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主現(xiàn)身，說學逗唱

　　“空聞子夜鬼悲歌，獨入玄宮拜老君，焚香不看賤貧身，三尺案頭訴冤情。”

　　午時已到，該辦正事了。

　　我將內(nèi)室的香爐端出，對著身旁三人淡淡開口，“閉上眼睛?！?/p>

　　余香裊裊，三人驚奇，眼睛猛的閉上后不敢在看。

　　線香的白煙緩緩升空，隨后又慢慢下降，最終大都匯聚在了那豆青小盤之上。

　　屋內(nèi)黑暗，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戶透出，讓人感覺到了幾分寒意。

　　我目不轉(zhuǎn)睛，死死的盯著豆青小盤。

　　漸漸的，豆青小盤周身的線香白煙發(fā)生了變化......

　　香煙繚繞，一個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顯現(xiàn)了出來。

　　我輕扣了一下桌面，這是我們先前約定好的暗號。

　　葛曉麗臉上涂著口紅，此時她眉頭擰在了一起，閉著雙眼聲音顫抖道：“張廣氏，你來了?！?/p>

　　隨著葛曉麗的話語，白煙中模糊的身影開始慢慢的顯現(xiàn)。

　　“小民張廣氏，拜見痘花娘娘?！?/p>

　　空穴來風，一陣寒氣飄過，嘶啞的聲音讓人聽的不舒服。

　　正主現(xiàn)身。

　　死地主張廣氏，一身破爛的藍色棉襖，額頭上帶著一頂黑色小圓帽，小圓滿中間有朵銀質(zhì)的帽冠花，臉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膿包。

　　正是死于天花之喪。

　　我嘴里含著一截苦瓜，是剛才在廚房現(xiàn)切的，這是為了讓自己保持神志清明。

　　咬了一口，生苦瓜的汁水流的我滿嘴都是，把我給苦壞了。

　　“鬼話”能影響人的思緒，聽多了會讓人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我這么做也是因為不敢托大。

　　“張廣氏，你卒于同治六年七月初三，你可曉得今夕是何年何月？”

　　“回痘花童子，小民不知，”張廣氏朝著我微微躬身下拜。

　　趁著它給我鞠躬的功夫，我輕敲了兩下桌面。

　　“嗒、嗒?！?/p>

　　穿著紅肚兜站在一旁的大娘聽到了暗號，馬上張口，她說話的聲音還帶著北方農(nóng)村口音。

　　“張廣氏，你坐吧?！?/p>

　　我不敢看穿紅肚兜的大娘，她那肚兜實在是太小了，反倒是我更愿意看眼前之人。

　　“今夜是同治六年七月初四，你于昨日偶得天花之喜，痘花娘娘派我等前來接應(yīng)，好一同前往痘花宮?！?/p>

　　我這是在誆騙張廣氏，因為我知道，它分不清。

　　“騙人騙鬼?！?/p>

　　由于死人的天魂消散，隨著逗留人間太久，它們大都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時間概念。

　　我這一手，請來請坐請走，左右又有兩人身穿紅白肚兜，真就好像那唱戲里的說學逗唱。

　　張廣氏臉上痘花滿布，膿瘡流出，此刻它眼神中顯得有幾分茫然。

　　我一看，知道機不可失！

　　“嗒、嗒、”我趕緊又用手指輕敲了兩下供桌。

　　陸原耳朵很靈，他立馬知道了我的意思。

　　陸原緊閉雙眼不敢看，他朝前大聲喊道：“張廣氏，我們走吧！”

　　此時我也趕緊加了一句，“隨同痘花娘娘去痘花宮享福吧！”

　　門窗緊閉，一陣陰風吹過，掀起來了大娘那紅色肚兜的一個小角。

　　半跪在地的張廣氏，它聞言后對著葛曉麗輕輕躬身參拜，隨后它周身線香的煙霧開始慢慢消散。

　　可就在這時！

　　不知道是哪個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還是老式諾基亞的那種默認鈴聲！

　　“壞事了......”

　　我趕忙扭頭看去，只見大娘褲兜里的手機屏幕亮出了淡淡綠光.....

　　“你們不是痘花娘娘！”

　　死地主身上本來慢慢消散的白煙，此刻正在急速的凝結(jié)聚集！

　　就好像抽風機一樣！

　　“砰！”

　　我猛地拍了一聲供桌，聲色俱厲的大聲呵斥道：“張廣氏！你膽敢冒犯痘花娘娘！莫不是想受那抽魂之苦！”

　　“痘花宮里已經(jīng)為你定好了時辰！你是想找死不成！”

　　我指著地上的那團白煙破口大罵！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小名不敢?。　?/p>

　　“痘花童子息怒?。　睆垙V氏膽怯的聲音從白煙中傳出。

　　“那你還逗留此地作甚！還不快馬上動身！莫不是想得罪本童子不成！”

　　我腦門上出了一層汗，此時故意大聲說話，讓自己聽起來很牛逼。

　　“這就走.....”

　　“這就走.....童子莫要動怒?！?/p>

　　很快的，地上的白煙緩緩的消散，地主張廣氏模糊的身影也越來越淡。

　　供桌上的線香逐漸恢復了正常，白色的煙霧正常的向上升空。

　　周遭的寒氣也逐漸退去。

　　“呼......”

　　我長出了一口氣。

　　這張廣氏生前是個慫貨，死后也還是個慫貨，稍微碰見個比自己厲害的主，秒慫。

　　也就只能嚇唬一下葛曉麗這樣的普通人。

　　“總算送走了?！?/p>

　　我神色輕松了不少，隨后對三人吩咐道：“沒事了，都能睜眼了?！?/p>

　　“啪嗒，”我開了燈，屋內(nèi)瞬間明亮了起來。

　　葛曉麗三人一點點的睜開了眼睛。

　　此刻屋內(nèi)亮堂堂的，四周無恙，又哪里還有什么死地主。

　　“真走了？”陸原咽了一口唾沫，扭頭小心的觀察周圍。

　　我點了點頭，“自然，已經(jīng)沒事了?！?/p>

　　至于那張廣氏，我不知道痘花娘娘正主現(xiàn)在還存不存在，就算在，憑我的這點本事，也只能是請來痘花娘娘的一絲靈氣罷了。

　　今天沒開張，一單生意沒做成，倒是先騙了一個死地主。

　　這樣也好，善始善終，我雙手不沾因果，葛曉麗也免去了這糟無妄之災(zāi)。

　　最重要的還是那一百萬，那可以讓我能夠暫時給妹妹補齊醫(yī)院的欠款。

　　那大娘被嚇得不輕，我心生歉意，讓葛曉麗又多給了兩千塊錢。

　　陸原是在馬路邊找來的這大娘，應(yīng)該是干夜班保潔之類的工作。

　　我搖了搖頭，心下嘆道：“這么大歲數(shù)了，但凡家里子女還有點孝心，也不會讓老人這么辛苦?！?/p>

　　葛曉麗知道自己以后沒事了，當下也直接喜極而泣。

　　“文先生，等天一亮我就去銀行轉(zhuǎn)賬給您，您這是救了我的命?。　备饡喳愓f完又想給我下跪。

　　這次我沒阻攔他，我救她一命，她拜我一次。

　　爺爺當年給我講過，萬事皆有因果，為人處世要坦坦蕩蕩。

　　該是自己的，不要推辭，不是自己的，莫要強求。

　　葛曉麗這一跪。

　　老文家受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