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什么貴妃親自編排的舞,冠冕堂皇的,明明就是借著這個由頭給皇帝身邊塞人。

看出來了又能怎樣?那位可是貴妃,論家世地位榮寵,都是芬妃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的。于是眾人很識相地閉嘴不談這事,只在心里暗暗罵幾句貴妃跋扈任性。

芬妃平白無故拿生辰宴來替貴妃做嫁衣,大好的日子過得滿腹委屈,仍舊得勉強撐起笑來。宴席上,她每套動作都落落大方,滴水不漏。

她的胸口正憋悶著,身邊的皇帝突然很關(guān)切地問她:“姣兒,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心愿?告訴朕?!?/p>

心愿就是,您別把今日貴妃送來的那位小賤丨人收入囊中。

芬妃當(dāng)然不能這么說,只能用萬般柔情撐起最后的體面,朱唇微啟,楚楚可憐地望向皇帝:“只盼皇上能多惦念臣妾,就好了?!?/p>

皇帝也滿目溫存:“定如姣兒所言?!?/p>

兩廂對視一笑,都知道對方說得不真不切。宮內(nèi)甜言蜜語,本就是拿來當(dāng)下酒菜的。兩杯佳釀下肚,誰還敢講情愛?

酒過三巡,生辰宴上的諸位已然微醺。貴妃講了幾句客套話,輕輕一拊掌,就有一隊身姿婀娜的舞姬繞到了皇帝與芬妃的面前。

阿闕混在正中間,感覺自己緊張得連小腿都開始隱隱抽筋。舒緩的樂曲自簾后飄來,姑姑的千萬句叮囑頓時浮在了她的腦子里。

姑姑還說,此番阿闕前來獻(xiàn)舞,不是爬龍床,就是上刑場。

這句話把阿闕嚇得做了兩三天噩夢,她才不要去什么刑場,那里血腥氣太重,每次阿闕路過都要掩住鼻尖。

于是蓮步輕搖,水袖溫軟,她在識趣舞姬們的簇?fù)硐拢糜新曈猩?,絳色裙裹把她裹成一抹天邊深紅的流云。

皇帝的眼神一瞬不移地附在她身上,旁邊的芬妃心底凄然、銀牙緊咬,卻還要裝出滿眼的愉快。

一舞將罷,阿闕借著最后一個抬手動作,狀若無意將團(tuán)扇拋至皇帝身側(cè)。

她方才舞得很高興,竟忘記了還要再過去把那扇子撿回來,扭身就興高采烈地準(zhǔn)備和其他舞姬一齊退場。

不中用的東西!貴妃頹然飲盡杯盞內(nèi)的酒液,重重撂在桌臺上,砸得叮叮咣咣一陣響動,試圖引起阿闕的回憶。

阿闕卻忘了個一干二凈,這響動也沒有惹起她的注意。她剛準(zhǔn)備離開,身后卻傳來一道藏著笑意的聲音:“你的扇子是送給朕了嗎?”

于是阿闕這才想起扇子這茬,期期艾艾轉(zhuǎn)過身來,看見皇帝正撿起那描著雀鳥圖樣的團(tuán)扇。

不對,這扇子不能讓皇帝撿。姑姑教過的,她必得趁著撿扇子的機會靠近皇帝,再假裝不慎腳滑摔到他懷里,順勢坐在膝上來個投懷送抱。

皇帝已經(jīng)拿起了扇子,阿闕的心跌到谷底,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

完蛋了,我這是要去刑場了嗎?

她不想去,不想聽那里老鴉粗噶的叫聲,不想聞那里濃重的血氣。

但是皇帝卻向她招招手,眼里竟有幾分情思:“真是個笨宮女。怎么要走?過來拿你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