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河畔。

看著漸行漸遠的黎黛與姜老頭,上邪總覺得近日墨村內氣氛壓抑,不知是不是空心婆婆去世的原因。

搖頭嘆了口氣,他摸著懷里的書信。婆婆曾言她去世后,谷立阿哥會帶自己去南上,如今過去這么久都沒來,怕是遇見了麻煩。

他皺著眉頭思索,打算去清池村見見谷立。

并非是他想離開,而是谷立背景深厚,他想問問有沒有可能,讓墨村內其余的長輩都能一起前往南上。

思及至此,他當即回到房間。帶上些許干糧,以及放置在書架上的面具,隨后趁著夜色偷摸著離開了墨村。

………

紅塵河畔原本荒蕪,在劫雨前幾乎人跡罕至。劫雨后盡管山林間時常有虹光劃過,可多數(shù)是匆匆一過客。

要么去彼岸扔了尸就走,要么就是打算入駐南上的逃難者。

像谷立一般,自南上而來者不在少數(shù)。他們分布在沿河各地,搜尋著河神魔念的蹤跡。亦或者所有關于劫雨的消息。

天幕黑雨掩蓋了天色,山野中獸吼肆虐,有十丈蝸牛健步如飛,亦有蛇蟲鼠蟻形似妖魔。

上邪在林間飛馳,在他的臉上,正戴著一張鼠面。

這是他三張面具之一,名為茍鼠,天性膽小五感敏銳,并且擁有趨吉避兇的天賦。

他縱跳間避開一只骷髏般的劫獸。與一般的妖獸不同,不管何種劫獸,外貌都極為丑陋猙獰,并且渾身會散發(fā)一股瘟疫的氣息。

戴著茍鼠面具,上邪的動作極為敏捷,唯獨眼底透露著警惕與懼怕之色。

這是巫面的弱點之一,面具不僅能讓他擁有奇異的天賦,同樣也會影響他的心性。若是佩戴面具的時間過長,一旦他維持不住本心,則會被巫面上獸血渾濁本性。

隨著時間流逝,山林景色在他眼前迅速劃過,終于在一間破廟前,上邪停住了身子。

破廟周圍幽靜異常,方圓幾里都沒有一只劫獸。一點幽光自上邪眼底浮現(xiàn),他圍繞著破廟掃視一陣,確定沒有危險后,才急忙摘下面具,狠狠地喘息著。

“這巫面于我如同神助,卻同樣猶如深淵。佩戴的時間越久越容易陷進去,到時候怕是連自己是人是獸都分不清楚…”

他抹了抹額頭冷汗,隨即緩緩踏入了破廟中。

走過沒有圍墻的院落,廟堂中一片陰暗,上邪取出火折子這才看清其內景象。

漏風的墻面滿是霉斑,桌椅香爐略有陳舊,倒也尚算完整,只是滿地的雜草細枝,讓此地顯得荒涼狼藉。

在最深處,一座宛如鯨形的泥像怒瞪著雙眼,直勾勾盯著門口的上邪。

“河神在上,墨村上邪露宿于此,還請莫要怪罪?!?/p>

上邪朝著河神微微躬身,想了想,又取出一根焚香點燃,立在香爐中。

常聽黛娘親說,彼岸廟宇皆供奉河神,若是心存不敬,則容易給自己帶來災禍。

看著焚香青煙裊裊升空,河神雙目也似收斂了怒色,上邪這才松了口氣。

黛娘親說只要這焚香不斷,則表示河神允許自己暫時留宿;若是滅了,則代表河神不想被擾了清凈。

“河神哪怕處于魔化邊緣,可只要廟宇上供奉著它的泥像,想來此間情景它都能感受得到…”

他微微嘆息,感嘆神力深不可測的同時,也將一些干柴收集,用火折子點燃后卷縮在角落,茫然的望著墻面破洞外的劫雨。

風雨順著破洞涌入,吹動著篝火徐徐跳動,將泥像面孔映照著忽明忽暗。

就在上邪略感困乏之際,遠處隱隱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

“這里有一座破廟遮雨!”

那聲音有些稚嫩,隨著他的聲音傳出,很快就傳來更多稚嫩清脆的聲音。

“快進去快進去,再沒地方躲雨,我都要成劫尸了?!?/p>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鬼主意,本仙子哪需受這般苦?!?/p>

“………”

交談聲逐漸臨近,上邪凝視著漆黑的廟門,屏息間手也伸進行囊,緊緊的握著那張蝶變面具。

“咦?這廟里還有個小家伙?!?/p>

外面的人尚未進門,那自稱仙子的聲音傳入廟內,頓時令上邪的手心一顫,緊接著他就看見幾道身影前后邁入廟中。

三男二女一行五人,皆是少年相貌。他們身著華裳,戴著兜帽,宛如一位位金童玉女一般。

最讓上邪震撼的是他們沒有蓑衣遮體,仿佛絲毫不懼漫天劫雨一般。

上邪怔怔的看著五人走來,一滴滴雨水從他們衣裳上劃落,又在瞬間被大地吞噬。

他曾聽谷立阿哥說,南上未雨綢繆,已經(jīng)在針對劫雨煉丹鑄寶。

這些人身上的衣衫,想來就是能抵御劫雨的法衣了。

可這種法衣整個相國都找不出一件,眼下竟突然出現(xiàn)五件,著實讓他震撼。

“喂,你這行囊里是什么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p>

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女來到上邪身前,好奇的看著上邪伸進行囊的手。方才自稱仙子的正是她。

片刻后上邪仍怔怔的看著她身上的衣衫,猶如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依依,和這凡人有什么好說的,你既想看,我給你搶來就是?!?/p>

一位面容桀驁的少年嘻嘻一笑,說話間更是上前準備動手搶奪。

上邪見此心頭一跳,急忙將面具戴上。身形一動間揚起夜風,瞬間抵達泥塑身旁。

冷風吹滅篝火,讓本就陰暗的廟宇徹底伸手不見五指。

“??!”

有少女的驚慌聲在廟中回蕩,緊接著就是乒乒乓乓的碰撞聲,似乎有什么東西被絆倒在地。

“青芝你沒事吧?”自稱仙子的少女在黑暗里說道。

“我沒事的…依依師姐。”

聽著耳畔傳來一聲聲壓抑的驚慌聲,上邪心底微微松緩。想來只是幾位離家的少爺公主,頗有些背景罷了。

“爾等何人,焉敢不敬河神?”

“什么狗屁河神,你可知本公子是誰?”

方才那桀驁少年的聲音傳來,隱隱地上邪似能聽見一絲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