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一處重犯監(jiān)獄,會客室。

看到管教警員把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中年男子帶進來,陳海峰一下子站了起來,血肉相連的奇妙感應,讓重生后第一次見到‘父親’陳新河的他本能地叫了聲‘老豆’。

就是這個身材板直的男人,為了自己的兒子豁出命去護著,蹲八年大牢也從來沒一句怨言,父愛的偉大,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

“嗯,都坐?!标愋潞右贿吚_椅子在會客桌對面坐下,一邊含笑打量著自己的老婆孩子。

陳母林小芳、陳海峰及妹妹陳莉媛一一坐下。

陳海峰看父親的氣色極好,一頭短發(fā)濃密,沒有一根白的,反觀母親,頭上白發(fā)怎么也拔不完,眼角的魚尾紋明顯,比父親蒼老了許多。

“這是今年的毛衣,天冷了你多穿點。”陳母把自己一針一線織造的灰色毛衣放到桌面上。

“都說不用給我送衣服,去年送的沒穿幾天呢,還新著?!标愋潞诱Z氣責備,卻又溫柔無比。

陳母又一一拿出其它準備好的吃的穿的來,不一會桌面就堆了一堆。

“我身體也還好,小峰現(xiàn)在不在電子廠做工了,在昂船洲一家電器維修鋪做電器維修,人工每月有一千港幣呢,還學到不少東西,媛兒很乖,每次考試都進班里前十名,你就放心吧?!绷中》夹跣踹哆督o自己的男人匯報自己和兒女的近況。

“那就好,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的,身體健康,我就放心了,這幾年,辛苦你了。”陳新河眼里全是愧疚。

“有得吃有得穿,小峰和媛兒都聽話,你放心好了,在里邊聽管教的話,爭取減刑,早日出來,我們一家團圓?!绷中》伎粗约旱哪腥?,柔聲安慰。

“嗯!”陳新河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

等陳母和他說完話,陳新河再次慈愛地看著兒子陳海峰和對他有點陌生的女兒陳莉媛,欣慰地說:“嗯,都長高了,小??雌饋矶急任腋吡耍贿^瘦了點,要多吃點肉?!?/p>

“媛兒,聽媽媽說你很乖,學習很棒,繼續(xù)加油哦?!标愋潞涌粗妥约河悬c生份的女兒,心頭有隱隱作痛,當時女兒才幾歲,正是需要陪伴的時候,可是自己身不由己,生份是自然的。

“哦。知道了?!标惱蜴驴粗荒瓴乓娨粌苫氐母赣H,她感覺有點緊張。

“現(xiàn)在拳還在練嗎?”陳新河又看向陳海峰,低聲問。

“嗯,每天早晚各兩百俯臥撐,早上練兩遍。”陳海峰回答。

“那就好,這套昂拳是我們陳氏老祖宗留下來的,強身健體沒問題,關(guān)鍵時候還可以防身,祖宗留下來的多數(shù)是瑰寶,不能忘本,更不能丟了。”陳新河叮囑道。

“嗯?!?/p>

“英文呢?”

“讀寫沒問題,報紙書籍看起來不費力,就是說有點磕巴。”

“那也很好了,要不斷學習?!?/p>

“我知道,老豆,你放心吧,我長大了,老媽和妹妹有我呢?!标惡7甯惺芫眠`的父愛,上一輩子,自己的父親,也是這么一個為兒女拼了老命的人。

陳新河感覺兒子這一年的變化很大,或許真的是長大了。

“會客時間快到了,有什么話趕緊交代!”管教警員走過來,對一家人說。

……

一家三口從監(jiān)獄會客室出來,上了返程的巴士車,陳海峰問有點悶悶不樂的妹妹:“媛兒,想吃什么呢?帶你去吃麥當勞薯條和熱冰淇淋好不好?”

平日細妹最想的就是去吃麥當勞的薯條和冰淇淋了,陳海峰投其所好。

“我不想吃,要長胖的,哥哥,我想去‘海洋樂園’玩?!辨聝夯沃氖謶┣蟮溃劾锶瞧诩?。

“那里門票兩個人要一百多呢,等便宜點再去?!标惸赋雎曌柚梗m然很疼愛兒女,但生活的重擔由不得她不時時精打細算過日子。

“可是,我的很多同學都去過了。”媛兒委屈地小聲說,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港島海洋樂園今年剛開園,是港島現(xiàn)在最熱鬧的游玩地,對小朋友特別有吸引力。

“哦,今天不行哦,時間不夠,明天周日,哥哥帶你去,哥哥也沒去過,我們?nèi)タ春k嗪O??!标惡7迥竽蠹毭脣雰悍实姆勰勰橆a。

“哥哥,你真好。”媛兒破涕為笑,抱著他的手,小腦袋往他懷里拱。

“哥哥負責做工掙錢,你負責好好學習,我們拉勾?!?/p>

“好,拉勾,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p>

“小峰,屈老細維修鋪里不忙嗎?”陳母見兒子自作主張,有點不滿。

“嗯,現(xiàn)在天冷,風扇的維修少了八九成,其它電器還可以,忙得過來,強哥好說話的?!?/p>

“好說話你更要用心幫別人做事,做人要懂得感恩。”

“媽,我知道的。”

……

一轉(zhuǎn)眼,農(nóng)歷新年過了,剛開工兩天的初十,白毛仔再一次帶著幾個古惑仔出現(xiàn)在屈強的維修檔門口,屈強不敢怠慢,笑著臉迎出來。

“老鼠強,這些破爛值不少錢吧?”白毛仔指著堆滿門店的破舊電器問。

“白毛哥你說笑了,就是一堆破爛,不值錢,白毛哥你要用,我給你挑幾件好的?!崩鲜髲姴幻靼酌袨楹芜@么問,只得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小心應對。

“瞎了你的老鼠眼,我白毛仔是占便宜的人嗎?”白毛仔嫌棄地罵道,這些破東西他真看不上。

“是,是,白毛哥教訓得是,來,抽煙。”老鼠強更加小心翼翼起來,生怕一言不合被揍一頓,那真是白挨。

“有點雞零狗碎的風扇配件,你要不要?”白毛仔等老鼠強孝敬完煙,點火吸上一口,不緊不慢地問。

“白毛哥,東西在哪呢?”老鼠強硬著頭皮問,他可不敢一口回絕,人家找上門,那明擺著要他出錢的。

“荃灣,柴灣角工業(yè)區(qū)隆興廠,老細欠了我們‘成哥’的大筆賭債,跑了,成品賣光了,就剩點配件,你要就去瞧瞧,這可是我白毛仔關(guān)照你,別不識好歹。”白毛仔狼視著老鼠強。

“白毛哥關(guān)照,我老鼠強哪會不識好歹,什么時候去看看?”老鼠強真是有苦說不出啊,只能先應下來,好漢不吃眼前虧。

“明天下午這個鐘點,你到隆興廠門口等我,記著,敢放我白毛仔鴿子的話,等著坐輪椅吧。”白毛仔撂下狠話。

“知道,知道,一定準時到,白毛哥您放心?!鼻鼜娍s了下脖子,抹了一把額頭冒出的冷汗。

等白毛仔走后,屈強回到維修臺邊失神地坐著,沒心思干活了。

“強哥,明天我跟你去看看。”陳海峰剛才在里邊聽得一清二楚。

“好吧,去看看先,這狗日的,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地干,頂不過人家一句話?!鼻鼜娫孤曒d道。

“強哥,說不定有商機呢。”陳海峰認真說道。

“行了,別安慰我,好事會輪到咱們頭上?好不容易攢了筆錢,準備買個房子,娶個娘們暖被窩的,看來又得等了?!鼻鼜姲β晣@氣。

陳海峰不知道怎么安慰屈強,自己現(xiàn)在的境況還不如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