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碧霄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名其妙。

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算了,隨它。”她心道。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車里,他們離得不遠不近,不說話,可也覺得尷尬,氣氛剛剛好。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坐在同一輛車里,以往都是各自開車去吃飯,然后各自再回來。

嚴秋言提出開車來接遲碧霄時,她一瞬間有些驚訝,不過也就一瞬而已。

她之所以欣然同意,是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這樣,沒有半點不清不楚,而是清楚得很。他們又不是真的情侶,只是合作關系,不需要像曖昧期的男女朋友一樣扭捏。

越是不在意就越無所謂,她只需要把他當成是生意場上的一個伙伴即可。

半個小時后,車開進了名盛餐廳的停車場。

停穩(wěn)后,遲碧霄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嚴秋言突然想到什么,他一邊脫下外套,一邊道:“等等。”

他沒有詢問,直接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天涼,你穿的太薄,披著進去吧?!?/p>

遲碧霄不知怎的,她沒有推開,一瞬間的愣神,衣服已經套在她身上了,等她反應過來,嚴秋言已經下車把車門打開,等著她下車了。

她沒說什么,披著他的外套走了下去。

“也許,他還是和那些生意伙伴不同的?!彼粗膫饶槪牡?。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餐廳,服務員迎了上來,帶著他們走到了訂好的位置。

想起初次相遇,遲碧霄不由自主笑得眉目舒展。

兩人落座,嚴秋言看見對面的遲碧霄嘴角彎彎的,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但還是開口問道:“在想什么?”

“沒什么,就是想起我們遇見那天的事,現(xiàn)在想想,真是忍俊不禁。”

嚴秋言一邊翻著菜單,一邊道:“是啊,反正我是留下陰影了,怪我,不確認對方是誰,就上來一頓介紹?!?/p>

“恐怕以后每次出來吃飯,都會想起那場烏龍?!彼f的俏皮。

“可以在家里吃飯,我廚藝不怎么樣,但是做幾頓飯還是沒問題的。”他話是謙虛的,可口氣驕傲極了。

遲碧霄看著他低頭翻菜單,聽他這么說,心里忽然一動容。

這些年追過他的男人不少,有的純粹是看上她的外表,有的是驚訝于她的事業(yè),有的是出于好奇。

總之各種各樣的男人她都見過,只是從沒有深入去了解他們,直接回絕了。

事業(yè)太忙,她沒心思。

隱約記得三年前她和一個男人吃過幾頓飯,當時兩人主要是談生意,那男人也表達了自己對她的愛慕之心。

對這個人,她倒沒有很厭煩,于是見了幾次面。不過后來合作談崩了,兩人也就沒再聯(lián)系了。

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嚴秋言,是第一個提出回家吃飯的男人。

她一向覺得,同樣是一頓飯,在餐廳吃,那是應酬,在家里吃,那是相處。如果兩個人到了能一起回家吃飯的地步,那一定是互相喜歡吧。

遲碧霄翻翻菜單,又抬頭看看他,“不過他說的這樣漫不經心,大概想的和我不一樣吧?!彼南?。

點好了菜,兩人隨意聊了一會。只見服務員端著一份小蛋糕走過來,“請慢用?!?/p>

“我們沒有點這個?!边t碧霄疑惑。

“是這樣,小姐,這是我們店為情侶贈送的免費蛋糕,是我們最近出的新品,請二位放心品嘗?!狈諉T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他機敏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游走,說完不等兩人回答就走了。

遲碧霄一懵,她看了看對面的嚴秋言,發(fā)現(xiàn)嚴秋言正用那秀氣的眼睛盯著她,好像在說,這可不關我的事。

她這才留意到嚴秋言脫了外套,里面穿的也是一件白襯衫,下面是黑色西服褲,兩人今天都是黑白搭,不知道的人以為是情侶裝。

況且一男一女兩個人,這樣郎才女貌,這樣般配,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對。

“遲小姐,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是情侶啊?!彼麑W著小服務員的口氣。

遲碧霄蹙著眉頭,但卻彎起嘴角,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挖了一小勺蛋糕,送進嘴里。

“真甜?!?/p>

他也挖了一勺嘗了嘗。

“是很甜?!?/p>

遲碧霄沒多想,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嚴秋言一雙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底滿是笑意。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是很甜”說的是蛋糕還是她……

餐廳的燈光有些昏黃,四目相對,空氣里除了蛋糕甜膩的奶香味,還有逐漸微妙的氣息。

片刻后,遲碧霄不知道聽到了什么聲響,她收回目光,低頭看著眼前的蛋糕,輕咳了一聲,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周遭不自然的氣息就這樣被一口水冷卻了。

這么多年打拼,她養(yǎng)成的最好一個習慣就是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迅速冷靜下來,即使心里是一團火,表面上也絕不顯露半分。

她低頭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沒去看他,內心漸漸生出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

自己該不會是嚴秋言魚塘里的一條魚吧??

他對其他女人也這樣?

認識半個月就可以這樣深情地盯著別人?

她允許他們的交往是一場合作,但是不能允許自己是別人養(yǎng)在魚塘里的一條魚。

想到這里,遲碧霄怒從心來。

她一向能夠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想法,無論是憤怒還是慌張,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可她的目光是清冽的,表情是淡漠的。

因為她知道越是不動聲色,對手越是猜不透自己的心思。可是今天,她的這些小心思居然抑制不住地都表現(xiàn)在了臉上。

嚴秋言坐在對面,看著遲碧霄的臉由晴轉多云,再到陰,心里疑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遲碧霄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她看著嚴秋言,平靜地說道:“嚴先生知道我是個商人,向家里交代的時候家人同意你交這樣的女朋友么?為什么不干脆一勞永逸找個門當戶對的呢?”

她又掛起招牌式的微笑,語氣聽起來柔和平靜,好像只是朋友間普通的交流,可是越是這樣的語氣,越說明她在試探。

聞言,嚴秋言把剛剛遲碧霄突然的陰晴不定猜了個七七八八,他了然地淺笑了一下:“遲小姐這是談判的語氣,不是談戀愛的語氣。”

此刻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剛到餐廳時那樣和諧,遲碧霄看著嚴秋言,絲毫不躲避目光,正準備開口,服務員端著菜上桌了。

不明真相的服務員還以為兩個人在眉目傳情,趕忙放下盤子就走了。

遲碧霄看著剛上桌還略微冒著熱氣的牛排,淡淡開口:“我們只是在合作的男女朋友,不是在談戀愛,望嚴先生弄明白事情的性質?!?/p>

嚴秋言沒有說話,拿起刀叉不急不慢地切著牛排,他修長又干凈的手重復著切的動作。

不一會,一塊牛排切成了好幾塊大小幾乎無異的小塊,他放下刀叉,然后拿過遲碧霄的牛排,把自己切好的放到了對面。

這一連串動作做的的自然而連貫。

仿佛他倆已經是一對很熟悉的戀人。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嚴秋言沒有詢問就擅自做主的行為。

可奇怪的是遲碧霄并沒有惱怒。

他這明明有些霸道的行為在他身上卻顯得異常正常,紳士而溫柔。

遲碧霄轉念一想自己是一條魚,開口的語氣又跟著尖酸了幾分,“這么熟練,嚴先生如此體貼,身邊不愁沒有女人吧?!?/p>

聞言,嚴秋言一邊低頭切著他那一份牛排,一邊嘴角挑起一抹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故作驚訝,“怎么會?現(xiàn)在坐在我對面的不是只有你嗎?”

遲碧霄這才反應過來他那抹微笑原來是戲弄,她忽的嗔怒,又轉而恢復冷靜,她微笑著說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她面對男人、女人,一向不會這么情緒化,也不會被別人這么捉弄,她的氣場從來就沒輸過。

可今天,卻栽在這個小子手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身邊,的女人,不就是你么?”他放下刀叉,一邊比劃著,一邊無辜地說道。

他眉宇間的愉悅一點都不加掩飾。

遲碧霄:……

看似正人君子,實則是個油嘴滑舌的無賴。

遲碧霄壓下心里的火氣,她冷笑一聲,直直盯著嚴秋言,直截了當?shù)溃骸皣老壬矚g養(yǎng)魚,恐怕你挑錯了魚苗,有些魚聽話乖巧,你怎么養(yǎng)它怎么活,可有些魚,能掀翻你整個魚塘?!?/p>

說完,她收回目光,垂眸看著手邊的水杯,食指輕輕觸摸著杯壁,等著對面的嚴秋言開口。

她想今天把話說清楚,這場游戲怎么玩,由不得他嚴秋言一人。

不可否認當初答應的時候,她腦子一熱不知道怎么就被嚴秋言那荒唐的說法說服了。

可是現(xiàn)在理性的大腦又重新占領高地了,熱了半個月的腦子也該被魚塘里的水澆醒了。

半晌,嚴秋言沒有開口,遲碧霄嘗了一口牛排,心道:“和我們酒店比起來差遠了?!?/p>

然后端起水杯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問道,“怎么,嚴先生無話可說?我們在一起,互不干擾互不影響,你要養(yǎng)魚還是改行,都和我沒關系,我向來的原則就是合作就一心一意的合作,談得來就談,談不來就散,如果拖拖拉拉把我的耐心當備胎,還請嚴先生馬上換伙伴?!?/p>

期間,她未曾看他一眼。

“碧霄?!绷季?,他忽的開口。

這兩個字從他嘴里流淌出來,溫柔的不像話,聲音有些低沉,可又干凈清澈極了。

遲碧霄始料未及,心里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