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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暴君養(yǎng)大的孩子,我喚他皇兄。
大夏朝人人都知他們的皇帝是個暴君,也知道暴君殺伐果斷只對一人有情。
暴君夏桀親手殺掉了自己的至親,卻唯獨對他的義妹如珠似寶。
傳聞,暴君為了他的義妹,親手建造了一所水晶宮,只為夏日納涼。又傳聞,暴君為了博得義妹一笑,竟將天山上的雪蓮種在了宮里。
我從記事起便跟著皇兄,就如同傳聞中一樣,皇兄對我百般呵護,只差將天上的星星摘給我。宮里人人都知我不是皇室血脈,卻對我比郡主還要尊敬。偌大的皇宮,便只有我與皇兄兩個主子。
我是皇兄帶大的,他甚至沒有假手于宮里的嬤嬤。他就那樣一點一點的學,從一個笨拙的少年,學成一個無微不至的皇兄。
皇兄對什么都很暴躁,唯獨對我脾氣好的很。
我哭鬧他哄著,我耍脾氣他寵著,甚至是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給我尋來替代品。
唯有一件事,他會訓斥我。
皇兄說,他可以是暴君。但我,一定要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
我確實如皇兄所想,雖長成一個嬌氣包,卻善良、樂觀。
十歲那年,皇兄有了皇后,宮里又多了個主子。
皇嫂是個很溫柔的人,宮里人都說她與皇兄是兩個極端??晌矣X得,皇兄和皇嫂都是極其溫柔的人。
皇兄待皇嫂很冷漠,可皇嫂好似一點都不在意。我不解的問皇嫂:“書上說的夫妻都是恩愛美滿,皇兄這樣對你,你不傷心嗎?”
皇嫂淡定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莞爾一笑,“未央,我是來當皇后的,并不是當皇上的妻子。”
那時候的我還不能理解皇后與皇上妻子的區(qū)別,只覺得皇嫂好像不愛皇兄。
可我希望皇嫂作為皇兄的妻子,能愛他。
我的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世人畏他敬他,可我卻有些憐他。
我曾在宮里老人那里聽過皇兄的故事,所以知道皇兄也曾是個明媚的少年。溫潤的太子變成一代暴君,少有人知道皇兄這條路經(jīng)歷了什么苦難。
他們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所以每當有人辱罵皇兄時,我會比皇兄更加生氣。而皇兄只是揉了揉我的腦袋,溫聲道:“天下人皆罵孤也無妨,孤有未央疼愛?!?br>我很愛我的皇兄,就跟皇兄很愛我一樣。我見不得皇兄受一點苦,亦如皇兄舍不得我受一點難。
鐘灝與我一同長大,他是我在上書房最好的玩伴。我常聽他說起他爹的后院,知道他爹有很多女人。
我一度覺得鐘老王爺是個情場高手,他居然能讓那么多女人嫁與他。所以我覺得作為他唯一的兒子,鐘灝應該盡得真?zhèn)鳌?br>我與鐘灝合謀,想撮合皇兄與皇嫂的關系。至少,我要讓皇嫂知道,皇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鐘灝比我大上三歲,從小就是個咋呼性子,鬼主意一堆一堆的。他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都是在床上培養(yǎng)的。
我聽的云里霧里,但覺得還算簡單,讓皇兄皇嫂待在一張床上就行。
可皇宮說到底是皇兄的皇宮,我才剛有所行動,便被皇兄抓包。他知道是鐘灝出的餿主意,所以將鐘灝也喚了過來。
皇兄臉色有些微妙,他看著鐘灝的眼神發(fā)涼,“若是再讓孤知道你教阿央這些混賬事,孤打斷你的腿?!?br>鐘灝最怕皇兄了,所以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幫我。
我有些不滿,小聲嘟囔著:“皇兄你這樣兇鐘灝,他以后都不會再跟我玩了。”
皇兄這才收斂了幾分脾氣,輕聲嘆道:“阿央,有些事情你不懂,皇兄不希望你摻和到這些事中。皇兄只要你好好的做大夏最幸福的公主,其他的皇兄會解決?!?br>這般話,皇兄說過很多次。他總是把我當孩子,將我保護的很好很好。
“可阿央也想讓皇兄有更多的人愛,皇嫂是皇兄的妻子,書上說了,夫妻是除了血緣關系最親密的關系?!?br>溫暖的大手撫上我的頭,我見皇兄微微搖頭,眼神堅定:“孤最親的人是你,阿央。”
皇兄說,沒有任何人能取代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為了防止我再胡思亂想,皇兄將他與皇后的關系道出。
他與皇后,是合作關系?;市中枰粋€妻子,而皇嫂是最適合皇后之位的人。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不過是利益牽絆。
正如皇兄所說,我還小,我不理解大人所說的利益為何。但我知道,皇兄不希望我再去撮合他與皇嫂。
這個世上,我最聽皇兄的話,所以我不再關注皇兄的感情。就算皇嫂不愛皇兄,皇兄也有我愛。
我的愛,會比所有人都多的多。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否認皇嫂是個很好的人,我有些惋惜罷了。
此后的三年,多了皇嫂陪我長大。女子到了年紀,很多都不便與男子說,皇嫂就像母親一樣呵護著我。
這三年,皇兄與皇嫂相敬如賓,后宮于我,也沒發(fā)生什么很大的變化。
這年盛夏,皇嫂宮里來了個女人,她是皇嫂的親妹妹,聽說還是個上戰(zhàn)場的將軍。
“未央,她是姬蕪,比你要大上五歲?!?br>姬蕪是個很英氣的女人,她束著頭發(fā),一身勁裝,跟我在宮里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是個看了一眼便難以忘懷的存在。
我很喜歡跟她說話,因為她口中所說的經(jīng)歷,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向皇兄表達自己對姬蕪的喜歡,皇兄難得來了句:“姬蕪確是巾幗不讓須眉?!?br>與其讓我和鐘灝鬼混,皇兄更愿意我和姬蕪成為摯友。
聽皇嫂說,姬蕪此次是戰(zhàn)場負傷,回京城養(yǎng)病,會待很長一段時間。
至于是多長一段時間,還得看病情恢復情況。
于是在第二日,我便帶著好些珍貴的藥材去看姬蕪。
“阿蕪姐姐,這些都是皇兄私藏的藥材,可珍貴了,一定能讓你的傷快快好起來?!?br>姬蕪笑了,打趣我:“若是讓皇上知道你把他私庫搬了過來,他可要罰你了?!?br>“才不會。”皇兄可不會因為這些事罰我,他說過,他的私庫便是我的私庫。
姬蕪收下了我的心意,為了回贈我,她帶我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樓。
酒樓有酒有肉,我在姬蕪灼熱的目光下喝下了人生第一口酒。
熱熱的,辣辣的,還有點醒神。
“阿蕪姐姐,不好喝?!?br>姬蕪樂的大笑,“那未央以后便不要喝酒。”
“那為何阿蕪姐姐愛喝?”
姬蕪垂眸,看著手中被自己喝只剩一口的酒壇,自嘲一笑:“煩心事多了,自然要解憂。未央這輩子,都不要像我一樣才好。”
姬蕪很奇怪,她就坐在我眼前,我卻覺得她離我很遠很遠。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姬蕪都在京中休養(yǎng),我也與她更加熟絡,鐘灝便是這個時候認識了姬蕪。
情竇初開的少年,一眼便認定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他不止一次在我跟前夸贊姬蕪,表達他的愛意。我雖不懂,但也能感受到鐘灝和我,對姬蕪的愛是不同的。
又是一年過去,我及笄了。
皇兄說,我的及笄禮一定要盛大。他將我的及笄禮交由皇嫂操辦,囑咐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皇嫂讓皇兄放心,保準是最好的。
及笄那天,大夏所有的權(quán)貴都出現(xiàn)在我的及笄禮上,皇嫂打趣的問我可有什么看對眼的青年才俊。
我還沒開口,皇兄便打斷了這個話題:“沒有人能配的上孤的阿央?!?br>皇嫂笑臉盈盈,眸中似有暗芒閃過,“未央已經(jīng)及笄,皇上該給未央找個配得上他的夫君了?!?br>皇兄臉色有些不好,他冷眼看了眼皇嫂,語氣寒涼,道:“阿央終生不嫁,孤也養(yǎng)的起?!?br>眼見氣氛有些微妙,我趕緊插上一嘴:“皇兄皇嫂,我還小,暫時不考慮這事的?!?br>皇嫂一笑,揭過這件事。
及笄宴上,有很多人,我一眼便看見獨自坐在下面的姬蕪。我看見鐘灝沒臉沒皮的湊到姬蕪身邊,又看見武臨侯將自己桌上的桃酥遞在姬蕪桌上。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姬蕪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不過倒也不奇怪,姬蕪本就是個優(yōu)秀的女子。
皇嫂似乎很看好武臨侯,偷偷與我介紹著他。武臨侯滿門英杰,如今只剩他一人,但他卻是大夏朝最優(yōu)秀的男子之一。
“未央,你覺得武臨侯如何?”
我知道皇嫂為何這樣問我,也覺得武臨侯是個不錯的人,只不過,他好像已心有所屬。
盡管皇兄不希望我嫁人,但皇嫂還是在皇兄離席后,給我介紹了好些青年才俊。
末了,我還是忍不住對皇嫂表明了我的立場。
“皇嫂,若皇兄不愿我嫁人,我會一輩子陪著他的。”
皇嫂卻搖了搖頭,“未央,本宮知你與皇上的感情深厚,可如今你長大了,若是還如從前那般,朝野上下難免有污言?!?br>我雖不是正統(tǒng)皇室,卻是正兒八經(jīng)有封號的公主,從小又以皇上妹妹的身份長大。皇嫂是怕若是皇兄對我有別的心思,會被言官詬病。
這是從前的我未曾想過的問題,我不想給皇兄添麻煩,可我也不想讓皇兄失望。
皇嫂說,皇兄并不是不想讓我嫁人,而是不想我所托非人。若是遇見合適的人,皇兄也會放心。
所以我聽了皇嫂的話,結(jié)交了武臨侯。
武臨侯趙潛,年二十,未婚娶,京城名門女子多半想嫁與他。他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沒有直接拒絕皇嫂而讓我難堪,反而是私下很正經(jīng)的與我說他已心有所屬。
我不難猜到他中意的女子是誰,只是忍不住道了句:“ 阿蕪姐姐意不在男女之情,你這樣不會有結(jié)果的?!?br>趙潛只是一笑,毫不在意,“我喜歡她,并不需要她有所回應,只是希望她能活的更自在罷了?!?br>我突然覺得趙潛這種感情很偉大,他明明十分喜歡姬蕪,卻能隱忍在一旁默默的陪伴。即使姬蕪沒有任何回應,趙潛也甘之若飴。
“侯爺,希望你能得償所愿?!?br>我沒什么可以說的,只是覺得如此癡怨的人,應該如愿的。
趙潛雖對我沒有男女之意,但還是很樂意跟我交個朋友。他知道我與姬蕪交情匪淺,所以對我也上心幾分。
這些于我眼中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在皇嫂眼中便是情投意合,傳入皇兄耳中更是情意綿綿。
皇兄帶著隱忍的怒意來到我宮中時,我正在用晚膳。他就那樣坐在桌前,一聲不吭,像是一個人在那里生悶氣。
“皇兄?來蹭飯嗎?”
我沒心沒肺的話讓皇兄忍不住瞪了我一眼,“小沒良心的,倒是吃的自在?!?br>我挑眉,夾了一筷子肉,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道:“餓了就吃,不是皇兄說的嗎?”
餓了就吃,渴了就喝,不高興就表達,這些都是皇兄教的。他讓我隨性隨意,不要委屈自己,是因為他永遠都在為我兜底。
皇兄干咳了一聲,怒意消散了些許,“以后不許再見趙潛。”
我沒忍住噗嗤一笑,放下碗筷:“皇兄這是干嘛,不過是交個朋友,平日也沒見你不讓我與鐘灝來往。”
皇兄似乎想到什么,點了點頭,“也對,以后也別跟鐘灝來往了?!?br>我一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雖然覺得皇兄如此行事有些荒唐,但我是知道皇兄的,知道他為何這般。所以我只得軟聲安慰:“皇兄,阿央會陪著你的?!?br>此番話一出,皇兄緊繃的心才放松下來。他抬起大手,又撫上我的腦袋,“阿央,你說的,不準食言。”
“我說的,不食言。”
我與皇兄,是這世上最親的人。我知道皇兄的所有,皇兄亦知道我的所有。
那一年,皇兄被自己母親背叛,被所有人拋棄時,撿到了被遺棄在火海的我。
他以為,我和他一樣,成為了被拋棄的人。
所以,他將我緊緊的抱在了懷里,就像是抱住了被拋棄的自己一樣。
這些年來,他一直將我?guī)г谏磉叄⌒暮亲o,就像是在彌補著什么。
就好像,我得到了世上最好的東西,便是他得到了。
我曾想著,皇兄或許便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了。所以只要他需要,我愿意陪在他身邊。
可這世道對皇兄素來坎坷,他越是想要留住我,越是有萬難。
大夏與齊國常年征戰(zhàn),兩國國力不相上下,近日來齊國卻有壓境之勢。在此情況下,趙國突然向大夏拋出橄欖枝,愿意借兵大夏。
趙國國君向來不是吃虧的主兒,所以此次借兵也是有所圖謀。他的圖謀,便是我。
我與趙聞璟只有一面之緣,是在三年前皇兄的生辰宴上。趙聞璟是個很偏執(zhí)的人,當時他便希望皇兄能將我許配給他,只是得到了皇兄的拒絕。
如今讓他找到機會,他定然要狠狠的打皇兄的臉。
次日早朝,大臣們跪了一地,上奏要將我嫁給趙聞璟換取軍隊擊退齊國。
皇兄氣的將奏章摔了一地,“你們以為孤還是從前那個好脾氣的太子嗎?看來是孤近些年太過溫和,讓你們忘了孤是什么樣的人!”
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大臣們都抖了抖。有大臣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硬著頭皮勸阻皇兄。
“皇上,舍一人為萬千百姓,孰輕孰重,皇上該清楚?!?br>皇兄怒的將手邊的奏折砸向那開口的大臣,大臣的腦袋瞬間被砸出血包。
“在孤眼里,這天下都比不過孤的阿央。若再讓孤聽到這件事,孤通通殺了。”
看著眼眸通紅殺意滿滿的帝王,大臣們都噤了聲。
或許從前的皇兄會是個明君,但經(jīng)歷了十四年前那件事,皇兄的心里便沒了百姓。他奪皇權(quán),不過就是為了報復。
“阿央,孤會親上戰(zhàn)場,你只用在宮里乖乖等著孤回來?!?br>皇兄為了我,決定親涉戰(zhàn)場。我知道他決定的事任誰也無法改變,所以我點了點頭:“皇兄,阿央等你得勝歸來。”
我在城墻上望著皇兄離去的背影,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此去一別將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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