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灝阿央 精彩章節(jié)試讀

皇兄走后,宮里只剩我與皇嫂,姬蕪也常來宮中陪皇嫂聊天解悶。
那日我去皇嫂宮中,正巧姬蕪也在,只是她們的氛圍似乎有些微妙。
皇嫂臉色鐵青,像是生了極大的氣。
我在皇嫂宮里坐了一會兒,終是聽出了原由。
近來京中流言四起,多是關(guān)于姬蕪的風(fēng)流情事。
世人正用最低俗的流言毀掉一個女子。
他們都說,姬蕪水性楊花,同時與三位男子有染。
武臨候為她丟了半條命,鐘家小世子為她終身不娶,狀元郎為她上了戰(zhàn)場。
齊國三位優(yōu)秀的兒郎鐘情于一人,滿城女子嫉妒的咬碎了牙,男子想入非非。
他們在討論姬蕪的風(fēng)月之事時,卻忘了姬蕪此前是個保衛(wèi)國家的將軍。
她十四歲便上了戰(zhàn)場,幾經(jīng)生死,打過無數(shù)次勝戰(zhàn),解救過無數(shù)百姓。
姬蕪的優(yōu)秀,卻因她是個女子被埋沒。
他們忘了,姬蕪本就是如此優(yōu)秀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被人愛。
“阿蕪姐姐,不用理會他們,我就覺得那些男人都配不上姐姐?!?br>姬蕪莞爾一笑,她自然是沒有理會這些,只是皇嫂作為姐姐會更加擔(dān)憂。
這天底下做姐姐的便是如此,就跟皇兄一樣,永遠都會比我們自己更愛我們。
姬蕪的流言沒有傳多久,便被武臨候鐵血手段扼制。他嚴(yán)懲了那些流言的源頭,并且放出話:“若再聽到一句不實的流言,本侯定饒不了。”
我以為,武臨候這樣的男子,做到如此份上,姬蕪應(yīng)該多少會有些感動吧。
可姬蕪沒有,她道:“流言本就因他們而起,因他們而滅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br>姬蕪很清醒,她不會因為男女感情沖昏頭腦。這或許跟她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她滿身滿心都在沙場。
所以在幾日后,她突然向我辭行。
“將軍本就應(yīng)該在戰(zhàn)場,哪有國家在打戰(zhàn),將軍躲在城里的道理?!?br>皇嫂說姬蕪的傷勢并沒有大好,并不同意她去??杉彌Q定了的事,誰又能阻止。
最終在皇嫂的萬般擔(dān)憂中,姬蕪踏上了去邊關(guān)的路。
我依舊在城墻上,和當(dāng)初看著皇兄離去一樣,看著姬蕪離開。
和我同在城墻上的,還有武臨候。
我突然開口問他:“你會和皇嫂一樣,不希望她去嗎?”
身旁的男人搖搖頭,眸中盡是眷念,“我做不到困住她,我愛的便是這般的她。”
人啊,總不能親手?jǐn)財嘧约合矚g的事物吧。
姬蕪走后,皇嫂開始在宮里的佛堂日日誦經(jīng),她在祈禱著上天保佑她的親人。
我開始只有一個人,也常常會想起從前皇兄和姬蕪都在宮里的日子。
前線的戰(zhàn)報每日都有傳入宮中,皇嫂每日都要看那些信件,不漏一份。偶爾看見姬蕪和皇兄受傷,她都要掉幾滴眼淚。
我的皇兄是從尸海里爬出來的,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厲害的人。我擔(dān)心他,但我也信他。
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焦灼,我聽人說鐘灝從王府里跑了出來,提著一桿槍便要上戰(zhàn)場,被鐘老王爺逮了回去,打斷了腿。
我去王府瞧了鐘灝,他的腿確實折了,要休養(yǎng)月余。想來是鐘老王爺寶貝家里的獨苗,不想鐘灝有個三長兩短鐘家絕后。
“你這三腳貓功夫就別鬧了,乖乖養(yǎng)傷吧?!?br>鐘灝被我的話一噎,頗有些不服氣,“我是男兒,我也想保護我喜歡的人,沒錯吧?!?br>“嗯,是沒錯。”我點頭,“可姬蕪不需要你保護,或者說,你根本保護不了她?!?br>鐘灝被我說的泄氣,他很清楚的明白我說的話沒錯,他確實沒有能力保護姬蕪。他對姬蕪,只有一腔熱血,卻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當(dāng)初的流言,他也只能將散播流言的人揍一頓,但平息不了事態(tài)。
鐘灝不再鬧著上戰(zhàn)場,反而開始好好養(yǎng)傷,他說等傷好了他要好好習(xí)武,早日做一個能配得上姬蕪的人。
我從小和鐘灝一起長大,雖知道姬蕪對鐘灝無意,但我也沒有打散他的激情。男子若要成長,總得有個目標(biāo)刺激著他。
這天我照舊去皇嫂宮中,卻看見拿著書信雙手發(fā)顫的皇嫂。
皇嫂察覺到我的到來,緩緩抬頭,一雙通紅的眼望著我。
“未央,皇上和阿蕪,被困邊城了。”
我知道,有些命,本該就是我的。
齊國領(lǐng)兵的將軍狡詐,使計將皇兄他們困住,打算圍城困鼠,將皇兄他們活活困死。
這封送來的信件上,不僅有皇兄和姬蕪被困的消息,還有姬蕪重傷的消息。
姬蕪為救皇兄,中了敵軍一箭,本就沒有大好的姬蕪傷上加傷,已昏迷不醒。
在自己夫君以及親妹生死存亡之際,皇嫂終于下定了決心,她朝我跪了下來,“未央,你救救皇上和阿蕪吧?!?br>我知道,皇嫂這一跪,那便是真的生死之間。我不想皇兄死,所以我明知嫁給趙聞璟會是什么后果,依舊同意了。
前往趙國的那一天,皇嫂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她說她對不起我,又說讓我放心,她會照顧好皇兄。
那天的風(fēng)很大,下著小雨,有些冷。我便在這風(fēng)雨交加之際,離開了我的故土。
不過是三日的路程,我便到達了趙國邊境。
趙聞璟還算是個守諾的人,在我到達邊境的這一刻,他派去大夏的援軍終于加入了戰(zhàn)場。
而遠在戰(zhàn)場之外的我,在趙國境內(nèi)又走了幾日,才到達趙國國都。
大殿內(nèi),我站在趙國滿朝文武百官之中,看著高座上的趙聞璟,絲毫不怯。
皇兄教過我,作為大夏唯一的公主,什么都不要怕。就算怕,也不要讓外人察覺,不要將弱點送到敵人的手上。
趙聞璟跟皇兄名聲一樣,都是個暴君。他生的比皇兄還要好看三分,一雙桃花眼戲謔的盯著我,唇角帶著不明的笑意。
“你皇兄舍得將你送過來了?”
我勾唇,笑的坦蕩,“皇兄并不知道。”
趙聞璟低低的笑了兩聲,輕輕開口定了我的未來:“將公主好生帶下去,封美人,賜曦和宮?!?br>趙聞璟的后宮佳麗無數(shù),美人在趙國的后宮是個不上不下的封位。按理說,我作為大夏的公主,與趙國聯(lián)姻至少封個貴妃。
趙聞璟如今的做派,更像是在羞辱大夏,羞辱我。
他果然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趙聞璟跟皇兄真的很像,只不過對我而言,他很危險。
晚上,趙聞璟來了。他徑直坐在我的床上,揚著腦袋看著我。
“你皇兄得救了,你們大夏勝利了,開心嗎?”
我自然是開心,但我沒有笑,反問這像是在看戲的男人:“所以呢?”
趙聞璟玩味的笑意收斂了,他坐直了身子,“你說,你皇兄若是知道你在孤這里,會不會殺過來。憑著你們大夏現(xiàn)在的殘兵敗將,應(yīng)該會都死在孤的鐵騎下吧?!?br>“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妹妹,和整個大夏江山。陛下,若是你,你會如何選。”
趙聞璟毫不猶豫道:“傻子才會選美人?!?br>“所以皇兄是不會來的。”
也不知道這話是在提醒趙聞璟,還是在提醒我自己。
我抬眸望向他,不卑不亢,問:“陛下要我,是真的喜愛我,還是只是想羞辱于我皇兄?!?br>趙聞璟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的問出這種問題,他愣了一下,隨后雙手撐床身子向后仰了仰,嘴角的笑意十分不羈,“這重要嗎?”
我道:“于我,很重要。若是前者,我愿意和陛下好好過。若是后者,我會死?!?br>趙聞璟嘴角的笑逐漸轉(zhuǎn)為譏諷,“你倒是對你皇兄忠誠。放心,孤對美人向來柔情?!?br>說罷,他忽然翻身,將我壓在身下。來不及張嘴,唇便被溫?zé)岫律稀?br>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上,紅羅軟帳之下,透著兩具纏綿的身體。呼吸聲和喘氣聲夾雜在一起,時而幾聲呢喃的低語傳出。
夜色過半,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索性閉上了雙眼。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一具滾燙的身體攬入懷中,他的手輕輕插入我的發(fā)間,溫?zé)岬谋窍⒃谖业哪樕希也挥傻妮p皺起眉頭。
“疼……”
我聽見男人低低的笑聲,似乎有一絲得意。
實在有些困倦,我也難得與他計較,只是意識還算清醒時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好像在說:
“平安,你是孤的,只能是孤的?!?br>這一夜,我睡的并不安穩(wěn),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見皇兄滿身是血的闖入了趙國皇宮,他說要接我回家。我開心的撲向他,抱住他的瞬間被感受到他背后的濕潤。
血,全是血。
漫天的血色淹沒我的眼眸,我終于被驚醒。
寢宮內(nèi)靜悄悄的,放眼望去空無一人,趙聞璟估計去上早朝了。
聽到動靜,三五成群的宮女們涌入寢殿,開始替我梳洗打扮。喜鵲為我點上唇脂,還不忘告訴我,昨日趙聞璟宿在我這里的消息已經(jīng)傳入了各宮,今日去皇后宮里請安怕是一片腥風(fēng)血雨。
喜鵲是我從大夏帶來的,從小陪著我長大,是我的心腹?;市衷湎铲o機敏,也曾夸贊喜鵲衷心。這次趙國,也只有喜鵲主動請纓愿意隨我而來。
趙國的皇后崔溪與趙聞璟是政治聯(lián)姻,少年夫妻,成婚五載一直相敬如賓。傳聞崔皇后脾氣很好,對待宮中女眷向來溫柔。
我見到崔溪的第一眼,便知她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真正的好皇后,應(yīng)當(dāng)是我皇嫂那般,看人都透著和善。而這位崔皇后,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慣用坐山觀虎斗的伎倆。她將矛盾挑起后,便瞧著自己新做的蔻丹,偶爾說幾句無關(guān)痛癢的勸阻。
直到事情白熱化,她才開始賢惠大度的收拾殘局。
麗妃和柔妃剛吵完,她便將矛頭移向坐在角落的我。
“夏美人,陛下昨夜宿在你那兒,你何必起這么大早來請安呢,多睡一會兒,也沒有人會說你不規(guī)矩的?!?br>崔溪搖著蒲扇,看似關(guān)心的話,在這群女人中激起波瀾。
本就一根筋的麗妃立馬主動當(dāng)槍使,陰陽怪氣道:“喲,皇后娘娘不說,本宮都忘記了,大夏的公主昨日就已經(jīng)來了。”
此言一出,不少妃嬪都捏帕掩嘴,發(fā)出嘲笑的聲音。
兩國是大事,但這大夏說的好聽是派公主來,說難聽點便是賣公主來換援軍。再加之趙聞璟封美人的操作,這不就證實了只是個笑話。
來此之前,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遭。忍氣吞聲固然能風(fēng)平浪靜,但由此開頭,我便只能忍一輩子。出門在外,我代表的是大夏的臉面,我慫那便是大夏慫。
所以,我沒打算忍。
“早就聽聞皇后娘娘是極好的,如今一看傳聞果真如此。說出來也不怕娘娘笑話,都怪陛下昨日折騰的太晚,臣妾是一晚沒睡著,想著就先來給娘娘請安后再回去補覺?!?br>如此埋怨的口氣,讓在座妃嬪都快把手中的帕子捏碎。趙聞璟雖說后宮佳麗數(shù)百,卻幾乎都是為了平衡朝堂而納,平日里更是少去后宮,更別談專寵哪位妃子。
我雖然只是被封了個美人,但是實打?qū)嵉谋粚檺哿艘环苯哟驍『髮m百分之九十九的妃嬪。
崔溪搖著扇子的手一頓,就連表情也僵硬了一瞬,好在反應(yīng)迅速,又揚起了唇角,“妹妹得恩寵是好事,為皇家開枝散葉還得看你們。各位妹妹,你們都向夏美人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br>柔妃嘟囔:“想學(xué)也學(xué)不到啊,陛下又不來?!?br>麗妃冷哼一聲:“本宮才學(xué)不來那些狐媚子下作手段。”
崔溪三言兩語,讓我成為了后宮嬪妃羨慕嫉妒的對象。她們多多少少都想給我使一些絆子,最為顯眼的是麗妃,或許是仗著自己的家世,她下手也比其他嬪妃要狠毒一些。
有一天沒一天在內(nèi)務(wù)上的苛待,偶爾還來了幾場陷害。我雖從小在宮里長大,但皇兄的后宮只有皇嫂一人,沒有這些爾虞我詐,應(yīng)付起這些我還有些吃力。
趙聞璟其實是知道這些背地里的小動作,他總是譏諷著嘲笑我毫無心機手段,遲早會被她后宮的女人玩死。
“看來是你皇兄素日里將你保護的太好,孤的后宮可不比你皇兄的后宮,這里可沒人會護著你?!?br>趙聞璟嘴里沒一句好聽的話,但我還是細心的發(fā)現(xiàn),每次他來我宮中冷嘲熱諷一番后,便會去其他宮中敲打一番。
雖然各宮也沒消停,但動靜也小了很多。
相處久了,我也不難發(fā)現(xiàn),趙聞璟是個很矛盾的人。他很兇,卻也只有嘴上兇;他說我在這宮里孤立無援,卻總是偷偷摸摸的替我擺平一些事。
我不是什么單純的孩子,我能看出趙聞璟對我的不同,結(jié)合其他妃嬪的故意針對,其實不難猜出趙聞璟對我是有幾分心思的。
至于到底有幾分,我不能確定。
我開始試探趙聞璟的真心。
麗妃是后宮活靶子,她可以成為崔溪的刀,同樣也可以成為我試探趙聞璟的工具。
我設(shè)計與麗妃在湖邊相遇,又利用她的暴脾氣與嫉妒心,故意揚起手上的紅玉鐲子,謊稱是趙聞璟所送。那紅玉鐲子是我十四歲生辰那年皇兄送的,價值連城,很容易就讓麗妃紅了眼。
她想裝作意外將我的鐲子磕破,卻被我故作單純的戳破心思,惱羞成怒之下她竟推了我一把。這推的正好,本來只會往后倒的我故意扭了一下腳直直的朝湖里跌去。
我會泅水,可我只是在水面掙扎兩下,便直直的朝湖底沉去。也正是在這時,一道身影入水朝我而來,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往湖面上拉。
我看清了,是趙聞璟。同樣的,我也看清了他臉上的焦急以及心疼。
上岸后,他抱著我一路朝自己的寢殿而去,我望著他泛紅的眼尾以及緊皺的眉頭,不由的彎起了唇角。
夏未央啊,你賭贏了。
太醫(yī)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五六個,都說我只是嗆了水休息休息便好。趙聞璟聞言眉頭微抽,額角有清晰可見的青筋。
“只是嗆了水?確定不嚴(yán)重?”他的聲音低沉,一看就是發(fā)怒的前兆。
太醫(yī)們混跡宮廷,早已是人精,立馬跪了一片,誠惶誠恐道:“回陛下,夏美人因溺水傷了心脈,性命垂危?!?br>“好?!壁w聞璟甩袖,“傳旨,麗妃跋扈,傷及后宮嬪妃性命。念其家族功績,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打入冷宮,無詔不得外出?!?br>跪著的太醫(yī)們冷汗涔涔,內(nèi)心惶恐不已。此刻的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床上的這位主子要好生伺候,往后也不能怠慢。
打發(fā)太醫(yī)后,趙聞璟坐在了床邊,她接過宮女手中的帕子,替我擦拭著頭發(fā)。我笑了笑,眸中帶著一絲挑釁,“陛下,我現(xiàn)在可是要裝作性命垂危的模樣?”
趙聞璟手上沒停,也沒搭理我,我便也不出聲,噙著笑容享受著他替我擦頭發(fā)。
等到頭發(fā)都擦干,他放下帕子,忽然就將我按在了床上。趙聞璟的臉與我的臉只有一掌的距離,他盯著我的眼睛,語氣微涼:“夏未央,沒有下次?!?br>“陛下在說什么?臣妾不懂?!?br>他咬牙切齒,卻又拿我沒辦法,右手忽然移向我的腰間,狠掐了一把,似是懲罰。
“你這小狐貍,早就把孤吃的透透的。孤允許你試探孤,但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去試。再有下次,孤吃了你?!?br>像是在證明他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趙聞璟忽然低頭,埋頭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有些疼。
“記住這個疼,不許再有下次?!?br>我捂著脖子,怒目對著他。他看著我不服的眼神,又張開了嘴,我連忙捂住他的嘴,道:“記住了!”
趙聞璟這個狗東西,還真會咬人啊。
表面上,為了安撫我,趙聞璟給我提了位份,我成了夏妃。實際上,他最開始給我一個美人的位份,也不過是不想我過早的成為大家的眼中釘,不料崔溪早已看出他對我的不同,入宮第一天就將后宮的矛頭指向我。
“夏未央啊,你皇兄當(dāng)真是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蠢人要想在孤的后宮生存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不過你還算聰明,她們幾次三番的對你下手你都沒有中招?!?br>我驚道:“所以陛下你故意默許她們對我下手,只是為了看我蠢不蠢?”
“倒也不是?!壁w聞璟拉著我的手腕,在御花園散著步,“孤只是想著,你若遇到困難會不會來求孤,到那時,孤便成了你在這宮中唯一的依靠?!?br>我內(nèi)心不由罵出了一聲老狐貍,面上卻是笑嘻嘻,“陛下現(xiàn)在,不也是我的靠山?!?br>“你倒挺會審時度勢?!壁w聞璟低罵了一聲,語氣中卻有一絲愉悅。
我和趙聞璟的關(guān)系,似乎越來越好。我享受著他對我的保護,他偶爾也利用我拉下幾個嬪妃用以敲打前朝。
趙聞璟會寵著我,但我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逆鱗。每每提到皇兄,提到大夏,他都會變著法的懲罰我。有關(guān)于我的從前,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我們之間的禁區(qū)。
可皇兄,不能永遠的成為我的禁區(qū)。
終于有一天,我親手打破了這僵局。
當(dāng)喜鵲的簪子染著血被趙聞璟送入我宮中時,我那顆緊繃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趙聞璟,你干了什么?”我從榻上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
他壓著嗓音,帶著隱隱的怒意,“夏未央,是你干了什么?孤早說過,孤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干了什么?
我讓喜鵲傳信聯(lián)系大夏,想知道皇兄的近況,我有什么錯?
“那是我皇兄,趙聞璟,你發(fā)什么瘋?”
“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長嗎?夏未央,你是真不懂還是真蠢?”
我反駁他:“你不要以你內(nèi)心的骯臟來揣度我與皇兄,我再問你一遍,喜鵲呢?”
趙聞璟冷笑,“你覺得呢?那丫頭的行徑猶如敵國探子,被抓住當(dāng)然是嚴(yán)刑拷打然后一刀砍了?!?br>“你殺了她?”雖是問句,但語氣已是肯定。
捏著血簪的手逐漸收攏,直至手心被簪子刺破,我也沒放開。
趙聞璟瞥了一眼我的手,眸中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像海浪翻涌,時而激猛,時而沉靜,終化成一望無際的汪洋。
“未央?!彼纳袂橛幸唤z懊惱,也有一絲執(zhí)著,“孤說過的,你乖乖的,只待在孤身邊,不要想著其他,孤會護你一輩子?!?br>我向后退了一步,自知不能再激怒他。
“好,你讓我冷靜一下?!?br>趙聞璟出去了,我跌坐在榻上,看著手心一片猩紅,眼淚奪眶而出。
我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既已嫁入他國,自然不應(yīng)再與母國有所聯(lián)系。可自從那一戰(zhàn)后,我一直沒有皇兄的消息,我擔(dān)心皇兄,只是想知道他如今過的好不好。
連累喜鵲了。
這場對峙之后,趙聞璟不再允許我隨意走動,甚至連我身邊之人都換了一個遍,我就像犯人一樣被他看了起來。
其實對于我來說,他所做的不過是多此一舉,除了喜鵲我身邊根本無人可用。我早說過的,在這異國他鄉(xiāng)我唯一的靠山只有趙聞璟。
現(xiàn)在靠山?jīng)]了,我自然安分了下來。
其實我也挺矛盾的,明明我只要哄著趙聞璟,就能安然無憂??晌以谙硎苤@寧靜之時,又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皇兄。
我永遠無法忘記,他親自出征的原因。他從不希望我來趙國,我都能想象到他回到京城得知我已在趙國的消息時,那臉上的表情大概是憤怒,然后還有失望吧。
崔溪來過我宮中一次,被看守的侍衛(wèi)擋住了。不過她也沒動怒,就在宮外,用我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些話。
她說,趙聞璟其實很喜歡我,只是沒想到我如此不爭氣,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她又說,喜鵲確實是死了,死的不冤。她還說,趙國和大夏開始大戰(zhàn)了,邊境已經(jīng)死了很多將士。
“夏未央,你還真是個紅顏禍水?!?br>這是崔溪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后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知道她話中的意思,無非是在說因為我,兩國爭端再起。這期間,會死很多人。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該擔(dān)心誰,是身為我夫君的趙聞璟,還是我的皇兄?
若是三個月前,我能毫不猶豫的站在皇兄身邊??扇缃瘢业挂灿行?dān)心趙聞璟。
跟趙聞璟冷戰(zhàn)后的第十天,他終于來見我了。
這次見他,感覺他和從前很不一樣,多了一些疲憊,就連看我的眼神也復(fù)雜了許多。
“未央,你皇兄奪了孤三座城池,他想用這三座城池換你?!?br>我愕然,又想到了什么,莞爾,“陛下不是早就給過答案嗎?”
我沒有忘記新婚之夜,趙聞璟說過。江山美人,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江山。
雖然知道他的答案,但心口還是堵的有些發(fā)澀,似乎并不想是這般結(jié)果。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也會留念趙聞璟的獨寵。
只是這一次,趙聞璟沒了以往的果決。他雙手捏住我的肩膀,一雙黑瞳盯著我,像是要將我融入他的眼眸之中。
“未央,孤不愿,孤不想將你放走?!?br>這個答案,很是意外。
趙聞璟是個心狠的帝王,他深諳帝王權(quán)術(shù),從不為女人沖動??扇缃?,他為了一個剛納了三月的妃子,竟然甘愿拱手讓了自己的江山。
“趙聞璟,你……瘋了?”
“我沒瘋,我只要你。”
沒有人知道趙聞璟對我的愛意來自哪里,就連我這個當(dāng)事人都不知道。
直到那一日,我誤闖了趙聞璟的書房。
在這并不大的空間里,掛著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畫,畫上的少女形態(tài)各異,我卻一眼認出是我自己。從小到大的模樣,都一一被印在畫上。
每幅畫上,都有題字。
三歲的畫像上寫著:“平安三歲了,希望她能快快長大?!?br>六歲的畫像上寫著:“平安六歲了,只可惜我只能看著畫,不能親眼瞧瞧她?!?br>十歲的畫像上寫著:“前幾日去了大夏,終于見到了平安,她跟我想象中的模樣真像?!?br>十三歲的畫像上寫著:“我向大夏求娶平安,可惜夏桀那狗東西沒同意。等著吧,早晚有一天,平安會回到我身邊。”
十五歲的畫像上寫著:“十四年前弄丟了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還是回到了我身邊,真好?!?br>我滿懷疑惑的看著這些畫上的每一個字,這些題字無一不在告訴著我趙聞璟知道我的身世。我顫抖著手將畫取下,抱在懷中,轉(zhuǎn)身便去尋趙聞璟。
我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也想知道趙聞璟這些年在我的生活中充當(dāng)著什么角色。
當(dāng)趙聞璟見到我手中的畫時,便已露出了然的神情,他猜到了我來的目的。只是他沒有著急解釋,反而是講我抱起,放在了榻上。我才發(fā)覺,因為跑的太急,鞋都掉了一只。
“趙聞璟,我……”
他制止了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么,但你確定想知道嗎?”
此刻趙聞璟的心開始動搖了,他沒有告訴我書房里的畫時他故意讓我發(fā)現(xiàn)的,也是故意想道出當(dāng)年的真相想挽留我??膳R了,他又不想說了,他不想用這些前塵往事來逼我選擇,困住我。
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這些年他到底為我做了什么。
“正如你在畫上看到的,這些年來,我一直派人盯著你,隔一段時間便能收到你的消息。至于為何這么做,那是因為我放心不下你?!?br>十四年前,趙聞璟還只是個六歲的皇子。趙國內(nèi)亂,他隨著自己的母妃逃難,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大理寺卿已懷胎十月的方夫人。
趙聞璟的母妃與方夫人是閨中密友,兩人早已約定好,若是方夫人誕下的是個女嬰,則結(jié)秦晉之好。
后來,因為一些原因,他們流落大夏。還在大夏局勢穩(wěn)定,他們得以安置下來。在大夏境內(nèi),方夫人順利生下一名女嬰,小名平安。
趙聞璟從小就知道,小平安是他未來的夫人。他很喜歡小平安,也愛抱著她對她笑。每每在趙聞璟懷里,小平安笑的格外燦爛。
只可惜好景不長,趙國殘存的叛軍還是追尋到趙聞璟等人的蹤跡,窮途末路的他們選擇與趙聞璟同歸于盡。當(dāng)時,是方夫人以身擋箭救了趙聞璟。
那場混戰(zhàn)最終以一場熊熊大火結(jié)束,趙聞璟帶不走小平安,便將小家伙放在安全的地方,想著等他引開追兵再回來接她。
只可惜,再回來時已不見小家伙的蹤跡。
后來多方尋找,才知道是夏桀抱走了。那時的夏桀便已是個不好惹的家伙,趙聞璟只好先回趙國再從長計議。
他一直沒有忘記,當(dāng)年母妃臨終前,拉著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訴他:“記得帶回平安,記得好好照顧平安?!?br>其實沒有母妃的話,趙聞璟也會如此做。他盯了十幾年的妻子,怎會輕易的放手。
就像現(xiàn)在,所有的真相都擺在我面前,趙聞璟已經(jīng)沒了剛開始的猶豫。他在回憶的過程中似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情感,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他不會放開我。
“未央,你本來就是我的妻,你不屬于大夏,你也不屬于夏桀?!?br>我推開他,“你讓我靜一靜?!?br>在這個故事中,誰都沒有錯。那時候的趙聞璟還太小了,他弄丟我只能說是天意,怪不得他?;市志任茵B(yǎng)我,更沒有錯,他也不該承受失去至親的痛苦。
他們兩個都需要我,可我只有一個。
“你要不跟我皇兄坐下來好好談,或許你們可以成為好友,大夏和趙國也可以成為友國?!?br>趙聞璟后退了半步,他看我的眼神帶了幾分失望,“未央,你還是這般天真,我該夸贊夏桀將你養(yǎng)成了如此心性嗎?你身邊那個叫喜鵲的丫頭,你以為她為何必須得死,那是因為她竊取了趙國的軍情。喜鵲就是夏桀安插在趙國的棋子,他明知讓喜鵲做此事是將你的安危置身事外,可他還是這般做了。夏未央,你得承認,在江山面前,你皇兄已經(jīng)放棄過你一次?!?br>難怪崔溪說喜鵲死的不冤,原是犯了如此大罪。只是趙聞璟若是不說,我這輩子都不會想到皇兄會如此對我。
明明我會死的,如果趙聞璟對我沒有存在感情,我會死的。
此刻的我,終于是讓自己搖擺不定的心定了下來,“趙聞璟,我不回去了,我就待在趙國?!?br>從前我便說過,只要皇兄需要我便會一直待在他身邊??扇缃窦热换市忠呀?jīng)放棄我了,那便是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
果然經(jīng)歷生死之后,人都是會變的。
我不怪皇兄,只是覺得這世上有人比他更需要我。
趙聞璟確實是個很好的人,長情的人總是帶著令人著迷的魅力,讓人輕易的淪陷。
只可惜,命運也不曾眷顧我,就像幼時不曾眷顧我一樣。
也許是有了喜鵲的通風(fēng)報信,又或許皇兄真是天生的將帥,大夏的軍隊屢戰(zhàn)屢勝,直搗趙國京都。
趙國滿朝文武想用我去換安寧,被趙聞璟極力壓下,他說:“這天底下就沒有賣妻求榮的道理,更何況孤是一國之君?!?br>朝堂局勢不穩(wěn),后宮也像個馬蜂窩一樣。崔溪三番五次的來奚落我,被趙聞璟關(guān)了禁閉。
趙聞璟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之人,所以他一直很從容,就仿若只要還未死他就是贏的??蛇@份從容并不能阻止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皇兄。
皇兄的戰(zhàn)馬還是踏入了這座皇城,他身披金甲,高高在上的俯視眾生,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皇兄。
似乎帶了一絲陌生。
他輕啟薄唇,朝我吐出兩個字:“過來。”
我沒動,因為我身后是身受重傷的趙聞璟。
“未央,別讓孤說第二遍?!被市钟终f了一遍。
他的神態(tài)他的語氣和從前沒什么不同,只是我覺得一定有哪里變了。
“皇兄,你放他一命,算我求你了?!?br>話音剛落,我只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市值拿碱^輕皺,似有不悅,他那雙熟悉的墨瞳更加黑了,“你如今是在為了別的男人求孤?”
我看了眼身后之人,迎上皇兄的目光,雙拳不自覺的緊握,這一刻似乎有了一些反抗的勇氣,“皇兄,他不是別人,他如今已是我的夫君?!?br>啪——
皇兄手中的劍柄被他生生捏碎,散落一地。
“好的很,夏未央,你好的很。”他像是氣極了,眼神都狠了三分,“眾將士聽令,取得趙皇首及者,賞千金,官加三級。將公主拉開,莫要讓賊子鮮血污了公主的衣袍?!?br>皇兄的一句話,斷了趙聞璟的生死。
混亂之中,我已經(jīng)記不清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人拉走,緊緊的鉗制住,動不了分毫。然后,我眼睜睜的看著趙聞璟被萬箭穿心。
他死前,目光一直看著我的方向,似乎在說,江山美人,他不后悔選了美人。
我想起他此前對我說的一句話,他說:“未央,我喜歡你,但我更想護你平安喜樂。夏桀他對你的掌控欲太強,他給不了你未來。如果將來我死了,你記得要逃,逃的遠遠的?!?br>我似乎懂了那日在城樓之上,武臨侯說的那番話。
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都是被動的。一旦有了情愛,便有了牽絆,有了軟肋。而我,就是趙聞璟的軟肋。
或許當(dāng)初為我出征的皇兄是真的一心只在乎我的安危,可后來經(jīng)歷生死,皇兄的心早已不純粹。他或許是在怨我已交付給其他男人,又或許是早已計劃好要吞并趙國,而我是無意闖入的棋子。權(quán)衡利弊后,皇兄最終選擇對我短暫的利用。
失去后更懂得珍惜,皇兄失去過我,所以他發(fā)了瘋的想要將我搶回。他容不下我和趙聞璟琴瑟和鳴,也容不得我心里已經(jīng)放棄了他。
如今他如愿了,他真的又重新奪回了我,可我也真的失去了皇兄。
我失去了曾經(jīng)那個只有彼此的皇兄,也失去了愛我如命的趙聞璟。我忽然覺得,這世間可真無趣。
大夏的花兒很好看,我看了十四年都不曾厭煩,可如今卻有些倦了。
皇嫂在我回宮后便來看過我許多次,只是我一次都沒見她。她對我是有愧疚的,源源不斷的賞賜是她給我的補償。
三個月前,我是大夏最尊貴的公主。再回來,我已是亡國皇妃。我從不知道,原來短短三個月,人能經(jīng)歷這么多事。
在我回來的第五日,姬蕪來了。這次她是真的不能上戰(zhàn)場了,那場困局,讓她腿上留了無法逆轉(zhuǎn)的傷,這輩子無法上馬。
她說,若是趙國的援軍再慢一天,她或許連這條腿都保不住了。
“未央,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彼杂种?,最終還是開口繼續(xù)道:“我知道,陛下最近有很多變化,或許傷害了你,但……也怪不得他。那場戰(zhàn)斗太過慘烈,陛下他也是九死一生從閻王爺手里撿回一條命。人經(jīng)歷生死總會變的,就像當(dāng)初的陛下一樣?!?br>皇兄并不是從小就是暴君,他也曾是陽光開朗的小皇子,若不是少時的變故,皇兄也不會如此。如今又是一場變故,將皇兄帶入了另一個極端。
“未央,只有你能幫陛下了,若是連你都不幫他,他會瘋的?!奔徱娮C了皇兄的瘋狂,所以她十分清楚,也十分擔(dān)心。
我去見皇兄時,他在寢殿喝的酩酊大醉,地上的酒壇碎了一地,他喝一壇扔一壇,又不許人進去伺候。就連聽到我來的動靜,他也以為是哪個小宮女,一個空壇子砸在了我腳邊。
“滾出去!”
我垂眸,一步一步走向他。
似乎是察覺到不對,皇兄緩緩抬頭,在見到我的瞬間眼眸逐漸清明。
“阿央?”
“是我,皇兄?!?br>他緊緊的抱住了我,好像只要一松手就是夢一般。
我想起了從前,這座皇宮承載了太多我與皇兄的記憶。江山、皇權(quán)、嬪妃,皇兄什么都有,但真正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只有我,至少從前是這樣。他對我,是一種極致的掌控欲。
看著將頭埋在我腰間的皇兄,我低嘆道:“皇兄,你何時才能懂得,喜歡并不是占有?!?br>皇兄的身軀輕顫,他沒有說話,他在逃避這個問題。
我繼續(xù)道:“你明明知道的,在你殺了趙聞璟的那一刻,我們就不能再心無芥蒂的如從前那般。如果再待在你身邊,皇兄,我會瘋的?!?br>緊緊環(huán)在腰間的手忽然松開了,皇兄低垂著腦袋,不敢看我。許久,我才聽見他輕若蚊蠅的聲音:“阿央,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br>我蹲下來,“可皇兄,我也說過,趙聞璟是我夫君?!?br>他的腦袋更低了,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聞到滿身的酒氣。
“你走吧,明天天亮前,消失在我眼前?!被市炙坪跏亲隽俗畲蟮淖尣?,說出這話聲音都顫抖了幾分。他說明日前,是因為他怕自己明日便會后悔。
我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去,眼眶早已泛紅。
“皇兄。”這大概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叫他,“保重。”
其實我該恨皇兄的,可我怎么都恨不起來,所以我更多的是恨自己。
我?guī)ё叩臇|西不多,只是帶了些銀票,皇兄送我的珠寶首飾一件都沒帶走。
再一次踏出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城,我抬頭望著天空。今日的天不算明媚,反倒有些灰蒙蒙的,就像我的心情一樣。
我去了江南,在那里買了一座宅子,養(yǎng)了不少花草動物。我想,此生我應(yīng)該會在這座小院度過余生。
春去秋來,已是五年之后。
今日的花開的好,我送了一些給酒樓的大姐,回去時正好遇見剛下學(xué)的念婧。她像一個泥娃娃一樣,衣裳上沒一處干凈的。
“娘親?!彼龘溥^來抱住我的腰肢,“今日念念掉坑里了,是那個神秘叔叔救了我?!?br>我抬眸,看向遠處的巷子,那里正有一人快速隱在暗處,我正好看見他沒來得及收去的衣角。他以為他隱藏的很好,卻不知我從五年前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這個人,是皇兄派來的暗衛(wèi),已經(jīng)保護我和念婧很久了。不僅是保護,他同時也負責(zé)傳信,就像當(dāng)初趙聞璟在我身邊安插的人一樣。
我依舊沒有理會他,拉著念婧的小手往回走。小姑娘揚起頭問我:“今日娘親還會跟我講爹爹的故事嗎?”
“當(dāng)然,你爹可是這世上最好的人?!蔽铱粗@個和趙聞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孩,露出慈愛的笑意。
“那爹爹愛娘親嗎?”
“當(dāng)然,很愛很愛?!?br>“那 ……”
夕陽西下,大手牽小手,小姑娘一蹦一跳,時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地上的倒影不一不在彰顯著這對母女的幸福。
那躲在巷子里的男人終于走了出來,他一雙好看的眸子靜靜的看著那漸漸遠去的母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陛下,公主走遠了?!鄙砼缘陌敌l(wèi)提醒。
夏桀垂眸,或許,他也懂了當(dāng)初阿央說的那句話。
“走吧?!边@一走,他算是真的徹底離開了他的阿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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