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元陣

許言輕鬼鬼祟祟的往角落里一蹲，翻來覆去的看著手上這張紙，半晌，不抱希望的問：“我真的不能把它撕了嗎？”

“不能。”系統(tǒng)冷冰冰的聲音立刻響起：“根據(jù)系統(tǒng)條約，宿主不得干預(yù)任何除任務(wù)外的主要劇情?！?/p>

“我知道?！痹S言輕的聲音低下去，手里的紙被她捏成一團:“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沈鉞……你知道如果我聽了陳嫣的話，他會怎么樣吧？”

傳送符，兩兩成對使用，只要把其中一張寫著人名的符紙燒掉，被傳送者就會出現(xiàn)在另一張符紙所在的地方。

原作里陳嫣就是用這種方法和之前出現(xiàn)在陳府門口那男人聯(lián)系的——她前腳剛派人把紙燒了，那人后腳就出現(xiàn)在了沈鉞房間。

沈鉞重傷未愈又被人偷襲要害，一口血吐在地上，差點命喪當場。為了護住他的心脈，穆安不得已給沈鉞用了虎妖內(nèi)丹，而接受這顆內(nèi)丹，正是他整個悲劇生涯的開始。

許是察覺到她的心情變化，系統(tǒng)又一次出聲提醒：“警告！宿主不得干預(yù)除任務(wù)外的任何劇情，否則將被視為違規(guī)?！?/p>

……

“知道了知道了！”

許言輕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

“不得干涉除任務(wù)或與任務(wù)對象直接相關(guān)劇情”的意思是，許言輕可以在有人拿刀試圖殺死沈鉞的時候沖上去為他擋刀，卻不能阻止那人把刀刺向沈鉞。

這是什么不講道理的霸王條約，信不信我去消費者協(xié)會告你們??！

許言輕在心里罵臟話，想不通這容易遭報應(yīng)的事怎么就落在了她頭上！

她不是小透明嗎？不是路人甲嗎？強行給配角加戲是要被觀眾罵全家的你知道嗎？更重要的是她的任務(wù)難道不是阻止沈鉞黑化嗎？一上線就暗戳戳的捅他一刀算怎么回事啊！

系統(tǒng)閉著嘴裝死。

……

行吧！就當是自己欠他的。

許言輕掙扎無果，眼睜睜看著那紙在自己面前化為灰燼，在心底記賬。

她燒紙的地方離沈鉞住的廂房不遠，許言輕盤算著她燒完紙立馬跑過去應(yīng)該來得及阻止穆安用虎妖內(nèi)丹——雖然過程會更難熬，但她知道就算沒有那顆內(nèi)丹，沈鉞也不會死——卻不料等她喘著粗氣闖進沈鉞房間時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副畫面——

巨大的陣法發(fā)出沖天的紅光，十八歲的少年坐在法陣中央，身旁是幾乎看不出人樣的一攤爛肉。

血水沿著陣法的筆畫流動，地上的血每少一點房中的紅光就更盛一些，而沈鉞整個人都浸在血水里，發(fā)尾往上十厘米均被染了血，這會兒聽見門口的動靜又微微抬眸看過來，連眸色都是血一樣的紅。

許言輕愣了愣：“你……”

系統(tǒng)適時出聲提醒：“這是歸元陣，也叫死陣。”

“我知道。”許言輕本能的往后退了兩步，一瞥眼看見角落里穆安等人也是驚懼交加的看著這一幕，直到沈鉞低低哼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道：“快想辦法把他拉出來，等那人……”

穆安說著頓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地上那團爛肉究竟還能不能被稱之為“人”：“……的血被吸干之后，沈鉞就死定了?！?/p>

然而歸元陣之所以被稱為死陣，就是因為凡是踏足其中的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是以半晌過去了，仍沒有人敢靠近沈鉞半步。

“那你快想辦法?。　币τ駜阂布甭暫鸬溃骸斑@什么歸元陣不是你畫的嗎？”

“是我畫的不錯，但沒人教過我如何破解啊?！蹦掳布钡牟恍?，眼見屋內(nèi)紅光更甚，正要咬咬牙強行去拉沈鉞就見一道人影風一般從自己跟前沖了過去——

是剛闖進來的那丫鬟。

許言輕在心里將系統(tǒng)翻來覆去罵了八百遍，既要防著被穆安等人看出破綻，又擔心沈鉞就這么死在歸元陣里，恨得牙根直癢癢：“你等著！我一定要去消費者協(xié)會去告你們！”

她都要被自己積極完成任務(wù)的敬業(yè)精神感動了，一邊跑一邊裝出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的樣子，摔倒時穩(wěn)穩(wěn)的把自己還在流血的左手手腕貼在陣眼上。

手腕上的傷是她在奔跑途中用刀劃得——她記得原著里沈鉞便是用自己的血來壓制陣眼、從而逃過一劫的，卻沒料到她手腕剛剛貼上陣眼便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朝著陣眼涌去，似是要吸光她的血。

許言輕一驚，下意識想把手收回來，卻發(fā)現(xiàn)她已然被陣眼困住動彈不得。

“怎么回事？”血液流失越來越快，許言輕眼前止不住的發(fā)黑：“我記得沈鉞就是這么破解歸元陣的?。繛槭裁次覄硬涣肆?？”

系統(tǒng)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顯然是也不知道為什么。

許言輕：“……”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又拼命掙扎了一下，奈何自己渾身上下確實使不上半點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性命隨著血液一起流失。

“我……就知道你這個破系統(tǒng)靠譜！”

許言輕意識一陣模糊過一陣，心里卻還在強撐著罵系統(tǒng)，隨即聽見空氣里驀的響起一聲“沈鉞”，然后是一道黑影直直的朝自己砸了過來。

許言輕依稀辨認出那是沈鉞——便在她摔到陣眼上的同時，穆安便像察覺到什么似的飛快將沈鉞從陣內(nèi)扶了出來，然而大概是他實在傷重，穆安一時沒扶住，竟讓他摔了下來，正砸在許言輕這個倒霉宿主身上。

倒霉宿主原就被吸走了半條命，眼下又被砸的頭暈眼花，差點命喪當場，還沒緩過勁兒又察覺到由于慣性，沈鉞砸到她身上后并沒有停下來，而是本能的想帶著她一起翻身滾出去。

但她如今根本無法動彈。

許言輕自暴自棄的想著，冷不丁又被一只手穿過后頸形成了一個環(huán)抱的動作，然后……

“咔嚓”一聲。

許言輕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左臂似乎被人生生從身體上拽了下來，只是還沒來得及扭頭確認就隨著翻身的動作趴在沈鉞身上疼暈了過去。

她失血過多，強行被人從陣眼扒下來的感覺又像是被撕去一層皮，以致兩人滾完一圈停下來時她的腦袋幾乎是重重砸在了沈鉞的胸口上，不可避免的聽見了身下人被撞擊時發(fā)出的悶哼聲。

……

“快快快！”

又過半晌，不知道是誰率先回過神來，一邊嚷著“把他倆分開”一邊道：“快去叫大夫！”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因而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就在兩人被分開的同時，從沈鉞袖中掉出來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麻雀。

那麻雀使勁兒扇了扇翅膀，始終沒能飛起來。

沈鉞因為身上舊傷未愈，傷勢比許言輕要重一些，在床上躺了五日才能勉強下床。

許言輕醒的倒是比他要早，眼睛甫一睜開便火急火燎的往自己左側(cè)看去，確定胳膊還好好的長在她身上才長舒了口氣，然后重重地倒了回去。

幸好幸好！她拍著胸脯安慰自己：四肢健全。

時間晃晃悠悠又走過半月。

涼風吹著樹葉作響，正午的日光透過葉隙向下垂落，給躺在樹下那人渾身都鋪上一層陰影。

兩秒后。

許言輕一把掀掉蓋在臉上的樹葉坐起來，聲音氣急敗壞：“你講不講道理?。慨敵醮┰降臅r候說好了這個任務(wù)難度最低，可你看看我自從來這兒之后干的都是什么事？且不說陳嫣最近明里暗里的為難我，我之前為了救沈鉞可是差點把命給搭進去！你好意思什么獎勵都不給我？”

“‘快速回血’獎勵已被使用，目前無可用道具?！?/p>

“看你不是人，沒什么常識，我給你科普一下，人體自身是有造血功能的。”

“‘快速回血’獎勵已被使用，目前無可用道具?！?/p>

系統(tǒng)重復(fù)道，假裝自己是個復(fù)讀機，許言輕都被氣笑了，正打算拿出自己大學時參加校辯論賽的氣勢跟它吵，余光就見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許言輕連忙閉嘴。

來人正是沈鉞。

十七八歲的少年，又是被家里寵著長大的，連走路的動作都帶點孩子氣，腳步一墊一墊的在她跟前停下。

“言輕，你在這兒干嘛呢？”

沈鉞見著她開心極了，先抬手捏了捏她的臉，然后從懷里掏出兩個蘋果，自己放到嘴邊咬一口，抿著嘴嘗出來甜味了才把另一個遞過去：“我特地給你帶的?！?/p>

“謝謝?！痹S言輕也笑了，往旁邊挪了挪給沈鉞騰出一個位置，沈鉞也不嫌臟，挨著她坐在了地上。

長發(fā)沿著肩膀乖順的披下來，末梢被風吹起，露出夾雜其中的幾縷紅發(fā)——早前被陣中的血水染紅的，之后不曉得因為什么原因一直沒洗掉——沈鉞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醒來后隨手勾著發(fā)尾貼到眼前看了看，沖明顯不安的穆安笑道：“沒關(guān)系，反正也不是很明顯?！?/p>

穆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歸元陣的畫法是他教沈鉞的。

他和姚玉兒吵鬧慣了，那日一起去看沈鉞，不知怎么又拌起了嘴。沈鉞原本笑瞇瞇的歪在床上看著，聽到姚玉兒說“你比小鉞還大兩歲呢，卻回回都要等他來救，不是廢物是什么”時臉色變了變，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jīng)道：“別這么說穆兄，他也很厲害的！”

“聽聽我們小鉞是怎么說的。”穆安在一旁幫腔，卻被姚玉兒嗤笑兩聲打斷：“是嗎？你會什么？倒是使出來給大家瞧瞧?。　?/p>

穆安性子急，經(jīng)不起激將法，當場就跳起來還嘴：“使出來嚇死你！”

他咳了兩聲，說“我會畫死陣”。

這是他離家前偶然遇見的一位道長教他的。那人原本已經(jīng)從他跟前走出了兩米遠，不知為何突然又急急折了回來，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眼，一皺眉問：“公子要去何處？”

“關(guān)你什么事？”穆安打量回去，一手捂緊了自己的錢袋，語氣惡劣道。

那道士卻沒在意，盯著他又看了好一會兒，不知看出了什么，最后神神秘秘的嘆了口氣：“孽緣?！?/p>

穆安就是那時候?qū)W會歸元陣的畫法的。

姚玉兒撇著嘴說他又在吹牛，沈鉞倒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眨巴著眼問：“那，那個歸元陣怎么畫??？穆大哥你能教教我嗎？”

穆安略有遲疑，因那道士說過此陣威力巨大，輕易不可使用，一旁的姚玉兒卻恰趕在此時開口：“什么輕易不能使用，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會！”

她搶過話頭嘲諷，話音剛剛落地便后悔的咬緊了牙關(guān)，張了張嘴剛想道歉，又見著陳嫣往穆安身側(cè)貼緊了幾分……

她重重“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穆安被當眾駁了面子，也有些惱，當下便咬牙切齒道：“教就教！”

他賭著一口氣把歸元陣的畫法演示了一遍，最后一筆時卻倏地冷靜下來，正要打個哈哈把這事掀過去余光就見有人突然朝沈鉞撲了過去，然后兩人一起從床上滾了下來。

沒人知道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只看見對方鋒利的爪子穿過沈鉞腹部，而沈鉞摔下來時沾血的手在地上一滑，剛好補完那最后一筆。

筆落陣成，刺眼的紅光瞬間充斥整個屋子，穆安下意識伸手去抓沈鉞，卻堪堪錯過他的指尖，只能眼睜睜看著沈鉞和偷襲者一起跌進陣心。

普通歸元陣的威力已經(jīng)十分懾人，更何況面前這個還是血陣，于是偷襲者瞬間被撕裂成一灘爛肉，血腥的場面嚇得室內(nèi)其余幾個人都退到了墻角。

但也好在這最后一筆用的是沈鉞的血，他才免了和那人一起被撕碎的命運。

穆安一想到此事就心虛的不行，覺得自己差點親手害死沈鉞，沈鉞卻完全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傷好之后和往常一樣“穆兄”長“穆兄”短的跟在他身后跑。

穆安松了一口氣，心里又對許言輕一個沒什么見識的丫鬟居然能破解歸元陣一事存疑，，于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沈鉞：“連我都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那丫頭是怎么知道破解之法的？”

“啊！我也不清楚……”沈鉞歪著頭沖穆安笑了一聲，臉上滿是天真無邪：“我去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