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見呂后


細細的雨絲輕輕抽在院落里的毛竹上,空氣里彌漫著輕巧涼爽的味道,陸亦清起身走到門外,靠在朱紅色的柱子上,手伸出去好似要盛住雨絲似的。

她定定的看著那微微加大的雨幕,有些愣神,她想,這雨不該這么小的,該更大的,要多大呢?她揉了揉脹痛不已的太陽穴,發(fā)現(xiàn)卻是想不起來了。

緩步進入雨幕,冰涼的雨絲在臉上滑過,順著微尖的下巴滑下去,滴落在被雨水浸透的石板上,沒發(fā)出一滴聲音。她抬起頭,那眩暈感再次襲來,陸亦清摸了摸腫痛的眼皮,溫熱的淚滴不斷的涌出來,沾濕了本就濕噠噠的手指,順著臉上的弧度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雨不是很大,她在雨中站了好久,那雨才濕透了她的第一層衣物,底下為了防舊病未走又添新病,穿的可是厚的。

屋內(nèi)拐角處透出一個偉岸的身影,一張俊秀的令人摒息的臉,額前幾縷碎發(fā)翻飛,在飛揚的眉梢前飄蕩。夏侯衍環(huán)胸,看著陸亦清若有所思,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隨后緩緩離開。

“縣主!”陸亦清轉身,是那個身著宮裝的女子竇漪房說的話,她站在屋子里看著外頭淋雨的陸亦清,眼睛里滿是擔憂,猶豫了一下,沒有搭油紙傘就走出來了。

她停在陸亦清站的地方十步開外,眉眼柔和的對著陸亦清道:“縣主!您大病初愈,可別再淋壞了身子!隨著漪房進來烤烤火罷!”

陸亦清回過神,點點頭,隨著竇漪房回了屋內(nèi)。竇漪房關了大門,稍稍就下了點縫隙,這才緊跟著陸亦清的步伐回到了屋內(nèi)。陸亦清坐在上首,摸了摸自己兩邊垂下來潮濕頭發(fā),又看了看那竇漪房半干不干的烏黑秀發(fā),“今天算是麻煩你了。”

竇漪房輕笑一聲道:“縣主客氣了,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标懸嗲鍥]接話,瞇著眼睛看這手邊被竇漪房呈上的青色茶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便縮了縮脖子,舒舒服服的窩在自己的椅子上打瞌睡了。

竇漪房的視線在那縣主的臉上掃過,精致的臉上帶著大病初愈的灰敗,卻掩飾不住那原有的精致,年歲尚小,但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仔細一看倒是比她矮不了多少。

竇漪房忽的頓住,低頭摸了摸自己寬大繡袍上的細密針線。過了好久才笑了,竟笑的讓人看著都輕松不已。

“吱——”是門被推開的聲音,陸亦清睜開眼睛,她本來睡眠就淺,這門開的聲音可算是把她真驚醒了。她眼睛不適的瞇了瞇,待看清眼前人之后這才松了口氣,往后靠了靠,脊背這才舒展了。

“你怎么來了?”陸亦清伸手摸了摸溫熱的杯壁,臉色柔和不少,這個竇漪房,還是可以的一個人。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然后再按照那人的心思來辦,真是……有點可怕的一個人呢!

玉娟把手里的燈籠放在一旁的地上,規(guī)整的跪下,額頭貼著手背,她道:“奴婢為尋縣主而來,聽聞幾個宮婢好似看到您在此處附近待過,奴婢便找來了?!?/p>

陸亦清沉默了一下,她經(jīng)過這地方的時候雖然不認識路了,但還是仔細記過地形的,此地之大,之隱蔽,可不是那么容易便找得到的。燈火比較暗,外頭的天色也是晚了。

陸亦清看向剛才竇漪房所待之地,目及一片,無其人。她皺眉想了想,隨即起身,自個兒理了理衣衫和頭發(fā),這才繞過桌面,走到玉娟面前,緩緩扶起她。

入手是帶著水濕的冰涼,玉娟起來后陸亦清又好好大量了下她。頭發(fā)除了發(fā)尾有些水珠,其他地方都是干的。頭發(fā)有些不爭氣,估計是打著傘,走路步子又略急,雨被吹進了傘里,粘上了身子。

玉娟默默提起地上的燈籠,躬了躬身子,這才道:“外邊兒雨大,縣主還是先隨我回殿吧!”陸亦清點點頭,手放好后道:“走吧。”玉娟默默地在陸亦清身旁弓著身子打燈籠,遇門是快步上前推開,外頭的丫鬟等候已久,朝著陸亦清默默躬了躬身子,玉娟開的口“縣主,把這披風披上吧?!?/p>

陸亦清側頭看著走廊外頭的雨,雨大了不少,淅淅瀝瀝的下著,她皺了皺眉頭“本是不想披的,不過你們既然拿過來了,那便披上罷!”

拿外套的那宮女得了玉娟的示意,這才小心翼翼的去給陸亦清披上了。

幾人乘著夜色未晚,快步的走了出去,走回了椒房殿的一個小偏殿。偏殿里頭也是用心打理過的,院子里種著的是萬年青,花盆里栽的是民間尋來的奇花異草。味道卻不相沖,倒像是各自相輔相成,自成一股香氣。

陸亦清踏著青磚走進屋子里,暈黃的燈光在屋子里蔓延,小幾上擺著她平日里隨手便要看的書。那床上的被子也是鋪好了的,屋子里的吊蘭靜靜地在那一方空間里長得花枝招展。

陸亦清任由玉娟幫她褪去了外衣,在隔壁的房間里沐浴后身子輕松了一大截。打算在燈光下讀一會兒書便去睡覺,一陣香甜溫熱飄進鼻子里,陸亦清轉頭看向抬著盅和小碗緩緩走來的玉娟,那股子燉到軟糯香甜的味道就是從那里飄過來的。

陸亦清一愣,隨即笑道:“玉娟平日里不是最懂規(guī)矩了嗎?”玉娟略微皺眉,隨即輕聲道:“縣主,現(xiàn)下已不是以前了,您雖跟隨著宮中用食,可這會兒小用幾口,也是無大過的?!?/p>

陸亦清似笑非笑的摸了摸嘴角,“無大過,那也就是有過了?”玉娟一愣,隨即跪在地上,那盅食物卻是高高捧起,她沉聲道“縣主您請放心,這屋子里自是密不透風的!”

陸亦清接過她手里的東西,索然無味的道:“起來罷。”玉娟起身垂著頭恭謹?shù)恼驹陔x陸亦清五步之遙的距離。陸亦清隨手扔掉手中的竹簡,道:“要說什么就一次說完罷,擾的我頭痛?!?/p>

玉娟跪下,嘴里含糊不清,最終還是道:“縣主您與那竇氏,可算熟悉?”

陸亦清挑了挑眉頭,“初次見面,談不上熟悉。”

玉娟松了口氣,“縣主,那竇氏可不是簡單之人,而且太后娘娘早有嚴令,那竇氏不得隨便出那湘熙院,所以那里除了日常打掃與侍奉之人,少有人煙,縣主今后還是少去為妙,以免惹禍上身!”

“哦,你下去吧?!标懸嗲宀幌滩坏牡馈S窬曛刂氐目南乱粋€響頭,才轉身緩步退到屋外,屋子里的燈火明明滅滅,有些清冷。

陸亦清摸了摸盅,是溫熱的,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里面是撲面而來的熱氣和香甜,燉的軟糯的蓮子和銀耳,湯水面上飄著紅艷的枸杞。

她嘗了一口,很溫暖,很舒服?,F(xiàn)在雖然開始流行吃夕食了,但是她這里卻是一直不能夠吃夕食,晚上常常被餓醒。

她說不出什么感覺,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按理說她夕食不吃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她為什么會被餓醒?

陸亦清吃完了銀耳粥,又接著燈光看了會兒書,這才去休息了。

第二日起來時竟是有些發(fā)熱了,請了太醫(yī),又忙活了一天,這才安頓下來了。

感冒的滋味著實不好受,陸亦清撫著燒脹的腦袋,嘴角掛著略微發(fā)苦的笑容。屋子里都是中藥味,又不冷開窗透氣,那味道在悶熱的夏日里久久不散,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一個行走的黃連了。

屋子里只有門稍稍打開了一點縫隙,帶著熱氣的風徐徐的從里面鉆出來,反倒是更添了一股子經(jīng)久不散的熱氣。

“吱呀——”玉娟端著木盤站在窗前緩緩行了禮,柔聲道:“縣主,該吃藥了?!标懸嗲宓恢粡埬槪舆^藥,一口悶,才悶了一口不到,臉就皺的跟個苦瓜似的了。

陸亦清有些郁悶的看著手里喝掉才不到半碗的藥,不經(jīng)意似的問道:“這藥,今天怎么這么苦?”玉娟輕柔一笑,揉了下帕子道:“那太醫(yī)道是您身子虛,可不能再出這種簡單嚴重的事兒了,故給你特意加了半兩黃連,是望您以后不再拿自個兒的身子開玩笑的?!?/p>

陸亦清聞言側首看了眼玉娟,也不戳破她,只是看了眼手里的藥,苦的發(fā)黃,那澀的有些辣的苦味兒從舌頭跟上蔓延出來,她略帶不悅道:“這藥別用了,用之前沒加黃連的,還有,告訴那個太醫(yī),她這樣,是否太放肆了?!”

玉娟白了白臉色,上前接過喝了沒幾口的藥,恭敬的退了下去。玉娟剛一走,便有一丫鬟端著木盤推門而入。

陸亦清靠在軟枕上閉著眼睛,也不看那侍女。前些天藥方子定下,開始熬藥服藥之后,這個侍女就開始在小廚房之中給她變著法的做食物了,真的什么東西新奇的都有,味道也是挑著陸亦清喜歡的辣做的。

這不和禮數(shù)的做法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小廚房就在這偏殿之中,而這院子里的幾個丫鬟宦官也都是極為眼熟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圈子,圈子里也有他們自己想聽到的東西,那些個東西有的沒的都會往耳朵里面飄,畢竟這地方只有這么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