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先去拖住他們?！辟R蘭雪見大量的士兵正往這邊涌來，丟下一句話，向來人迎了過去。

伊人抓緊時機，也不管程之榮愿意與否，三下五除二地為他扒光了衣物，又草草地遞給他一件平民穿的短打衣衫，等一切妥當后，見他還是一臉的隱忍、抗拒與悲憤，忍不住好意寬慰道：“人生在世，并不是事事都隨人心的，你只要盡了力，也就無愧了——北濱國已經(jīng)亡了，自此也不再有這個國家，你卻還有自己的人生，何必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國家枉送了性命——若你也死了，程家豈非沒后了，你向一個注定滅亡的朝廷盡了忠，又將孝至于何地呢？”

程之榮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不知身份的少女，只覺女孩眼中的憐惜確實真誠，雖然仍舊一言不發(fā)，敵對情緒卻比剛才緩和了不少。

“死與不死，自然在于你?！币寥嘶仡^見賀蘭雪已經(jīng)拖不住了，正帶著大批將士走了過來，當即囑咐了最后一句：“你若想死，只要大呼一聲你是程之榮，立刻會被萬箭穿心，死個痛快。你若覺得死得不甘，想繼續(xù)活著，就趕緊走。”伊人指了指城下正在投誠的百姓們：“西離國會善待他們的，分了良田，好好休養(yǎng)生息，過日子去吧?！?/p>

程之榮的神色依舊倔強，牙咬著雙唇，咬出血來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麥般颯爽親和的少女，又牢牢地盯著遠處風神俊秀的賀蘭雪片刻，忽而轉(zhuǎn)身，往百姓聚集的地方走去。

伊人呼出了一口氣，然后歡欣地轉(zhuǎn)過身，迎了過去，“父帥！”

伊志憐惜地握住女兒的手，一同分享這大捷的喜樂。

唯有賀蘭雪，雖然是笑的，可是目光卻一直尾隨著那個正走下城樓的挺拔身影，眸底的冰色始終未褪。

靖安城破。

北濱國最后的殘余勢力一路崩潰，摧枯拉朽。

隨著北濱王室的自焚殉國，那遼闊的冰原，被正式納入了西離的版圖。

一切結(jié)束時，年關(guān)亦將近。

大雪凝河，早晨起床的時候，若不小心，還會撞到掛在屋檐上的冰柱。

北濱國這么冷，與西離國的四季如春相隔甚遠——將士們的思歸愿望越來越濃烈了。

奏準回朝的奏章已經(jīng)遞出去許久，卻遲遲不見朝廷的回音，伊志縱然無奈，卻只能繼續(xù)安扎在這冰雪之國，安撫四方，耐心等著圣諭。

到了下午，談不上多么溫暖的太陽終于慢吞吞地爬了上來，除了一些必要的守衛(wèi)外，松弛下來的士兵們?nèi)宄扇旱販愒谝惶幙局艋?，曬著太陽，大聲談論著回到西離國后如何如何夸耀自己的戰(zhàn)場上的九死一生。

伊人也在這群松散的人中間，隨著父親在這冰天雪地里呆了整整三年，現(xiàn)在終于能回到京都繁華之地——再繼續(xù)呆下去，她幾乎要忘記穿裙子是什么滋味了。

想到裙子，伊人的臉又是莫名其妙地一紅，突然想去找賀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