擦干眼淚,便緊緊拉著珮妞的手,好似擔(dān)心一松開她就跑了,“珮妞妹妹,不是我誠心為難你,咱們都在靜侯府呆過,我又怎能不知其中利害,但放眼整個南平侯府,我家瑞哥兒又比奶奶好到哪去呢!除了奶奶,我們還能投靠誰呢?”

這女子也在北寧靜侯府呆過?又與珮妞姐妹相稱,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去了的方柔身邊的人。

那她嘴里的瑞哥兒,豈不是方柔生的那個孩子!

方素問側(cè)側(cè)身子看向雜果身后,這才注意到,那雜果身后竟然站著個小男孩,小男孩剛剛到雜果腰的位置,身穿一件半新的褐色單面小袍子,小臉發(fā)紅,手緊緊地拉著雜果的衣衫,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哆嗦著。方素問驚訝一下,乍暖還寒,天氣還是有點(diǎn)冷意,只穿單衣怎么能受得了。

“雜果姐,你這話咋說的,我們奶奶現(xiàn)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能救得了旁人,倒是這瑞哥兒,南平侯府就是他家,哪會輪得我家奶奶來收養(yǎng)!”珮妞眼眶擎淚,不解地看著雜果。

被珮妞這一問,雜果的聲音也變得哀怨起來,她長嘆一聲,悠悠開口,“珮妞妹妹說的沒錯,這南平侯府是我們?nèi)鸶绲募?,可放眼整個府院,哪里有我們?nèi)鸶绲娜萆碇?!侯爺昨兒大婚,一早傳令說讓瑞哥給新奶奶敬茶,要咱們?nèi)鸶绱┑恼R些,我找來找去,也只找到身上這件,雖說是單衣,卻也算整齊,本想著新奶奶進(jìn)門,瑞哥終于有人疼了,可小侯爺卻連門兒都沒讓進(jìn),直接讓來奶奶這!”

雜果半蹲下來,將瑞哥攔在懷里,瑞哥很明顯體力已經(jīng)不止,被雜果這一抱,腿一軟便跌進(jìn)了她的懷里,他小嘴嗶嘰著,卻努力控制著,最后只發(fā)出了低低地啜泣,他委屈,卻不敢哭,最后只是發(fā)出低低地啜泣聲。

雜果說著眼眶也跟著濕潤了,“可憐咱們?nèi)鸶邕€不到三歲啊,一早請安就跪了兩個時辰,卻連小侯爺?shù)拿嬉矝]見到,若是奶奶不留,就是把瑞哥往死路上逼??!”

好一個狠心的爹啊,聽完雜果的哭訴,饒方素問這個淚腺不發(fā)達(dá)的,眼淚竟也差點(diǎn)落下了,這是讓把孩子送到自己這里來,自生自滅啊。

生,自然不會好生。

死,到時罪過可全是自己的。

好你林景榮,縱使對方柔、對方素問、對整個方家有仇,也不該連累到一個孩子,更何況這孩子身體里還流淌著他一半的血緣。

方素問紅著眼圈看向珮妞,卻見珮妞的累早已經(jīng)流成了河。

“嗚嗚,瑞哥太可憐了,我,我這就去跟奶奶說說……嗚嗚!”珮妞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我這就去跟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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