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憶

她的臉還是蒼白，疲憊地閉著雙眼，眉頭似乎不適應陽光，緊緊蹙著。

“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眼看著你快掉下懸崖了，我伸手去拉你，結(jié)果我們兩個一起掉下去了呢，特別可怕的深淵，我就嚇醒了，以后你不準老走邊邊，太危險了！”夏千亦的聲音還是虛弱，說完便咳嗽了幾聲。

蘇席越心里莫名一暖，輕輕拍著她的胸口，腦子里回蕩著的卻是之前他做的種種。

“有沒有不舒服？頭疼嗎？”蘇席越急切地詢問著，卻發(fā)現(xiàn)，時隔多年，這樣關(guān)心的話語早已陌生。

“醫(yī)生來了，讓他們進來嗎？”程浩宇輕聲提醒著蘇席越。

“不，再等會兒?！彼€想，好好看看眼前的她，只怕醫(yī)生進來，他們再無機會這樣好好說說話了。

“我怎么會在醫(yī)院呢？”夏千亦的粉唇輕輕嘟著，努力地回憶著，卻是無果，她只好看向蘇席越。

“出了車禍。”他語氣有些不自然，不知道已經(jīng)多久沒和眼前的人這樣說說話了。

“啊！我知道了，是在學校附近急轉(zhuǎn)彎的地方吧？”她似乎回憶起什么來，張著嘴巴等待他肯定，“沒想到，我也有這一天呢?！?/p>

往事漸漸浮現(xiàn)在蘇席越眼前……

那些年，他們總是一起踩著單車回家，路過急轉(zhuǎn)彎的地方，夏千亦也不減速，開心地炫耀著自己的車技了得。

如今出了車禍，也難怪她這么說。

可是，已經(jīng)快十年了，他們再也沒有回到過那個地方。

難道，這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嗎？

蘇席越看著夏千亦天真的笑容，緊緊抓住床單的雙手似乎要滲出血來……

窗外陽光有些刺眼，蘇席越起身去拉上窗簾，夏千亦盯著他陽光下的背影出神。

“蘇席越啊，怎么不見我爸媽呢？”夏千亦突然問道，她長長的卷發(fā)隨意地披散著，在陽光的映射下，氣色也好了許多。

蘇席越一怔，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她，似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么問。

夏千亦抬頭看著他，笑靨如花。

“怎么不回答？我爸爸出差了嗎？可是媽媽呢？我出車禍了竟然不來照顧我嗎？”她繼續(xù)追問著，堅定的眼神里帶著失望。

蘇席越站在窗前，拉著窗簾的手僵硬在空中，愣在原地良久沒有動彈。

要知道，夏千亦的父親在六年前，早已因病去世了，而她母親傷心過度，癡癡傻傻多年。

雖然他們多年不見，但蘇席越對她的事情卻是了如指掌。

“可是你的臉……”夏千亦一臉疑惑地盯著他，不等他回答，便繼續(xù)說著，“難道為了照顧我，滄桑成這樣子嗎？那我媽媽可得好好謝謝你了?！彼_玩笑地說道。

蘇席越站在一側(cè)，不自然地笑著，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她。

而如果真的失憶了，他又該怎么辦呢？

“大概，這便是上天給我重新開始的機會吧?！碧K席越這樣想著，似乎對夏千亦的異常，沒那么擔心了。

可是，他不能繼續(xù)逃避了，事情總得水落石出，他才能安心。

就算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夢，至少在這個夢里，他還是她最愛的席哥哥。

“夏千亦，出院了想去哪里？”他靠在她身旁，輕柔地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fā)，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當然是上學啊，”夏千亦睜大眼睛瞪了一眼蘇席越，“你以為我像你啊，總想著找借口逃課?！?/p>

蘇席越不再回答，怔怔地站在原地，入神地看著她脖頸上那條項鏈。

夏千亦循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伸手取下脖子上的項鏈，在蘇席越眼前不斷地晃動著。

那是十年前，他親自買的18歲生日禮物，是夏千亦心心念念的貓咪項鏈，過了這么久，早已陳舊。

“看什么？才剛送就想要回去不成？”夏千亦又咳嗽了兩聲，似乎有些虛弱。

她卻突然愣住，皺著眉看向蘇席越。

“不是前幾天才剛過生日嗎？怎么這項鏈，舊成這樣？”

蘇席越幾乎確定她忘掉了那一切，上前緊緊抱住眼前的夏千亦，讓她幾乎喘不上氣。

醫(yī)生已在門外等候了很久，他才想起來對程浩宇說：“讓醫(yī)生進來吧。”

“病人恢復意識了，恭喜你，蘇總，”醫(yī)生關(guān)掉醫(yī)用手電，笑著祝，“她有什么異常的舉動嗎？”醫(yī)生詢問一直待在病人身旁的蘇席越。

“沒，沒有?！?/p>

就這樣，繼續(xù)活在這個夢境里吧。

護士倒來了水，叮囑著剛醒來，只能輕輕抿一口。

蘇席越只能緊緊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喂了水，輕輕將她放下，讓她好好躺著。

“席哥哥，可不可以讓醫(yī)生們出去啊，我想和你說說話?！毕那б喟欀每吹拿迹僦?，有些抗拒醫(yī)生們進一步檢查。

蘇席越不自然地笑了笑，這么多年過去了，這聲席哥哥現(xiàn)在聽來，恍若隔世。

“醫(yī)生，她還有什么大問題嗎？”他謹慎地詢問醫(yī)生的意見。

“病人剛醒過來，還要繼續(xù)觀察，后遺癥也隨時可能出現(xiàn)，請您放心，我們會密切關(guān)注病人的情況，”醫(yī)生的笑容有些諂媚，“您可以先和病人說說話，后續(xù)的檢查我們會另外安排。”

夏千亦開心地笑了，緊緊盯著眼前的蘇席越，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快快說完。

窗外陽光透進來，她的臉漸漸有了些血色，蘇席越緩緩站起身，彎下腰親吻她的額頭，又掖了掖被角。

“想吃冰淇淋嗎？”他眨了眨眼睛，壞壞地笑著。

“當然要吃！快去給我買！”夏千亦的眼睛閃著光芒，急切地命令他。

“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吃，所以不能因為害怕醫(yī)生就拒絕檢查啊，要好好配合，才能快點好起來，乖?！彼p輕摸著她柔軟的發(fā)，早已洞察她的心事。

“我就是怕醫(yī)生嘛，你知道的啊?！毕那б噍p聲嘟囔著，語氣有些不悅。

蘇席越靜靜地看著她，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蘇醒還是不知所措，一時間，心里的滋味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