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慶元六十三年,春三月,雨。
京城許氏的某間院落之中。
禾晏披頭散發(fā)躺在地上,膝蓋骨已經(jīng)被敲碎,染紅了她的褲子。
“夫人,這么些年,讓你在許府做個養(yǎng)在深閨的夫人,真是委屈你了啊。
”
賀宛如冷笑一聲,一腳踩上了禾晏的肚子,狠狠碾了碾。
“禾將軍,你若只是安心的做個府里的擺設(shè),該多好?為什么偏偏要懷孕呢!”
肚子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可禾晏卻顧不上了,一把拽住賀宛如的衣擺。
“禾將軍”這三個字,聽得她頭皮一陣發(fā)麻。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管了,你身上背負(fù)著這么大的秘密,你說,禾家和許家,怎么容得下你?”
賀宛如說著,慢慢蹲下來,俯視著禾晏那雙干凈清澈,卻毫無焦點的眼睛。
“真是凄慘啊,你為了保護(hù)你的哥哥,頂替他上戰(zhàn)場,替他立下赫赫戰(zhàn)功,可他們卻送來一碗湯藥,弄瞎了你,現(xiàn)在還因為你懷孕了,要殺了你。
”
禾晏驚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雙瞎了的眼睛!
什么?
她的眼睛,居然是被她的家人弄瞎的!
十九年前,當(dāng)時的許家瀕臨沒落,境況很是不好。
偏偏在這時,禾家大奶奶生下了嫡子禾如非,禾家二奶奶生下嫡女禾晏。
家里有了男丁,繼承爵位,本是件好事。
可禾如非生來體弱,大夫斷言活不過三歲。
要是禾如非死去,禾家的爵位被收回,整個家族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禾家人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讓禾晏代替禾如非,女扮男裝。
禾如非則假裝成禾晏,被悄悄送到了廟里長養(yǎng)。
禾晏自小便把自己當(dāng)作禾如非,習(xí)武練槍,練的一身的好武藝。
后來,她參了軍,在一場場的廝殺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
陛下十分欣賞,賜號飛鴻將軍,得到了機(jī)會進(jìn)宮面圣。
也就是這個時候,送到廟里“養(yǎng)病”的禾如非歸來了。
禾如非沒死,甚至平平安安活到了十八歲。
看上去身姿敏捷,康健俊美。
于是一切歸回原位。
禾如非娶見了陛下,成了飛鴻將軍,
禾晏,又變成了禾晏。
為了掩埋這個秘密,禾家人做主,將禾晏嫁給了當(dāng)今翰林學(xué)士,青年才俊許之恒。
許之恒英俊溫柔,體貼有禮,她其實,早已心悅于他。
只是自己嫁過來后三個月,便瞎了。
再加上習(xí)慣了舞刀弄槍當(dāng)男人,已經(jīng)學(xué)不會做女人了。
她便跟許之恒,成了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
賀宛如,則是許之恒娶進(jìn)來的姨娘。
兩個人十分恩愛甜蜜,繾綣齊眠。
而她,一個瞎子,則日日守著空房,默默心傷。
“對了,你知道嗎?”賀宛如冷笑了一聲,“你服下那碗毒瞎你的藥時,之恒他就在隔壁的房間看著呢,這個孩子,也是之恒親口說的,要讓你一尸兩命!”
“你死了,禾家和許家只會松一口氣,這只怪你自己。
”
賀宛如說完,禾晏卻揚聲大笑。
怪她?
怪她什么?
怪她是個女子。
因為是個女子,便不可用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建功立業(yè)。
因為是個女子,便活該為禾家,為禾家的男子鋪路犧牲。
說到底,她高估了禾家的人性,低估了禾家的自私。
而許之恒……她應(yīng)該早就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很好!
“你笑什么?”賀宛如皺眉問道。
“我笑你,”禾晏朝著她的方向,一字一頓道:“我笑你可笑。
我因秘密而死,你以為你知道了這個秘密,還活的了嗎?”
賀宛如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嘴硬,來人,給我殺了她!”
話音落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禾晏感覺到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
“夫人……”
小蝶!
禾晏冷笑了一聲。
小蝶,是她的貼身婢女。
曾經(jīng)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
可誰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是小蝶親手給自己遞上了一杯熱茶!
就是因為這杯茶,才導(dǎo)致她失去了力氣,被賀宛如輕而易舉的抓到!
要不然,就算她禾晏瞎了,這群人又能將她怎樣!
“夫人,對不起了。
”
小蝶的聲音響起又落下,禾晏緊接著便感覺到身體被抬了起來。
似乎是抬出了屋子。
然后,有人扯住了她的頭發(fā)。
再然后,她的腦袋被摁進(jìn)了冰涼的水里。
原來,是院子中的池塘啊……
窒息的感覺漸漸傳來,禾晏卻半點都沒有掙扎,她只是覺得好累。
她想回家。
可她,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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