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把長滿虱子的枯發(fā),李婉柔記得如今是昭和五年。從被親姐妹推下后位,全身癱瘓,她在冷宮這張濕冷的床上一躺就是四年。
冬天的寒逼近她的四肢五骸,針刺一般疼,密密麻麻扎在身上,連喘口氣都難。
突然黑壓壓的屋子亮堂了,映入眼簾的是雙繡有金鳳圖案的鞋,珍珠綴滿鞋面,襯得來人更顯高貴。
女人一身紅綢輕紗的裙,小臉白凈妖嬈,眼角卻微微上揚,狹長的羽毛扇子般的睫毛輕輕扇了扇,聲音來也很和軟。
偏偏一開口,卻是陰冷毒辣。
“妹妹我時常陪在皇上身側(cè)時,總掛念姐姐你深宮寂寞,除了蛇蟲,便再也無人相守了。”
李婉柔心頭涌起滔天怒火,眉心一顫,卻又很快舒展開來,露出了溫婉討好的笑來:“墨兒可還好?”
“他呀……”
李詩馥的尾音拉得很長,面色冷淡,輕嘲:“不過是個雜種,皇上看不上他,自然熬不過去,早在你入冷宮的那個冬天就死了?!?/p>
死了?
如何死得?
他們竟然都瞞著自己!
李婉柔腦子嗡嗡地簡直要炸開,心頭發(fā)緊,不敢置信地大吼:“容稷瘋了么!那可是他的第一個皇子!他的親骨肉啊!”
難道她失去了最后一點利用價值,就活該被一腳踹開?連剛出生的無辜孩子也難逃一劫?
當真是她瞎了眼蒙了心,癡心錯付?
從她嫁給還是三皇子的南宮容稷后,就為他擋過毒酒、挨過刀劍,可這些在他眼里竟然還不如李詩馥的一個笑容?
她被迫給李詩馥騰出后位,連墨兒也要給她的孩子讓儲君之位!憑什么?
李婉柔心頭漫上洶涌的涼意,卻依然心存一絲希望。她眉眼冷凝,一字一頓道:“我要見皇上!”
“皇上他日理萬機,哪有功夫搭理你這將死之人?你不過是賤命一條,和你出身同門這個污點多年來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李詩馥輕快的笑容里慢慢透出陰暗,一雙水光瀲滟的眸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心頭大快。
侯府中只有她才是嫡出,也是她最先遇到容稷,卻因他出身不高所以沒能嫁去,反而是庶出的李婉柔占盡了便宜,還搶了本該屬于她的后位!
尖細的指甲深深掐緊手心,李詩馥冷笑道:“你不過是個庶出的玩意兒,爹養(yǎng)著你只是為了給我鋪路,你卻好,直接踩著我的路上了位,合該去死,留你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大發(fā)慈悲!”
李婉柔只覺得不可思議,她嫁給容稷時危機四伏,光是各路皇家人設(shè)下的鴻門宴就多次叫她差點有去無回,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不知多少遭,可笑在旁人眼里竟是她占盡了好處?
瞧李詩馥眼里的戾氣,李婉柔不得不相信即便是容稷,怕是也是這樣笑她癡心妄想,坐上后位就是她的死路。
合該她為這對狗男女鋪好路,就得自刎去死,一刻都不該耽誤他們的美好前程。
嘔了口心頭血,李婉柔的眼神越發(fā)黑沉,她忍著撕裂般的痛抬起中指,盤曲著青紫色筋脈的手指已經(jīng)爛了大半。
李詩馥卻輕輕含笑,大喝:“來人,上舞刑!”
她話音剛落,黑暗中就走出出幾個宮人,抬過來的鐵板上有無數(shù)細長的倒刺,上面還懸著一根麻繩。
他們拖著李婉柔,把麻繩往她脖子上一套,就燒起了鐵板下鋪著的炭火,火舌一下子就舔上了李婉柔的腳腕。
李婉柔被燙得直想跳腳,卻因全身都癱了,只能由著宮人扯著頭發(fā)來回地亂晃,仿佛火中翩翩起舞。
大火燒光了她的衣服,血糊了滿地。
李婉柔被麻繩吊得氣都喘不過來,卻不知怎得想起當年春風(fēng)撩動了她的心,宴會上、她只看了容稷一眼卻覺驚鴻一瞥,幾乎沉迷其中,到如今卻是一步步將自己推上了死路。
渾身撕疼難忍,李婉柔的五官狠狠擰在一塊。透過大火,她看見李詩馥猖狂的大笑,已想不起當初姐妹和諧的場景。
若有來世,她定要這對狗男女生不如死,不得安生!
“皇上有旨,要將這見人扔進亂葬崗,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得超生!”
早有宮人上前撲滅大火,隨便用破席子一卷,隨手扔到了死尸遍地的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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