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制無治、無治無制,無治無治矣!

文呈不由問王霸:“鄉(xiāng)臺人等,想來也是知曉這黎……頭領(lǐng)唄?”

“知道一些,具體事務(wù)不可能曉得那么詳細”

王霸回道:“若無顧老貨暗中勾兌,黎矮子在漢安這邊的路徑,也不會如此順暢。

黎矮子的鐵,主要是走南安縣那邊……那邊就是你姐夫堵著的墨林鄉(xiāng);

二來就是走我這邊?!?/p>

王霸壓低聲音道:“你姐夫可不老實?!?/p>

“咋!他還暗自養(yǎng)著外室不成?說,有幾個?!我這就去砍翻他個花兒!”文呈急吼吼的。

“嚷嚷啥!”王霸不滿地看著文呈,看看后面跟著的行伍,低聲道:

“哪個跟你說,你姐夫養(yǎng)啥玩意兒了?養(yǎng)沒養(yǎng)外室額也不曉得,即便養(yǎng)了又如何?

游徼不能、還是不配養(yǎng)???

就是帶回去,又犯你家家法了?切,不讓養(yǎng),別人還說你姐有失婦德咯!那叫‘妒婦’,很沒顏面的?!?/p>

文呈心知王霸說的完全占理,可心里就是覺著憋屈,也不知道是替自己的姐憋屈,還是替自己。

行情如此,如之奈何?

……

王霸勾住文呈的肩膀:“某家說的不是這茬子事兒。

某是說你姐夫,在那雷公山里面的老林里,私養(yǎng)著一幫部曲;

手頭沒點依仗,可嚇不住,那方方面面想伸過來的臟手。”

王霸向北邊呶呶嘴:“老君山那邊,也需要一些鐵器,全都是你姐夫在居中牽線搭橋、暗中作保。”

文呈悚然一驚,也壓低聲音說道:“如此大事,我姐夫他豈敢為之?!”

王霸輕嗤一聲:“有何不敢、憑何不做!你覺著這州里、郡里、縣里大大小小官員、上上下下各吏人等,有好鳥?”

……

王霸嘆了一氣:“刺史劉雋,那還配叫一個人?

每年死在他手里的豪強黔首、商賈野民、小官吏大頭人,還少了?

蜀郡成都城里,只要他看上的良田旺鋪、駿馬華車,哪一樣能逃得過他的爪爪;

現(xiàn)在成都城里的好買賣,不是他劉雋的、就是他門下走狗的。

二十幾個妻妾,那得有多少條舅子丈人七姑八姨?哪個不得喂肉。

他養(yǎng)的那群屬吏門客,一年到頭滿益州亂竄,借劉雋之名,行貪獵私財之實。

全州上下,估摸著也只有益州郡那邊,才是真的不懼他。

其余郡縣,哪口鹽井不虛、哪處礦山不驚?黎矮子這邊肉里扎著刺,才暫且能好過些年?!?/p>

……

王霸接著說道:“他劉雋吃人不吐骨頭;你以為郡守,任大腦袋就吃素?

他是斗不過刺史,得等刺史大人、和他門下大大小小的狗子,吃飽了,他任大腦袋,才敢鉆出來叼肉渣渣罷了

……肉渣渣沒骨頭,所以他任大腦袋吃肉,還是不吐骨頭?!?/p>

文呈沉默不語。

……

漢末此時,還是刺史督州郡制度,刺史秩六百石,位低權(quán)重。

等到劉璋他爹劉焉,想給自己尋一處安身立命的山洞躲起來……不是,是在望氣者、侍中董扶的攛掇下,打算割據(jù)一方,于是上書“癰疽決潰,為國生梗,廢史立牧”。

靈帝與劉焉商商量量、愉快的就給自己的劉家江山,使勁兒的預挖了一個埋葬的坑。

量身定制、漢室專用。

……

刺史雖秩六百石,卻是代表著朝廷監(jiān)管州郡,有事沒事,就往后臺大老板那邊打小報告。

郡守秩兩千石,治理地方;在刺史面前,地位不會比孫子好多少。經(jīng)常挨了打,還不給飴糖吃。

……

如果是吃雞刺史……不是,是“持節(jié)”刺史,那就能嚇死人了……像孔小二這種千石縣令,說上午砍了,絕不會拖到下午才挨刀。

但是孔二楞子比較特殊。

朝廷數(shù)百個縣令、縣長里面就這么一個特例。

……

孔小二比曾任頓丘令的、曹大人妻控,脖子都更加硬……最終脖子粗的,被脖子細的剁了,孔小二還是死在曹操的手里。

粗脖子,的確是一種病。

劉雋想來是不樂意剁孔小二的,風險太大了。

平頭哥一樣存在的孔小二,皮厚肉糙,其皮肉自帶三分腥臭,能對他下死口的,歷史上畢竟只有后來的曹丞相,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

如今嗜酒如命的平頭哥,安安靜靜的呆在漢安縣里,做個美男子,挺好,誰也別找誰的茬兒。

過日子的真諦,是相安無事的……各自存私房錢。

……

王霸看了一眼蒙蒙發(fā)白的天色“加把勁兒!還有近三十里路要趕咧!”

眾人依言埋頭趕路。

文呈久久不言。許久方才開口道:“王大哥,東山鄉(xiāng)上下,為何不早去雷公嘴收取稅賦?”

“他倒是敢!”王霸哂笑一聲:“黎矮子不過是,偶與顧老貨一些分潤,權(quán)當打發(fā)乞兒。

黎矮子那邊一不是編戶齊民;二又不是他黎矮子一個人說了算。想拿銅錢就拿銅錢、想送金餅就送金餅?

即便是收到了稅賦,還不是遞解到縣、郡喂了狗!”

王霸看一眼文呈:“哎我說你個文呈,腦殼是不是進了露水?

縣寺里面各個旮旯道道,你還不比我捋的清?

今年東山鄉(xiāng),若是遞交五百萬錢;明年你信不信,縣寺敢問東山鄉(xiāng)要八百萬錢!”

……

自王莽那失敗的穿越家伙,瞎折騰之后,漢代的幣值異?;靵y而復雜。

不同時期、不同地區(qū)、不同年代,甚至是不同的銅錢,沒幾個人能捋清。

就是生活在這靈帝當代的儒士、著有《漢書集解音譯》的應(yīng)劭,他記錄的、現(xiàn)在如今眼目下的幣值物價,都被后世磚家,言之鑿鑿的指出諸般錯誤。

磚家們搬出來遠至秦代《岳麓秦簡》到《漢書惠帝紀》、《二年律令.爵律》到現(xiàn)代的《漢代物價新探》、《漢簡中所見物價參考》……

哎,為了宣傳自己的書,真的是奇招迭出……你們有經(jīng)費的,呵呵,是得顯示做了事情的樣子,理解,理解。

言歸正傳。

為了您好大家好,不管它幣值了,統(tǒng)統(tǒng)以一千錢為一貫。

(看官們與和尚又不是吃經(jīng)費飯的,看一本小說圖個樂呵而已。生活多艱,何必考據(jù)那些爛芝麻是不是。為什么要討論幣值物價,是因為后面涉及到要花錢、要買私奴……呸呸呸,是“解救受苦受難的勞苦大眾”。)

“顧老貨料到,我會帶你們?nèi)だ璋印蓖醢暂p蔑一笑:

“真正的大大戶,上勾官府下聯(lián)強人輕俠,才配稱為豪強;

此等殺才們弄沒個小吏黔首,權(quán)當弄沒了只貓狗,顧老貨是萬萬不敢,去招惹他們的。

腰板沒豪強那么鐵桿硬,又徒附、隸奴眾多,良田無數(shù)的,才是‘大戶’。

同勝里的周大戶,就是此等貨色。

使點勁兒,能榨出來不少干貨。只要不把他逼急了,沒啥手尾?!?/p>

……

王霸抬頭看看開始泛明的天色,讓大家熄了用竹竿拍碎、夾以破麻布條的火把:

“顧老貨早就料到,我會進山去尋錢。一來他知曉今年稅賦太重,量我不會逼壓鄉(xiāng)鄰太狠;

二來他人老成精,一見你來東山鄉(xiāng),便料到以你我的交情,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孔那個……啥,雖然不一定會打死你,若是萬一,有一棍子沒把握住,你下半輩子難不成就躺榻上數(shù)螞蟻、辨螞蟻的公母?”

“是該讓黎矮子那狗一樣的貨,吐點肉末出來了!”

王霸搓搓臉:“搞不明白,就他黎矮子那五尺多的肉壇壇,塞下去那么多的黃的白的褐的,愣是沒把他撐爆了!”

一行人直奔雷公嘴而去。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