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熱血冷風（1）

云中郡，趙國舊地，西鄰渭水，北望陰山。
昔日趙武靈王引胡服騎射入中原，勵精圖治，成為北方大國，趙國鐵騎成為亂世之中的一支虎狼之師。而楊瑾，則是與趙國唇齒相依的燕國人，當然，那都是舊稱了，如今六國滅，天下一統(tǒng)，車同軌，書同文，大家都是大秦的人了。
七國爭雄時，戎狄趁機占領(lǐng)了趙國舊地大片領(lǐng)土。
始皇帝一統(tǒng)天下后，派大將蒙恬統(tǒng)兵三十萬，討伐戎狄。
黃河之濱，以步卒為主的秦兵與戎狄鐵騎展開生死之戰(zhàn)。
蒙恬大軍以戰(zhàn)車開路，勁弩如蝗，銳不可當，戎狄望風而逃。
蒙恬大軍氣勢如虹，節(jié)節(jié)取勝，使得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趙國舊地，全部光復。始皇帝遂徙民三萬戶，以固云中、九原兩郡。楊瑾、楊旭兩兄弟，就是這批徙民之一。
原本的云中城很小，而且在戰(zhàn)火中多次毀損，已經(jīng)形同廢墟。三萬戶百姓，就是十幾萬人，再加上戍邊的三十萬大軍，趙國舊地原本的居民，還有始皇帝派來筑造邊墻的無數(shù)徭役，雖然他們并非集中于云中一地，這個原本一片荒蕪的地方也漸漸變得無比熱鬧起來。
無數(shù)伐自荒野大樹的木屋建成了一片片整齊有序的營房，同樣采自荒蕪原野的豐美野草鋪到屋頂，墊到鋪上。熱情洋溢的大秦百姓，正在努力開發(fā)著這片不毛之地。
大秦官府的效率無疑是很高的，楊瑾帶著弟弟很快就領(lǐng)到了腰牌和軍服、武器，被分到距主城五里之外的一處營房。這些遷徙戍邊的百姓可以自由選擇他們的職業(yè)，而楊瑾選擇的就是做一名戍卒。
戍卒不同于直屬蒙恬大將軍的軍隊，蒙大將軍統(tǒng)率的三十萬大軍是大秦的虎狼之師，十分精銳，等到徹底平息邊患，這支大軍是要回到中原的，那時就要由戍卒接管防務(wù)。
大秦尚武，年輕的楊瑾不加思索就選擇了從軍入伍，做一名戍卒。
楊瑾所在的營房本該五人同住，楊瑾帶著小弟楊旭走進營房的時候，其中三人已經(jīng)先到了，其中一人大馬金刀地坐在剛鋪好的青草臥榻上，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
“我叫顧勇，說起來算是行伍世家，家父曾在王賁將軍麾下做屯長，想當年那也是攻城略地馳騁沙場的一個老兵啦！”顧勇摸著頜下莫須有的胡須，“得知此次征召是隨蒙恬將軍戍邊，俺當即請纓，從軍入伍?！?br>屯長不過領(lǐng)軍區(qū)區(qū)五十，不需要軍功，熬個幾年資歷也可以當上，只要能夠?qū)掖卧趹?zhàn)場活下來。不過與大部分來自平民百姓家的新丁相比，顧勇的家世算是顯赫，難免要在初次見面時炫耀一番。
“喲，這不是楊兄弟么！”顧勇看到楊瑾，連忙招呼，路上兩人有過攀談，相互認識，見到楊旭仍舊跟著楊瑾，不禁詫異，“楊兄弟，怎么把你兄弟也領(lǐng)來了？”
楊瑾嘆一口氣道：“一言難盡。”
楊瑾的父親楊茂師承墨家， 墨家是一個紀律嚴密的學術(shù)團體，其首領(lǐng)稱“巨子”，其成員到各國為官必須推行墨家主張，所得俸祿亦須向團體奉獻。主張人與人之間平等相愛（兼愛），反對侵略（非攻），推崇節(jié)約，反對鋪張浪費（節(jié)用），重視繼承前人的文化財富（明鬼），掌握自然規(guī)律（天志）等，尤其擅長制造，與魯班齊名。
楊茂曾是燕國官宦門客，秦軍壓境時，楊茂知秦王政必雪太子丹遣荊軻行刺之恨，帶領(lǐng)全家隱姓埋名隱居鄉(xiāng)下，兩年后燕國滅亡，十數(shù)年后楊茂病逝，臨終前囑托發(fā)妻連同楊瑾、楊旭母子三人投奔咸陽遠房兄弟楊奢。
楊夫人于途中又染疾病故，楊瑾兄弟幾經(jīng)波折尋到楊奢，怎奈雖有叔侄之名，卻無親情。時年楊瑾十五，楊旭年僅三歲，在叔父家盡遭冷言白眼，睡的是漏屋草席，食的是殘羹冷炙，過了兩年名為客實為奴的光陰。
恰逢始皇征兵徙民，楊瑾看出楊奢舍不得親子遠赴邊疆，便主動提出代表弟從軍。楊奢大喜過望，豈有不答應(yīng)之理，虛偽地落淚一番，為防楊瑾反悔，迫不及待吩咐家中為“賢侄”準備新衣、盤纏。楊瑾不放心把幼弟楊旭獨自留在叔父家，索性帶在身邊，一同上路。
楊瑾把自家身世說罷，那同營房的三人大怒，對楊瑾那無良的叔父唾罵不止。楊瑾對顧勇三人深揖一禮：“舍弟年幼，又別無親人，只能帶在身邊，與諸位同住，若有不便，還望海涵?！?br>“好說！何必客氣！你我今后就是袍澤兄弟，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顧勇豪邁地攙扶起楊瑾，忽然靈機一動，“我說哥幾個，既然大家年紀相差無幾，又有緣睡在同一屋檐下，何不結(jié)為兄弟？”
楊瑾自是滿口答應(yīng)，另外兩人也連聲稱好。剛好此時最后一個戍卒也來報到了，剛?cè)霠I房，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就被顧勇不由分說一把抓過來按在地上。眾人跪倒在地，以天地為證，從此互為異姓兄弟。
這幾人中，吳卓年紀最長，已二十有三，是為兄長，最后進門的田瑞和居次，是二哥。楊瑾虛長顧勇一月有余，居三位，反倒是最先提議的顧勇成了四弟，然后是陶素，末位自然是年方五歲的楊旭。
眾人呼兄喚弟后，各自說明身份來歷，才明白大家各有來歷，要么曾是一方大族，要么曾在六國做過大官，只不過連年戰(zhàn)火，或落敗或離鄉(xiāng)，沒落成平頭百姓，這才到云中郡邊陲之地求個出身，顧勇不禁為自己剛才炫耀門庭略感羞愧。
楊瑾的軍旅生涯就此拉開了帷幕。
蒙恬在云中郡主要做四件大事：一是沿河修建屯兵駐民的城池；二是屯田墾荒；三是修筑長城；四是抵御犬戎時不時地騷擾進犯。
楊瑾這班戍卒終日操練習武之余，多是從事土木、開荒等作業(yè)。枯燥的日子令一心想去打仗的顧勇叫苦連天，盼來敵如盼久別的親人。楊瑾倒是安于現(xiàn)狀，能夠和弟弟過安穩(wěn)日子，又不用看人眼色，便知足了。
楊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楊瑾等人各省出部分口糧，再加上不斷開荒辟田過程中，常常捕得到野物，倒也將他養(yǎng)得敦實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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