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下毒已久


疼……

渾身上下沒有一塊不疼的地方,李婉柔想自己大概是下了地獄,那對心腸歹毒的人不會讓她死后安寧。

可是剛睜開眼,李婉柔就被溫暖的陽光給晃了眼,緊接著就聽到了哭聲。

“小姐,您可算醒了!”

芙蓉抹著淚,滿臉的擔(dān)憂,連忙扶了李婉柔喂藥,卻被對方一把打翻。

芙蓉愣住了,擔(dān)憂道:“這可是最后一帖藥了,大夫那里怎么求都不肯松口,偏要說您身子很好,只消靜養(yǎng)。”

撲面而來的不是酸臭的腐爛味,而是淡淡的花草香,李婉柔緊繃的心安定了不少,卻也難掩心頭震驚。

芙蓉自幼伺候她,隨她入宮不足一年就被大太監(jiān)活活玩死了,死時全身連一塊好肉都沒有,她那時候卻因為處處被李詩馥壓制,連為她收尸都做不到……

可她的臉是這樣鮮活,自己這是在做夢嗎?

李婉柔神情恍惚地盯著芙蓉白皙的小臉,不過十一二的年紀(jì),她下意識地抬手看了一眼,眼眸猛地瑟縮。

不再是青筋遍布瘡痂厚厚的大掌,而是青蔥白嫰的小手,甚至白得病態(tài),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她的心狂跳起來,焦急地問:“我睡了多久?”

芙蓉不明白小姐為何神色劇變,難以捉摸,只得擔(dān)憂地說:“小姐忘了,您在宗廟為大夫人祈福,卻著涼凍壞了身子。要不是發(fā)現(xiàn)得早,就燒壞腦子了!”

宗廟?祈福?燒壞腦子?

記憶慢慢回籠,她想起來了,這是在她十二歲那年,為趙氏的三十壽辰在宗廟祈福,跪了三天后病倒了。

回想上輩子自己處處順著大夫人為她盡孝,可是到頭來落得比死還難看的下場,她心頭的滔天怒火熊熊燃燒,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捏緊拳頭,心頭發(fā)誓既然老天給她重新來過的機(jī)會,她定要手刃死仇,讓他們也常常痛不欲生的滋味!

“小姐,您身子沒好利索,這幾天我給您推了去前院請安,只是王媽媽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想來夫人那里也是不痛快的,您明日還是去一趟吧?!避饺貒@了口氣,自家小姐在這吃人的后宅里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難過。

對方怕是恨不得自己病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屋子里,李婉柔面若寒霜,冷冷地說:“即便是我去了,大夫人也不一定高興,不過是面子上的事?!?/p>

芙蓉還想再勸,可見了小姐那雙波瀾不驚的冷淡眸子,卻像是看見地獄里剛爬出來的厲鬼,陰森森的,她猛地就住了嘴。

往日的小姐溫婉柔弱,怎么一病醒來就不怒自威了呢?芙蓉抿唇皺眉深思,但這大抵也是好事。

李婉柔起身梳洗了一番,鏡子中的她眼眸刀劍般銳利冰冷,面容卻平靜安詳。她摸了把嫩滑的臉,情不自禁地壓唇笑了笑。

窗外春風(fēng)正好,李婉柔看那壓了一樹的艷麗桃花,唇角一點(diǎn)點(diǎn)掀起,問起:“碧色呢?”

“屋里懂點(diǎn)醫(yī)術(shù)的便只有她,小姐便吩咐她煎藥了?!避饺胤鲋钔袢崞鹕恚现刂氐暮?,嘆氣:“這快都入夏了,小姐的身子還是這樣畏寒,大夫卻強(qiáng)說您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這可如何是好?”

春夏還好,可一到了秋冬霜雪時節(jié),李婉柔就會冷得像是骨子里在漏風(fēng),整夜整夜地縮在火爐邊取暖,一刻也離不開炭火。

這副畏寒的身子骨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府里的老人們都說當(dāng)時的秦姨娘患病去得早,李婉柔出生時渾身青紫像極了死胎。

李婉柔眉眼低垂,她被打入冷宮前曾多次懷疑此事有異,因她娘親本就是武將之女出身,身子骨向來健朗。而她出生時渾身青紫,實(shí)該秦歡顏中毒所致。

珠簾輕響,一身大紅長裙的碧色飄然而入,捧著的湯羹熱乎乎得冒著熱氣,她清秀的小臉上帶著熨帖的笑,忙道:“小姐用完湯羹就歇下吧,明日還要去請安?!?/p>

這輕柔的話語,體貼的關(guān)懷,聽了見了都叫人舒心,若李婉柔還蒙在鼓里定然安慰又感動。

可李婉柔記得,在她入宮前誰也不信卻是將碧色帶進(jìn)了宮,卻不曾想在臨盆時,是碧色給她下了迷魂散,強(qiáng)行給她灌了紅花,險些讓她落產(chǎn)。

此后她言行更是猖獗,不僅爬上龍床,還多次吹枕邊風(fēng),待李婉柔迫入冷宮,叫宮人推倒了一面墻。

每到寒冬,寒風(fēng)四面八方襲來,李婉柔便冷得渾身都沒了知覺,若非橫著心要熬到李詩馥人老珠黃,她根本撐不到后來。

可眼前的碧色笑容椿光那樣暖,李婉柔微微一笑,結(jié)果湯碗,只聞了聞,就知道里頭加了兩味致命的草藥。

草藥倒是名貴,只是放在一起煮會煮出毒性,喝得久了,身子表面看著無礙,里頭卻是被掏空。

難怪大夫敢信誓旦旦地說她不用大補(bǔ),李婉柔看著湯碗中倒映她的眼睛,怨氣冷凝。

再抬起臉時,她放下湯碗,突然說:“芙蓉,將我的琉璃碧玉簪拿過來?!?/p>

扶著碧色的發(fā)髻,李婉柔將簪子插、進(jìn)去,笑得更溫和:“你這身衣裳真是襯得人比花嬌,只是這頭上卻少了點(diǎn)珠光寶氣,去見你心尖上的人就有些不太合適了?!?/p>

碧色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臉上,不安地瞥了眼小姐的臉色,發(fā)現(xiàn)她面容和往常一樣溫婉,這才試探道:“小姐快別拿奴婢打趣,奴婢的表哥不是……”

“可我記得,你的賣身契還在相府,你如此不檢點(diǎn),若是被大夫人知道,少不得直接發(fā)落你去勾欄院!”

李婉柔的面容猛地沉了下去,芙蓉雖然驚訝,卻還是輕聲勸道:“這碧色是夫人指來的,平日里并無大過?!?/p>

言下之意不過是這丫頭不好懲治,否則容易驚動大夫人。

碧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哀聲道:“奴婢自幼就伺候在小姐身邊,衷心可鑒,斷斷沒有私情!”

李婉柔話音一轉(zhuǎn):“哦……是么?既然你衷心可鑒,那便喝了這碗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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