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我到了學校,原本和我是同桌的薇薇,被老師調到了距離我最遠的位置。
薇薇泛紅的眼里,盛滿了對我的恨意。
這時我才知道,我媽昨晚上跑到薇薇家里去鬧了。
又是要薇薇媽媽報銷醫(yī)藥費,又是要薇薇和我絕交,從此不準說一句話,甚至出言侮辱薇薇一家人。
各種惡毒語言說盡了。
薇薇媽媽心臟不好,被我媽媽這一鬧,心臟病犯了,差點沒挨過去,這會兒都還在醫(yī)院里。
我失去了我第一個朋友。
其他同學也不敢和我說話。
生怕我媽也去他們家里鬧。
放了學,我看見媽媽在班級門口等我。
“以后我每天都來接送你上下學。你在回家的路上要看書背英語單詞。爭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落下學習。”
她不容置喙的,吐出幾句輕飄飄的話,就讓我小學三年沒有交到任何一個朋友。
“不許跟不三.不四的人一起走,不許吃別人的東西,他們給你吃反式脂肪酸是要害你?!?br>
“只有媽媽不會害你,只有媽媽真心對你好。”
“我為了你花費這么多心力,你要感恩,你考上北大就是對媽媽最大的報答。”
“媽媽為你付出了這么多,你不能讓媽媽的付出打水漂?!?br>
說實話,我在學習方面確實沒什么天賦。
但媽媽堅信,爸爸媽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生下的孩子天賦肯定不差。
而且還有哥哥這個天才前例。
我每天除了學習,沒有其他任何事情要做。
掃地洗碗都被媽媽搶著做了,她只讓我讀書,讀課本。
我的精神世界貧瘠荒蕪。
我的知識海洋是干枯的沙海。
我小升初以縣第一的成績,考進縣里最好的明德中學。
我媽樂得紅光滿面,腰桿子直的很。
逢人就咧著個大嘴不停地叨叨,她的基因有多么好,她的教育有多么成功,她的孩子將來肯定能考上北大。
親戚鄰居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我是走讀生,媽媽怕我亂花錢吃不干凈的東西,每天中午都堅持給我送飯到學校里來。
同學們都羨慕我有個這么好的媽媽,羨慕我不用排隊打飯。
常年只吃米飯和水煮菜,維生素片,我瘦弱的跟竹竿一樣。
常年熬夜,睡眠不足,加上長時間看書做題,我早早地就戴上了厚厚的眼鏡。
同學都叫我“眼鏡妹”,“四眼妹”,說我是果寶特攻里的甘蔗。
可是沒叫幾天,媽媽就發(fā)現同學給我取外號這事兒。
她先是收集了叫我外號的同學的信息,然后挨個打電話給他們家長,還有班主任,嚴厲批判了同學家長的教養(yǎng)和素質。
“我家孩子有名字,她叫商北雪,她不叫眼鏡妹四眼仔??!”
“我在她的名字寄托了我對她的期望,上北京大學!這是多么美好的期望?”
“可是你的孩子居然給她起外號!這是嚴重的侮辱了我的情感,侮辱了我的努力與付出,對我的孩子造成了嚴重的心里創(chuàng)傷!”
“你的教養(yǎng)呢????你孩子的家教怎么回事?你怎么教出來一個給人家起外號的孩子?”
“我需要你孩子,給我的孩子,鄭重且嚴肅的道歉!”
給我起外號的同學們都被家長打了一頓慘的。
第二天來上學的時候屁股都不敢挨凳子。
我媽媽像是一只勝利歸來的大母雞,叉著腰,洋洋得意的看著那些同學在周一的國旗下,對我彎腰,鄭重道歉。
班里所有同學都對我道歉了。
因為他們是“幫兇”,“從犯”。
可我看見了,同學們眼里淬了毒似的恨意。
無盡的惡意幾乎壓倒了我,我喘不過氣,我好害怕!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社交的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應對,他們彎腰給我道歉,我卻像個受驚的鵪鶉一樣,瑟瑟發(fā)抖。
我媽成功的再一次讓班里所有人都孤立了我。
“你若盛開,清風自來”。
我媽只讓我盛開,然后趕走了所有的清風。
她覺得區(qū)區(qū)一個小縣城的同學不配和我有什么來往,她始終認為我只能和北大里的這種高級知識分子交朋友。
我第一次叛經離道的認為,我媽可能腦子有點問題。
全班同學道歉事件過了一個星期后。
我每天活得坎坷不安。
同學們的惡意和恨意就像是定時炸彈一樣,時時刻刻讓我感到不安,讓我心悸。
終于有天,這個定時炸彈,爆炸了!
我寫完了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yè),然后我媽收拾我書包。她突然從書包里抽出來什么,不可置信看了看白花花的封面,先是震驚了一瞬,隨即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憤怒。
她一步一步,把地板踩得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是在踩著我的心臟蹂.躪,我知道我媽這是生氣了,雖然還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我條件反射般的已經開始害怕了。
被細竹條毆打過無數次的腿開始神經性的幻痛,我雙腿顫抖著,幾乎快要站不穩(wěn)了。
先是一個巴掌把我打的頭暈眼花,眼前發(fā)黑。
然后就是發(fā)泄一般的毆打,這次沒有用細竹條,拳頭和腳不停地往我身上招呼。
我被打的晚飯都吐出來了,胃酸合著米飯一起吐出來,酸臭味熏得我媽犯惡心。
媽媽眼睛泛紅,高高揚起手里的東西。
我因為嘔吐而冒出生理性的淚花,眼前模糊,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趴在地上,不停地抖,眼淚不停地掉。
那東西被扔到我面前,我媽狠狠地抹了一把我的眼淚,拽著我的頭發(fā),強迫我去看封面上白花花的身體,還有一封畫著愛心的信。
“商北雪!!你給我說實話,你現在還是不是處.女?。。 ?br>
我覺得我的大腦對外來信息的處理能力可能出問題了。
這是什么問題?
這是一個母親問九歲女兒的問題嗎?
我生物學的不錯,通過課本我也知道一些關于性方面的事情。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的母親會質問我這種問題。
從小到大接觸到的性羞恥教育,即使我沒有做過,光是這些話也仍然讓我感到羞恥萬分。
我囁嚅道:“我沒有做過那種事情···”
媽媽的拳頭正要高高落下的時候。
“咔噠”
門鎖被轉動。
我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