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事確實(shí)蹊蹺!”朱師爺捧著田啟年呈上的黃娟小冊說道:“這冊子記載的都是本縣四大公子的日常情況,您看:三月十二,同月樓賭博,輸三十五兩;三月二十日,煙雨巷狎妓,費(fèi)二十兩;四月初二,黑松林飲酒……”

“這四大公子又是誰?”杜承恩也覺得奇怪,從賊人身上掉落的小冊子為何會記錄這些。

“四大公子是本縣四位或富或貴的浪蕩公子,分別是第一布商家的侯世坤、第一米商家的高仕林、金進(jìn)銀號的金如玉及城南吳家的吳湖樊?!敝鞄煚斒帜眄汍?,一一道來。

杜承恩真是兩眼一抹黑,這地方官真不好當(dāng),人頭未熟,案件紛起,家中新娶的娘子撞壞了腦子不說,還走丟了。他真想丟下這堆破案子拍屁股走人去尋妻,但是,看看堂下這一眾官民,走不了呀,他得快點(diǎn)兒想個脫身之計(jì)。

“朱師爺,既然這證物乃賊人遺失,其中內(nèi)容又與城中四大公子相關(guān),本官認(rèn)為當(dāng)務(wù)之急,要先把這四大公子請來問問話,再做定奪,你以為如何?”

“大人明鑒!”

“來呀,去請四大公子,本案暫行退堂,明日再審!”丟下令牌,衙役高呼“退堂”,杜承恩卷起袍衫趕忙往后院跑去。

阿珂和家丁早就在后院焦急地等著了,見他一路小跑而來,家丁老喬趕緊稟報(bào):“老爺,夫人怕是從后門出去,去了臨福街了!”

這縣衙位于城中靠北處,前臨同慶街后靠臨福街,正是喧囂熱鬧之處,新夫人上了臨福街,找起來就不容易了,更何況,杜承恩也沒有多余的人手,即使有,誰認(rèn)識這初來乍到的知縣夫人呀,這可為難死他了。

三人一合計(jì),這事他們自己搞不定,只得去請朱師爺幫忙。

“大人莫慌,這事不難,只要請白龍王出馬即可。”朱師爺聽完,拍著胸脯說。

“小的聽說過白龍王的名號!”老喬激動地說:“是不是螻蟻寨的大當(dāng)家?”

“螻蟻寨?這是什么名字?”杜承恩聽這名字覺得好笑,誰會自比螻蟻,若當(dāng)真是憤世嫉俗之人,又怎會立山頭自稱白龍王?

朱師爺總是被這位新來的主事官弄得哭笑不得,為什么他總關(guān)注這些常人不在意的細(xì)枝末節(jié)呢?

“呃,大人,螻蟻寨不是山寨,只是白龍王袁行義在城西的一處別院,此人祖業(yè)豐厚,好行俠仗義,在城中耳目眾多,如果大人去請他幫忙尋找夫人,我想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消息?!?/p>

“噢,原來如此!那請朱師爺速速領(lǐng)我前去吧!”杜承恩對著這位年長他許多的朱師爺始終充滿敬重,深深作了一個揖。

朱師爺趕忙還禮,答道:“遵命!小人馬上去準(zhǔn)備拜帖!”說完轉(zhuǎn)身就回了耳房。

“阿珂,夫人走前可曾留下什么話?”

“回老爺,夫人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奴婢聽不太懂,嗯,記得好像說什么"集合"?”

“集合?”杜承恩對于黃秋亦說奇奇怪怪的話毫不吃驚,來回踱了兩步,一回頭看著院中的桂樹,自言自語道:“有了!”

螻蟻寨,果然不是寨,倒像個鐵匠鋪。

白龍王袁行義正在火紅的打鐵爐子旁拉風(fēng)箱,他四十開外,身材魁梧,滿臉黝黑,長相兇惡,跟伙計(jì)說話時,一張嘴露出一口白牙,滲人心臟。

杜承恩眼看著自己的拜帖被扔進(jìn)爐灶內(nèi)呼呼冒出火苗,心下不悅,卻仍抱手作揖,說道:“久仰袁公,在下杜承恩,叨擾了!”

說實(shí)話,他雖為官時日不多,卻也看慣了官欺民、民怕官的現(xiàn)狀,像白龍王這樣的“螻蟻”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僅不怕,還拽的很。

“白龍王,可否屈尊借一步說話?”打鐵的“叮當(dāng)”聲很影響談話質(zhì)量,朱師爺忍不住替杜承恩開口了。

但白龍王像是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繼續(xù)拉風(fēng)箱。

半晌才站起身來把伙計(jì)手里正在鍛打的一根鐵棍扔進(jìn)水里,通紅的烙鐵遇到?jīng)鏊?,發(fā)出了“滋啦啦”的聲響,并伴隨著一團(tuán)白霧彌漫開來。

杜承恩和朱師爺面面相覷,心里萬分焦急,卻也不敢發(fā)作,畢竟是來求人的。

倆人就這樣杵在院子里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哐當(dāng)!”袁行義把手中的打鐵家伙往地上一扔,撈起腰間的白汗巾擦了擦滿臉的汗水,又端起桌上的大碗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放下碗乜斜著杜承恩,鼻子里“哼”了一聲,問道:

“杜大人,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誰都聽出來,這口氣相當(dāng)不友好,看來請他幫忙找人的事情怕是要黃了。

但是杜承恩實(shí)在走投無路,硬著頭皮也得求人幫他找老婆,“袁公言重了,談何指教,在下是來請您幫忙的?!?/p>

“杜大人,我袁某無權(quán)無勢,怕是幫不了您什么忙?!”

還沒說是什么事,對方把路就堵死了,杜承恩心下叫苦不迭,哎!這做人咋這么難,特別是做男人,做一個老婆跑丟了的男人是最最難?。?/p>

“為了娘子,今日就算丟了這張臉也要試一試!”給自己打足了氣,正要開口,朱師爺卻攔在前面發(fā)話了。

“白龍王,杜大人新官到任,愛民如子,日日忙于政務(wù),今日親自前來相會,希望你能夠賣個面子,交個朋友,今日你若幫了杜大人這個忙,我替杜大人擔(dān)保,日后必有回報(bào)!”

杜承恩一聽這話有點(diǎn)兒不對,這是拿自己的公權(quán)與人做交易了,豈可如此藐視官責(zé)?正想反駁,袁行義卻倏地站了起來,盯著杜承恩的眼睛問道:“杜大人,若真有誠意相交,先應(yīng)我一個條件,無論今日大人所托何事,袁某必盡力相助!”

“呃,這……你先說說是什么事?”杜承恩腦子也轉(zhuǎn)的挺快,決定此刻還是先不翻臉為妙。

袁行義微微一笑,說:“此事對大人來說,易如反掌!”

杜承恩與朱師爺互換了一個眼色,說:“請講!”

袁行義一臉正色:“只要杜大人把前日山賊搶劫一事,詳細(xì)呈報(bào)知州府知府王大人,即可!”

誰會想到他會提這樣一個要求呢?

朱師爺驚得連扇子都掉在了地上。

可是,杜承恩卻從中玩味出了一絲異樣的味道,而且他幾乎可以判定,這白龍王,其人可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