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跪下


“哎……孩子,你這是怎么了?”秦氏不由問道。

“娘親,女兒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的女兒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柳妍華再次抬起頭來時已是滿面淚痕,“娘親,女兒夢醒了,這才知道以前錯得有多深。以后,女兒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

不知是不是蒼天開眼,她回來了,這一世,她再也不會替他人作嫁衣裳,不會再做那任人欺凌、利用的柳妍華!她要用這雙手,好好保護(hù)自己和娘親,替初兒復(fù)仇雪恨!

而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必將十倍、百倍的付出代價!

蘼蕪院,柳妍華撐著剛復(fù)蘇不久的虛弱身軀,獨自來到這里請安。

主母寧氏三十有五卻保養(yǎng)得當(dāng),一襲刺繡紗裙,駝灰煙紗朧身,頭綰富貴牡丹髻,珠光寶氣,端坐于主位上,面沉似水。

“女兒給母親請安?!绷A堪堪一福身,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是一陣風(fēng)兒就能吹走似的。

寧氏擺弄著自己新做的手鐲,看也沒看她一眼,“來遲了,你是要本夫人日日等著你么?回去閉門思過吧。”

入門十七年,她有著國公爺?shù)膶檺?,有熙和、玉如兩個極為優(yōu)秀的嫡女,對于庶女,她甚至懶得出手壓制,根本不放在眼里。

“母親,女兒聽說有一位皇子要微服來云嶺了?!绷A并未告退,而是忽然提起了此事。

沒錯,在她十五歲這年,三皇子慕容臨還是個圣上面前可有可無的人,不得圣寵讓他心情煩躁,微服出訪云嶺,來一睹這里遠(yuǎn)近聞名的初春盛景。

也就是在這次微服私訪中,慕容臨拜訪輔國公府,與她在一樹的桃花下相遇。從此,她便信了這就是帶她擺脫庶女卑微身份的良人,將整顆心毫無保留的交了出去。

現(xiàn)在想來,十二年的韶華空負(fù),真是可笑!

只不過,如今只有她知道這趟云嶺之行來的是最不得圣上寵愛的三皇子,大夫人這種攀龍附鳳的人還不知道,還在精心準(zhǔn)備讓自己的兩個嫡女露臉呢!

果然,寧氏的臉色一變,隨即素手一拍桌案,“這也是你能提的事?妍華啊,你只是一個姨娘生的庶女罷了?!?/p>

若是放在從前,柳妍華定會嚇得花容失色,楚楚可憐,再也不敢多說一句,然而此時的她只是淺淺一笑,再次福身:“女兒明白,這就告退了,母親安好?!?/p>

最后四個字,幾乎是壓抑著要迸發(fā)而出的恨意說出的,大夫人寧氏,從來就沒把她當(dāng)人看吧。欣嬤嬤欺凌她的事已不是一天兩天,她能一點都不知道?

“你頭受傷了,這幾天就好好在你的沉魚苑歇著,每日清早的請安可免。”寧氏添了一句,這個心比天高的庶女,不關(guān)著她,還指不定惹出什么事來。

柳妍華等的便是這句安撫式的禁閉,回身虛弱一笑,“母親的意思是,女兒這幾天一直待在沉魚苑閉門不出?”

“對!”寧氏已是抬眸看向了她清瘦的小臉,目光里滿是不耐煩。

“那沉魚苑的大事小事,女兒也就一手包攬,不來麻煩母親了?”

“對!”

柳妍華忽然狡黠一笑,掩唇道:“母親可要說到做到,能否給女兒一支蘼蕪簽,見簽如見您?這樣女兒也能掌管好沉魚苑。”

寧氏早就沒了耐心,袖中取出一支玉質(zhì)簽子丟了過去。

拿著這枚玉簽,柳妍華迅速告退,回到了整座園林式府邸最偏僻的沉魚苑。

還未進(jìn)門,便聽到欣嬤嬤尖細(xì)的嗓音:“哎喲喂,我真是倒了大霉才在這沉魚苑做事?。∏匾棠?,你要是不吃你說啊,這好好的飯菜,你把它都打到地上算什么?”

秦姨娘怒道:“平日里你們克扣我們母女的月銀、賞賜,給我們這么次等的飯菜也就算了,如今四小姐身上有傷,需要補(bǔ)養(yǎng),你們居然還敢送餿了的飯菜過來,居心何在?我要去告訴老爺!”

欣嬤嬤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告訴老爺?老爺會見你嗎?別天方夜譚了,就連夫人,你見不見得到,還要看夫人的心情嘞!”

“是誰說要見夫人的?”苑外,人未至,聲先聞。

欣嬤嬤扭頭一看,正是那去正廳請安歸來的四小姐柳妍華。

今日她看起來,怎么有些不一樣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樣,欣嬤嬤竟一時說不出口,愣在了原地。

柳妍華緩緩走入院中,眸色清冷地望著她,“跪下?!?/p>

欣嬤嬤又是一怔,“你、你說什么?”

柳妍華笑顏如花:“欣嬤嬤上了年紀(jì)難眠耳背,我可以說第二遍,你,跪下。”

欣嬤嬤嘴唇一抽,徑直大笑起來:“天哪,笑殺老奴也!今日四小姐是吃錯了什么東西了吧,居然這般擺譜?”

面對對自己和秦氏沒有一絲尊敬的欣嬤嬤,柳妍華倒也不惱,從袖中緩緩取出了蘼蕪玉簽,淺笑:“我記得剛剛誰說要見夫人,既然我不值得你跪,夫人玉令在此,你這膝蓋是彎,還是不彎呢?”

看著那只屬于寧氏的玉簽,欣嬤嬤陡然一愣,“你、你怎么會有這東西?”

柳妍華撫了撫手中玉簽,“你身為一個下人,這滿口你啊我啊的,我再不濟(jì),也是輔國公爺?shù)呐畠?,是這柳府的四小姐,你這般對我不敬,我拿捏不住你,也只好以夫人之名了?!?/p>

“還是說,夫人的名義,都無法讓你一跪?”

欣嬤嬤身子一抖,面對著夫人的玉簽帶來的壓力,終是雙膝一彎,跪倒在地:“老奴只是對夫人恭敬罷了,老奴不曾有罪,四小姐這么苛責(zé),傳出去肯定會大傷閨譽!”

“傷就傷了吧,能讓欣嬤嬤低一次頭,值了。”柳妍華笑道,“這可是夫人的令,拿這個玉簽把你發(fā)賣了,也沒有什么不妥吧。”

欣嬤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怎么敢……”

這還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遇事就只會往后縮的四小姐嗎?

“看來發(fā)賣了為好,這你啊你啊的毛病改不掉?!绷A說著,拿著玉簽就要往外走。

坐在一旁做繡活的秦氏也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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