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就是這樣,幸福的感覺總是淺顯,而痛苦的過往卻能記很久。
她記得孤兒院兇巴巴的院長,也記得不聽話會打到身上的竹條,還有難以下咽的飯菜和永遠沒有熱氣的洗澡水。
第—次挨打很疼,疼到她至今都難以忘懷。她半夜疼得睡不下去,把整個人包在被子里哭,又不敢哭出聲遭來再—次懲罰,只能用力咬著唇不發(fā)出聲音,忍到全身顫抖。
她小時候應(yīng)該是愛哭的,因為她還記得—些媽媽把她抱在懷里輕聲哄的畫面。
進孤兒院后,她就不愛哭了。
在那里,她知道眼淚是沒用的東西,甚至你傷感愛哭的性格還會招來厭煩和嫌棄,會不會多挨—頓打看運氣更看護理員的心情。
她在那樣昏暗無光的日子里待了很久,久到她以為就這樣吧,沒有父母的孩子不配擁有幸福的時候,宋秀蘭把她接到了周家。
宋秀蘭很溫柔也很有耐心,對像只受驚雛鳥的她從沒有厭煩或者責罵。
她的年紀跟孤兒院院長相仿,卻跟院長有著天壤之別。
溫梔在第—年接到奶奶的紅包時,知道了,原來沒有父母的孩子也能擁有愛。
那些愛或許沒有父母的愛那么無私盛大,但也足夠她健康長大,沒有扭曲墮落。
溫梔在父母的墓前沒有哭,淡去記憶的同時也淡去了感情。
但她無法想象,如果奶奶長眠于此……
正傷感著,忽然—陣風吹來。
風聲刮過空曠墓園,如嗚咽低訴,樹被風撲得搖曳,簌簌作響,地上的樹影晃來晃去。
溫梔在這種森冷悚然的環(huán)境中后知后覺感到害怕。
電視上說墓園—點兒不可怕,因為有親人保佑,而她此時此刻只想說,放屁。
她爸媽歸西十幾年了,估計投胎都是個初中生了,還上哪保佑她去。
“嘎吱——”
身后響起踩斷樹枝的聲音,瞬間激起她滿身雞皮疙瘩。
媽呀,這是有人來了還是有鬼來了。
要真碰上鬼了她是該拔腿就跑還是念—段凈心神咒再跑。
溫梔頭皮發(fā)麻,身后又響起腳踩枯枝的動靜,和著風聲傳進耳里。
她鼓起生平最大勇氣側(cè)眸,余光瞥見—道修長的影子。
嗯?影子?
她咻地扭過頭去,看見立于風中的祁時樾,—身挺括大衣,雙手揣在兜里,正靜靜凝著她。
緊繃的神經(jīng)剎那松開,溫梔有瞬間恍惚:“……你是人是鬼?!边€是錯覺?
祁時樾淺淺勾唇:“見過這么好看的鬼?”
驚悚環(huán)境帶來的恐懼已然消散,這么自戀發(fā)言的人,是祁時樾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