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秋兜里裝著1600元錢,可說是身上帶著巨款了,加上天氣熱,只穿了一條長褲,錢放在褲兜里,鼓鼓的,很不安全。

他知道,這兩年治安有些亂,正因為這樣,才實行嚴(yán)打,而此時的嚴(yán)打剛開始,很多年輕人根本沒有在意這個嚴(yán)峻的形勢。

比如,王安生這類混混等人,根本還不知道死活,只顧著逍遙,甚至不惜以身試法。

這類人當(dāng)時還很多。

這些人要是發(fā)現(xiàn)一個人身上帶著這么多錢,不尾隨搶劫才怪!

劉德秋有著過往的歷史經(jīng)驗,他知道這個時期,財不露白是非常重要的。

劉德秋沒有直接去購物,而是先回到家里,把錢藏好了,再出門購物。

正好明天周末,讀書的劉德英會回來吃晚飯,他想給“妹妹”一個驚喜。

他先看了看米缸,里面剩下的大米也不多了,覺得先買些大米回來更顯得重要。

母親看見買了大米,吃飯有了保障,看見又買了豬肉時,才不至于說,飯都吃不上,卻買那么多豬肉。

去糧站買大米需要糧票,但是,也有集市上賣大米,當(dāng)然也要貴一點。

農(nóng)工五八型號的大米在糧站買,一斤一角五分七,最后精確到分的時候是四舍五入,不是收尾法。

劉德秋到了集市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型號的大米,集市上的大米都是裝在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里,防止有人來查的時候,背著就跑。

問了大米的價格,二角一分錢一斤,他也不討價還價,稱了二十斤,四元二角錢。

他想,家里會有分發(fā)的糧票,有了這多出的二十斤大米,以后煮飯也就不用那么斤斤計較,多煮點大米,也不會造成月末的饑荒。

劉德秋為了穩(wěn)妥起見,他買了大米沒有直接去買豬肉,而是把大米弄回家里,然后再去買豬肉。

食品站買豬肉需要豬肉返回票,憑著這個票,一斤豬肉是八角二分,即使有這個票,去遲了也不一定能夠買到。

但是,這個時候集市的豬肉不像糧食那么查得緊,幾乎是放開賣了,只是價格有點貴,集市上一斤豬肉要一元到一元二角。

劉德秋走到賣豬肉的案板前,看著豬肉,問了價錢,然后指著一塊足有三四斤的豬肉說:“這塊豬肉給我稱了?!?/p>

這是一塊靠近豬頭的豬肉,有瘦肉,也有肥肉,肉質(zhì)很松。

劉德秋知道,光吃瘦肉不行,劉淳他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豬肉,吃瘦肉,根本沒有油水。

他的手一指,話一出口,賣肉人看著他,有些不相信:“你說,這塊豬肉你都要了?家里做喜事?”

賣豬肉的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平時,哪個家庭能買這么多豬肉?

“是,姥姥過生日,有客人。”

劉德秋笑著撒謊說。

“好呢!”

賣肉人聽了,很是高興,過稱,算賬,收錢。

劉德秋付了錢,拉開一個不透明的袋子,把豬肉裝了進(jìn)去,然后,把袋口鎖緊,那種袋口有帶子的鎖口袋,然后快步回去。

路上,有人問他去干什么了,他只是含糊地應(yīng)答著,聽不到具體的信息,人已經(jīng)擦身而過了。

劉德秋可不想讓人知道,他口袋里裝的是豬肉!

回到家里,他拿出豬肉,洗凈了,切好,炸出一點油來,然后把切好的豬肉翻炒了,再裝好,免得變質(zhì)。

這些豬肉,中午不能吃,要等到晚上再煮,為了防止貪吃的劉淳,他把炒好的豬肉藏在了自己的睡房里。

裝豬肉的袋子洗干凈了,曬著。

雷琳回到家里,看見劉德秋已經(jīng)做好了中飯,顧不上擦汗,問道:“你怎么這么早回來做飯了?”

“你忘記廠里給我放幾天假了?”劉德秋說著,過去從雷琳的肩膀上把泡沫箱子拿下來。

雷琳愣怔了一下,笑著說:“看我這個記性,你昨天跟我說過了,廠長給你放假了,也是,要新婚了,新婚假期??炷猛雭?,我把白糖冰水倒出來你喝了。要不,他回來又會喝光了。今天冰棍好賣,沒有多少冰水……”

“媽,我買了二十斤大米,集市買的大米?!?/p>

“你,你結(jié)婚還要錢,你那點工資,唉,你爸爸要是爭氣就好了……”

“媽,沒事,結(jié)婚反正不要彩禮,以后,你煮飯可以多煮點米,你不要總是吃不飽。”

劉德秋看著這位“媽”,心里會隱隱作痛,甚至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了親媽,想著她平時有好吃的總是讓給這個,讓給那個,甚至連飯都吃不飽,卻要起早貪黑,夏天賣冰棍,冬天做布鞋賣,想著就心疼。

話說出口,忍不住想流淚,便調(diào)轉(zhuǎn)頭,裝著去拿碗,走了幾步,擦了眼睛,勸自己不要太脆弱。

冰水倒在碗里,只有小半碗。

“徳秋,你快喝了冰水。”

“媽,您喝吧,我沒有上班,不渴?!?/p>

“你不喝,他回來了就沒有你的份了,快點喝了,幫我數(shù)數(shù)錢。”

雷琳端著碗遞給劉德秋。

劉德秋知道,自己不喝了,媽還不高興。

他不再推辭,端著碗喝了一半:“真甜,透心甜。媽,你喝。”

“我吃過冰棍了,你喝完,快喝完,好幫我數(shù)錢了,看今天上午這一箱掙了幾角錢,下午要是能夠賣兩箱,明天去買點豬肉吃,貴點也就貴點,你妹妹也好長時間沒有吃豬肉了?!?/p>

雷琳說著,手推著碗。

劉德秋不想再推辭,要不,媽話更多,自己真會忍不住在她面前流淚的。

一口氣喝完了冰水,幫著數(shù)錢。

錢數(shù)完了,雷琳有些不相信:“不會這么點錢吧,你再數(shù)數(shù),看數(shù)錯了沒有?”

雷琳盯著劉德秋又?jǐn)?shù)了一遍,還是那么多錢,她苦著臉說:“怎么會這樣?賣了一箱子冰棍,怎么只掙了三角二分錢?不應(yīng)該??!”

“媽,算了,別去想了,掙錢了就行?!?/p>

劉德秋以為她找錢的時候弄錯了,所以掙得少了。

“不應(yīng)該?。∥蚁胂?!難道,難道是他……”

“誰?”

劉德秋看見媽遲疑著,不禁問道。

“還能有誰!你爸爸,他幫著我賣了會兒冰棍……肯定是他!”

雷琳說著,有些咬牙切齒。

劉德秋看著雷琳說:“他幫你賣了會兒冰棍,你當(dāng)時不在?真是這樣,這個錢,肯定是對不上號了?!?/p>

“我去廁所方便了。但是,我的錢袋子沒有給他呀!我去了也就一會兒,不過十多分鐘……”雷琳還是有些不解。

“媽,你去了十多分鐘,你說,他要是原價叫賣,這個時間能賣出多少支冰棍?”

劉德秋提醒道。

“這個挨千刀的!他,他肯定是降價叫賣,把賣冰棍的錢拿走了!他竟然告訴我一根冰棍都沒有賣出去,還一只手拿了一根冰棍才走!唉,這輩子怎么就攤上他了!明天又不能買肉吃了,要不,錢不夠花……”

雷琳說著,神情黯然。

劉德秋很想告訴她,今天晚上就有豬肉吃了,但是,想了想,還是忍著,沒有說出來。

他知道,媽是刀子嘴,豆腐心。

自己要是說出來,娘忍不住嘴,透了風(fēng),劉淳回來知道了,鬧著要中午吃豬肉,媽肯定又會依了他。

劉淳分開兩餐吃豬肉,恐怕四斤二兩豬肉,他一個人都會占三斤半!

“媽,暫時不吃豬肉沒事,再說,過兩天不是有豬肉吃了嗎?那個豬肉可是在你計劃中的?!?/p>

劉德秋安慰著媽。

“你說的是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吃豬肉?唉,你是不知道,我就是想明天買點豬肉吃,讓他先吃了豬肉,到時候能夠忍著點,別像餓死鬼一樣,在新媳婦面前丟人現(xiàn)眼!”

“雖然你結(jié)婚不擺酒,只是我們一家人,但是,你媳婦剛來家里,要是看見你爸爸那么狼吞虎咽地吃肉……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他那個挨千刀的,我就來氣?!?/p>

“媽,你別生氣,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在結(jié)婚前,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劉德秋笑著說,他還是不能告訴媽,已經(jīng)退婚了,自己買了豬肉,他怕說了出來,晚上的豬肉都吃不好。

如果!

媽知道自己工作都不要了,會更加生氣。

但是!

紙終究包不住火,自己辭掉工作和退婚的事,用不了兩天就會露餡,劉德秋只是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媽,希望她不要急出病來。

劉德秋其實也在為這個事犯愁,什么時候說合適?什么時候告訴媽實情,她能夠心平氣和一點?

劉德秋自己心里也沒有底。

畢竟,這是新鮮事,過往的歷史里沒有發(fā)生過!

雷琳聽了劉德秋的話,并沒有消氣,也不好在兒子面前繼續(xù)訴苦,她看著劉德秋說:“吃飯,不要等他!”

說完,她洗手,還真自顧盛飯吃起來。

她這樣做,算是對劉淳的懲罰了。

劉德秋往雷琳的碗里夾了一點豆腐:“媽,你別顧著吃白飯,吃點菜,你給他留再多的菜,他還是會怪你吃飯不等他?!?/p>

雷琳看劉德秋一眼,說:“你多吃點豆腐,這個也很有營養(yǎng),不要給他留多了!”

說是這樣說,自己卻是吃兩大口米飯后,才夾著碗里的豆腐咬了一點兒。

劉德秋當(dāng)然知道她的用意,也不再說什么,只顧低頭吃飯。

雷琳很快吃了飯,喝了水,看了看桌上還剩下的大半碗豆腐,似乎消了氣,說:“徳秋,你吃飯后,他要是還沒有回來,你把豆腐放在飯鍋里溫著,我去冰棒廠了?!?/p>

“媽,這正中午的,太熱了,容易中暑,你還是午睡一會兒……”

“中午放學(xué)了,孩子們都在家里,冰棍正是好賣的時候,你放心,媽的身子硬朗著。”

雷琳說著,早已把泡沫箱子的帶子掛在了肩膀上,一手扶著箱子出門了。

劉德秋感覺到雷琳跟自己前世的母親一樣,像個陀螺,生活像是抽打她無形的鞭子,她總是不停地轉(zhuǎn)動著,除了睡覺,沒有歇息的時候,此時,他真的對雷琳有了親媽的感覺。

媽,前世我為了奮斗,沒有好好地孝敬您,這輩子,我把她當(dāng)親媽好好地孝敬,彌補前世的遺憾!

劉德秋前世出生在農(nóng)村,他十二歲的時候,爹走了。

娘沒有改嫁,拉扯他,送他讀書,一心想他能夠娶上一個好媳婦,過上好日子。

但是,劉德秋心思大,他奮斗到三十歲的時候,事業(yè)剛有起色,他娘想讓他結(jié)婚,可他卻想,事業(yè)有成了再結(jié)婚,然后讓母親享受天倫之樂,好好地孝敬母親。

誰知道,自己三十七歲的時候,唯一的娘親也離去了,娘離開的時候,連想看看孫子的心愿都沒有實現(xiàn)。

前世嘗盡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滋味的劉德秋,想到這里,看著碗里的米飯,難以下咽。

“你個臭小子!老子和你娘都還沒有回來,你自顧吃飯了!”

心里想著,正難過之時,一聲吼,一個身影進(jìn)門了:“不孝之子,我們都白養(yǎng)你了!”

劉德秋抬頭盯著劉淳:“我媽被你氣得吃了一口飯,去冰棒廠了!你借口幫她賣冰棒,把賣冰棒的錢都拿走了……”

“你小子胡說什么?老子只是路過的時候,幫著她看管了一下箱子,錢袋子沒有離開她的身,我怎么拿錢?”

“不跟你臭小子說!你別把豆腐吃完了,老子還要送酒呢!”

劉淳自知理虧,說著,自己去了廚房拿碗筷,也沒有像以往那個大老爺樣,喊劉德秋給他拿碗筷,擺酒杯。

當(dāng)然,主要是昨天他發(fā)現(xiàn)劉德秋竟然敢朝著自己瞪眼睛,反抗了,他上午的確做了虧心事,心虛。

劉德秋瞪了劉淳的背影一眼,夾了一塊豆腐放在碗里,站起來,離開了飯桌,出門蹲在走廊上吃起來。

前面的平地上,有幾個小孩子趁著放學(xué)在家的空擋里,貪玩地在平地上畫出了一個長長的長方形,分成五個方塊,玩著“跳房子”(又叫跳界)的游戲。

劉淳拿了碗筷,酒杯,到了飯桌前,坐在長凳子上,一只腳搭在凳面上,開始喝酒吃豆腐,也不再說話。

劉德秋正吃完飯,站起來準(zhǔn)備去把碗放到廚房里回自己的睡房去,兩個孩子卻因為是否“壓界”爭論起來,互不相讓,眼看要爭吵起來。

劉德秋走過去看了看,還真是有點不好判斷,小青看著他說:“劉叔,你看她的這個瓦片是不是壓界了?”

“沒有!還差一點點!”小柳說。

劉德秋笑著說:“我來當(dāng)裁判怎么樣?我用一根細(xì)棍子,沿著界線劃過去,如果這個瓦片動了,那就是壓著界線了,如果沒有動,也就沒有壓著界線,你們兩人同意不?”

“同意!”兩個小女孩異口同聲說。

劉德秋拿著筷子一折,從筷子上撕下一根細(xì)細(xì)的竹片,然后沿著畫出的界線畫了過去,沒有碰著瓦片。

“看,真還差那么點兒,沒有壓界,是不是?”小柳嘟著嘴說。

小青看著小柳說:“好,沒有就沒有,我看你怎么把它踢上去,你的腳不能踩界?!?/p>

“我重新來,小青,你看著!”

小柳說著,單腿站在了方塊內(nèi),忽地身子離地,單腿一勾,那塊瓦礫就到了上一塊方塊里,她的腳卻立在了方塊中間。

劉德秋笑了笑,心里道,技術(shù)還真不錯,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里。

“你還沒有老!竟然跟孩子玩跳房子!”

劉淳剛才喝酒的時候,朝著門外看一眼,看見劉德秋蹲在地上,兩個孩子站在他的身邊,終于找到了理由罵劉德秋。

劉德秋沒有理會他,去廚房把碗放在碗盆里,進(jìn)了自己的睡房。

……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半下午。

劉德秋出了睡房,看到飯桌上的碗筷,苦笑了一下,開始收拾起來。

平時都是雷琳賣了冰棍回來做晚飯,他想讓媽回來后不再忙碌,洗好了碗筷之后,看了看太陽,想到妹妹劉德英回來的時候也不是很晚,他淘米做飯。

飯做好后,只等著劉德英和媽媽回來就炒豬肉,至于劉淳什么時候回來,他才懶得管。

房子是坐南朝北的,此時門前是陰涼的,還有風(fēng),他搬了條小凳子,坐在門前。

小學(xué)的學(xué)校離得近,放學(xué)也早,孩子們早已都跑回來了,他們到了家里后,像是放在山上的牛,自由了。

一會兒,坪子上熱鬧起來。

有人在打陀螺,也有人滾鐵環(huán),這是男孩子的最愛;幾個女孩子在跳房子。

劉德秋看著這個畫面很熟悉,他知道,前些日子,蔡壯保的電視沒有買回來的時候,這個大坪子上晚上也是他們的樂園。

月光下,男孩子不再各自玩打陀螺,滾鐵球,而是玩“捉迷藏抓特務(wù)”的游戲,女孩子們圍成一圈,玩丟手絹的游戲。

成年婦女圍在一起,拿著扇子一邊悠哉地扇風(fēng),一邊東家長李家短地拉著家常,

畢竟是縣城,這里的婦女比山村的婦女還是要清閑得多,山村里的婦女晚上還得剁豬草,喂豬打狗,很多家務(wù)事,忙個不停。

劉德秋的記憶中,母親晚上從來也沒有消停過……

“哥!我回來了!”

劉德秋正在兩種記憶交替著,一聲喊,他回過神來,朝著發(fā)聲的小巷看過去,雖然記憶中很熟悉,但是,自己卻是第一次見劉德英。

劉德英已經(jīng)滿了十六歲,身高大約一米五六,不算矮,但卻身體瘦小,營養(yǎng)不良,沒有曲線美,像是沒有發(fā)育。

但是,她五官端正,長得還是很好看。

劉德秋剛站起來,看著劉德英有些不適,只是笑著,劉德英喊著“哥”已經(jīng)跑了過來,雙手圍住了他的脖子:“哥,今天有沒有肉吃?我好想吃肉了,學(xué)校里說是隔天有肉吃,其實都是油炸皮(肥肉炸出油后的渣滓),一點也不好吃,而且也就是一點點……”

劉德秋被劉德英的雙手圍著脖子,感受到了她說話呼出的熱氣,有些不適應(yīng),雖然記憶中,她經(jīng)常這樣,但是,自己不是她的那個親哥劉德秋。

劉德秋還是拿開了劉德英的雙手,笑著說:“你想吃豬肉,晚上管飽?!?/p>

“哼!沒有你這樣騙人的,還管飽!你說有點肉,可以過過癮,我還會相信!管飽?過年也沒有管飽過!”

劉德英翹著小嘴,一臉不高興。

劉德秋想伸出手刮一刮她的鼻子,還是有些放不開,轉(zhuǎn)身朝著屋里走著說:“你不相信,進(jìn)來看看?!?/p>

他進(jìn)了屋里后,直接去自己的睡房里拿出了藏好的豬肉:“你看這是什么?上午的時候用鹽炒了,只等著你回來,辣子炒肉,還要燜煮大塊肉,讓你吃個飽?!?/p>

劉德英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但還是本能看了過來,忽地驚呼:“哇!真的這么多豬肉!哥,這,這豬肉……”

“這豬肉我買的,想讓你和媽媽好好地吃一頓,要是豬肉太少了,除了爸爸用來送酒的,你們都……”

劉德秋想起之前每次買點豬肉,劉淳只是給劉德英的碗里夾上三五點薄薄的肉片,哪怕是她眼睛盯著碗里,也不能伸出筷子,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哥哥,你發(fā)工資了,買這么多肉,媽媽她……”

“說我什么?我這不回來給你們做飯了嗎?”

正說著,雷琳出現(xiàn)在門前,她剛好聽到劉德英說她。

劉德秋趕緊把碗放在飯桌上,過去接雷琳的泡沫箱子,雷琳看見了桌子上面的豬肉,顧不得喊劉德秋兄妹拿碗來倒冰水了,眼睛大大的,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盯著,人卻發(fā)愣。

“媽,你松手,我把箱子拿下來。”劉德秋沒有注意到媽的臉色,只想著接下她背著的箱子。

雷琳反應(yīng)過來:“這,這么多的豬肉,怎么回事?”

她松開手,看著正彎腰放下箱子的劉德秋問。

劉德秋站起來看著她笑著說:“媽,我想讓你和妹妹好好地吃一餐豬肉?!?/p>

“你,你買這么多豬肉,錢哪里來的?”

“媽,廠里給的獎金。”

“獎金?什么獎金?你別哄著媽,你老實說,是不是跟人學(xué)壞了,這個錢……”

“媽,我怎么會學(xué)壞呢?這個錢真是廠里給我的?!?/p>

“你的工資都交給我了,這個錢……不對,不是發(fā)工資的日子,劉德秋!你老實說,你到底干了什么?”

雷琳瞪著劉德秋,她沒有半點喜悅,有的只是擔(dān)心。

劉德秋看著媽,知道她擔(dān)心自己學(xué)壞,害怕錢來路不正,他再也忍不住,說:“媽,這錢真是廠里給我的,算是買斷我的工齡,給我的補償?!?/p>

“你說什么?我,我怎么聽不明白!”

雷琳還真是聽不明白,她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事,也沒有聽人說過這樣的事。

“媽,我這樣跟你說吧。廠里補給我錢,以后,我不再拿廠里的工資,也就是說,我不再是廠里的工人……”

“你,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雷琳的身子顫抖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是真的!

劉德秋也嚇傻了,她一時也反應(yīng)不過來,看著劉德秋,一句話不說,只想繼續(xù)聽個明白。

劉德秋見媽臉色蒼白,趕緊再次解釋說:“媽,廠里不是只給我?guī)自X,而是補給我三年的工資,一共一千六百元錢呢!”

“什么?一千六百元?”

劉德英驚得不敢相信地問,大眼睛盯著劉德秋。

雷琳聽了卻腿軟了,跌坐在了地上:“我的天啊!你怎么真的被開除了,這可怎么辦??!以后沒有工作,還怎么娶親??!一千六百元花完以后,我們一家人還怎么過日子?。∧阋詾槲疫@個冰棍能天天賣嗎?天氣冷了,我連冰棍都沒有賣,一家人喝西北風(fēng)啊……”

劉德秋看著雷琳坐在地上,手拍打著腿,一拍一彎腰,哭喊起來,她這個動作和哭喊跟前世的娘受人欺負(fù)喊天哭地簡直就是一模一樣?。?/p>

劉德秋徹底蒙了,想著前世的娘也這樣無奈地喊叫,看著眼前的媽這個悲慘的樣子,他當(dāng)然知道,媽是從長遠(yuǎn)著想,是為劉德秋的一輩子著想。

但是,自己一時半會怎么說得清?

即使說得清,媽又怎么會相信三年后廠里發(fā)生的事?她的心里,工人捧的就是鐵飯碗,一輩子都不會餓肚子的好差事??!

何況,媽是從農(nóng)村嫁過來的,早已嘗盡了苦頭,直到現(xiàn)在,她還要不停地拿錢回去給父母,要不,她家里的哥嫂更不會把她的爹娘當(dāng)人,會天天罵他們老不死的。

正因為這樣,加上劉淳游手好閑不干活掙錢,劉德秋雖然是工人,但是,訂婚的時候,也是窮得連一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還得借哥們的衣服裝門面。

然而,也不能任由著媽這樣傷心地哭下去,把眼睛都哭腫吧!

劉德秋真是沒有想到,本以為晚上幾斤豬肉,會讓媽高高興興地享受一下生活的美好,卻不想會鬧出這么大的事來。

雖然早有準(zhǔn)備,可能會遇到阻力,所以才遲遲沒有說出來,不想娘見了幾斤豬肉,怕他學(xué)壞,硬是逼著說出了實情,自己卻還沒有準(zhǔn)備好怎么說,才能讓她能夠接受自己的選擇。

劉德秋蹲下去,伸手去扶:“媽,您聽我說,其實,不當(dāng)工人……”

“你別碰我!不當(dāng)工人!你不當(dāng)工人,還能當(dāng)干部?你就是當(dāng)農(nóng)民也沒有田土!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你還怎么娶媳婦?你這是要氣死我??!”

說到娶媳婦,雷琳好像突然反應(yīng)過來,暫時停止了哭喊,盯著劉德秋:“你這事,陳春映知道嗎?”

“知道?!?/p>

“你是不是不能跟她結(jié)婚了?”

雷琳的眼睛盯著劉德秋,似乎要暴突出來,她期待著回答。

“是。退婚了?!?/p>

遲早的事!

既然問了,干脆回答,兩個問題一起解決。

但是。

下一刻,劉德秋卻再次傻眼了。

雷琳聽到已經(jīng)退婚了,雙腳在地上不停地抖動著,雙手不停地拍打著,有時候沒有拍打在腿上,直接拍打在地上,哭嚎聲更大了。

“這是什么事??!我剛喜歡兩天??!以為你可以娶媳婦了??!誰知道,工作沒有了??!媳婦也沒有??!這日子還怎么過??!我還不如死了好?。⊙鄄灰姙閮舭?!”

劉德秋感覺到,她就是哭死一樣的節(jié)奏。

沒錯,前世父親走后,娘就是這樣的節(jié)奏哭死(哭喪)的!

劉德秋的眼淚掉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雷琳的面前:“媽!怪我沒有跟你商量,怪我自作主張!怪我不孝!但是,您聽我說,我有了這千多元本錢……”

“我不聽!我不聽!你跪著做什么啊!你媽還沒有死……你,你給我起來……”

雷琳不愿意看到兒子跪著,不想兒子膝蓋跪爛了,哭喊著又要拉他起來。

劉德英聽到媽的哭訴也嚇著了,看媽哭得傷心,她也忍不住哭起來,她邊哭邊勸:“媽,您別哭,您別哭啊……”

讀書的劉德英哪有勸人的經(jīng)驗,只會這樣簡單地勸著,哭著。

一時間,兩個女的哭嚎著,劉德秋想解釋沒有機會,也沒有人聽,也聽不進(jìn)去,三個人在堂屋里亂成一團(tuán)。

劉淳還沒有到家就聽見了哭聲,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進(jìn)了門,看見眼前的情景,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天塌的大事,眉頭一皺,大聲吼道:“哭什么哭!出了什么比老子死了還大的事?”

雷琳聽到吼聲,回頭一看是劉淳,撲過來抱著他的腿:“劉淳??!你說我們以后還怎么活啊!徳秋,他,他,他被開除了,他以后跟你一樣,再也不能當(dāng)工人了,再也不能每月拿工資了,你說,我們以后吃什么啊……”

“你說什么?他被廠里開除了?”

劉淳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盯著劉徳秋恨恨道:“你小子做了什么壞事被廠里開除了?”

“你才做了壞事被開除,我是辭職!我不想當(dāng)工人,怎么了?”

劉德秋心里煩,不能向媽吼,他對劉淳本來就反感,這會兒瞪著劉淳把怒氣發(fā)出來了。

“你個敗家子!老子……”

劉淳咬牙切齒,舉起了拳頭,但是,終究沒有落下,卻又收了回來,恨恨道:“你個兔崽子!你知道老子為什么離開工廠嗎?老子還不是想讓你頂班當(dāng)工人!”

“你不當(dāng)工人,你想干什么?你知道嗎?老子不退出工廠,你連國家糧都吃不上!”

“吃國家糧怎么了?你這個吃國家糧的,還不是讓媽媽吃農(nóng)村糧的養(yǎng)著!”

劉德秋瞪著劉淳,針鋒相對,氣得劉淳青筋突暴,收回去的手,再次舉起來,但還是沒有打下去:“你,你這個不孝之子!你真要造反了!老子吃國家糧的怎么說也有口糧,你看你娘,要不是嫁給我這個工人,她還得在農(nóng)村里喂豬打狗,你沒見你娘跟著我,還往農(nóng)村里送錢嗎?”

“你們……你們兩人別鬧了!你們讓我安神點吧!我的祖爺啊,我求你們別鬧了……”

雷琳見劉德秋跟劉淳鬧起來,反過來勸他們,自己的淚水卻還在流個不停。

“媽!我說了,廠里補助給我千多元,我可以拿著這錢做本錢,做點別的事,掙的錢不會比每月的工資少,您就放心吧!”

“你說什么?廠里補給你一千多元?一千幾?錢呢?”

劉淳停止了罵,盯著劉德秋問。

“你不能再拿這些錢了!徳秋已經(jīng)沒有工作了,沒有工資了,這些錢……”

“你別婆婆媽媽的!你能不往你娘家拿錢嗎?還說我!”

“媽媽自己掙錢,給點錢給她的父母怎么了?她又沒有拿你的錢去孝順外公外婆!你還是媽養(yǎng)著的,你有什么資格說媽媽!”

“你!你小子真是反了!我問你,廠里給你的錢呢?”劉淳的臉變成了紫色。

“我的錢用來做本錢的!你要是敢拿我的錢,我跟你……跟你斷絕父子關(guān)系!我對你不客氣!”

劉德秋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里想,反正他也不是自己的親父親,不嚇唬他,真把這些錢又亂花了,這個家就真的要垮了。

只要他敢動這些錢,以后再多的錢也不夠他亂花!

必須下定決心,讓他有所畏懼!

劉德秋這樣想著,說出了狠話,并且毫不退讓地瞪著劉淳。

四目相對,幾乎碰出火花來。

劉淳呼出一口粗氣:“老子是白養(yǎng)你了!老子養(yǎng)你十八歲,你當(dāng)工人了,老子也沒有要你的錢!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你給老子多少錢了!”

“我工資都給媽媽了,你在媽媽手上拿錢,不也就是我的工資嗎?怎么沒有給你錢了?”

“我拿的是你媽媽賣冰棍的錢!”

“你們兩個祖爺,我喊你們祖爺爺了,你們別吵了,好不好?我求你們了!劉淳,你不拿徳秋的錢,那些錢,他要留著娶媳婦,你知道嗎?陳春映退婚了!不要彩禮的媳婦沒有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徳秋以后還怎么娶親??!”

“你說什么?退婚了?你這個臭小子!你,你是吃飽了!你看你,不當(dāng)工人了,人家就不嫁給你了!我,我真是白費心機,白讓你頂班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退出工廠了!”

劉淳心里不由愣了一下:劉淳退出工廠,為了讓兒子頂班?他不是操作失誤被開除的?真的?假的?

這個,身體的主人記憶中也沒有明白這事,或者說,對于這事根本沒有聽說過!

這里面有隱情?

“過去的事不要說了!你們別吵架了,好不?現(xiàn)在想想辦法,把錢補齊了,退回去,看能不能……”

“媽!我說了,我不當(dāng)工人了!”

“你不當(dāng)工人了?這么說,還真是你不想當(dāng)工人了?不是犯錯開除的?”

“犯錯開除的?能夠補助我三年的工資?你被工廠開除,補給你錢了嗎?”

劉德秋還真是對劉淳看不順眼,再次頂撞起來。

“老子說了!老子是用的計策,老子是想讓你頂班進(jìn)工廠!補錢花了就沒了!你頂班就是捧上了鐵飯碗!你個兔崽子怎么就不知道老子的良苦用心!”

“你們別吵了!別吵了,我的老祖宗,我的小祖宗,我求你們了,別吵了,行不行?”

雷琳竟然擦掉眼淚,沒有哭了。

“爸,哥,你們別吵了,我都餓了?!?/p>

劉德英知道,爸爸和哥哥都還是有些喜歡她的,雖然爸爸為了喝酒,控制自己吃菜,但是,她知道,爸爸還是關(guān)心她的。

劉德秋聽到劉德英的話,說:“好,我去炒豬肉?!?/p>

劉淳聽說炒豬肉,看著雷琳:“買豬肉了?”

“你看桌上,德秋買的?!?/p>

停止了哭泣的雷琳,朝著飯桌上努了努嘴。

劉淳看過去,臉上出現(xiàn)了笑容:“這么多豬肉?怎么會有錢……哦,廠里給的一千多元,是吧!好,你不當(dāng)工人,老子也不逼你了,我看你拿著一千多元本錢怎么去掙錢,看我?guī)滋炷艹陨弦活D豬肉!”

劉德秋懶得理他,一個端著海碗,一手端著小碗,朝著廚房走去,海碗里的肉是大塊頭,小碗里的肉是薄薄的肉片。

雷琳見劉德秋進(jìn)了廚房,想著兒子沒有了工作,又開始抽泣起來。

“你還哭什么?老子幫他當(dāng)了工人,已經(jīng)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了,他自己不愿意當(dāng)工人,也不能怪我們沒有本事了,別哭了!”

“媽,你就別哭了,哥哥他說不定真有辦法比當(dāng)工人掙更多的錢呢?”劉德英也勸她媽。

“他能找到什么事做,能夠旱澇保收,能夠每月都拿工資?他真是不省心,瞎折騰??!”

……

劉德秋進(jìn)了廚房,開始把海碗里的豬肉放進(jìn)鍋里翻炒之后,倒進(jìn)水煮起來。

這是一般煮豬肉,煮熟以后,放進(jìn)佐料就行了,這一大碗豬肉,切得大點,厚實,吃著飽口。

豬肉煮好后,他又開始爆炒炒肉片,里面放了很多辣子,這個辣子炒肉片送酒是最好的,當(dāng)然也下飯。

廚房里的香味早已飄了出來,雷琳也止住了哭,心情平靜了一些,她朝著廚房那邊看了看,喉結(jié)動了動。

劉德英眼睛盯著廚房那邊,早想跑進(jìn)去先用手捏一點豬肉吃了,只是剛才的氣氛不對勁,她一直忍著。

劉淳吸了吸鼻子,看著劉德英說:“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去拿碗筷,給老子拿酒來?”

“嗯。”

聽到爸爸這樣一說,劉德英飛跑進(jìn)了廚房,看著一大碗豬肉,伸手就要去拿。

劉德英拍開她的手:“急什么?這么多,有你吃的,你這樣吃,燙死你!”

劉德英吐了吐舌頭:“哥哥,這些豬肉真的今天晚上吃完?不留著明天,后天慢慢吃?”

“留什么留!趁熱吃!以后哥哥會常常買豬肉給你吃。你拿碗筷出去,我端著肉出去了。”

“哥哥真好!哥哥萬歲!”

劉德英早已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臉上笑出一朵花來。

劉德秋端著兩只碗放到了桌子上面,雷琳見了,說:“徳秋,這么多豬肉,你怎么都端出來?那個海碗里的豬肉……”

“媽,今天晚上大家都吃個夠,以后我會經(jīng)常買豬肉回來?!?/p>

“你,你這樣花錢,你的一千多元,能花多久?你,你還要娶媳婦……”

“媽,我的千多元不會總是千多元不變,會錢生錢,會生出很多錢……”

“錢不是雞,你以為錢像雞一樣,會生蛋?”

“媽,錢怎么不會生蛋了?你看你,拿著錢去冰棒廠買了冰棒,然后賣出去,錢不是多了,不就是生蛋了嗎?”

“你還說什么說?兒子大了,他有自己的主張隨他去得了!我說了,我們已經(jīng)安排好他當(dāng)工人了,他自己不當(dāng)?shù)?,以后生活沒有著落,也不能怪我們了!”

劉德秋聽著劉淳的話,看他一眼,心里想:難不成他退出工廠真是為了讓劉德秋頂班?他為什么要這樣?里面到底有什么隱情呢?

真是這樣,他除了退出廠子后,找不到事做,游手好閑之外,應(yīng)該不是十分討厭之人。

記憶中的劉德秋對他雖然沒有深厚的感情,但是,好像也沒有頂撞過他。

“你看什么看?老子說的是實話!你以為老子一輩子都是好吃懶做的人嗎?你也不想想,你開始沒有進(jìn)廠子里當(dāng)工人的時候,還是不會老子一個人的工資養(yǎng)大你們!”

“好了,別說了,別又吵起來!我知道,你是怕兒子年輕沒有工作,游手好閑,跟著人學(xué)壞,你才自己受委屈,不當(dāng)工人的!”

“算你有良心,說句實話!劉德英你還愣著干什么,給老子倒酒!”

劉淳說著,看向愣著的劉德英吼道。

劉德秋再看劉淳一眼,不說話,心里卻不再那么厭惡他。

也許,這真是一個父親的良苦用心也說不定,只是,他退出工廠后,自己沒有了工作,心里難受,也就是接著煙酒打發(fā)時間了,不過,記憶中,他離開工廠之后,除了懶惰之外,也沒有什么大的毛病,只是,愛端著老爺?shù)募茏印?/p>

劉淳見倒好了酒,端著杯子喝了一小口,砸吧一下嘴巴,筷子伸向辣子炒肉片,夾住一點肉片丟進(jìn)嘴里:“你還挺會安排的,知道老子喝酒要菜,這個辣子炒肉片好下酒,是不?”

劉淳說著,看了劉德秋一眼。

劉德秋不說話,夾著一點煮豬肉放進(jìn)雷琳的碗里:“媽,多吃點豬肉,今天晚上管夠。”

然后看向劉德英:“妹妹,你只管自己夾,喜歡吃多少就多少,管夠!”

“你們只管吃,老子有了這個炒肉片送酒也足夠了!”

劉淳看著劉德英說,劉德秋聽著他的話,心里想,他也許是生活所迫,有著喝酒的愛好,平時菜不夠,才控制妹妹夾菜吧!

聽他剛才的話,其實,他也是想……

“徳秋,你也多吃點。今天晚上吃飽了,以后節(jié)約點,省著點花錢,你這大手大腳的,以后的日子真的沒有辦法過,你已經(jīng)沒有工資了,你爹又找不到工作……”

“你婆婆媽媽的話多!這么好的炒肉,你這樣婆婆媽媽的說過不停,把炒肉的香味都趕跑了!吃飯,吃肉!雷公不打吃飯人!有什么話,吃飯以后再說!”

劉淳看著雷琳,一副老太爺?shù)募軇菡f教起雷琳來。

劉德秋本來想幫著媽說話,但是,覺得這會兒的劉淳說的話跳不出毛病,也就只顧吃飯,當(dāng)做沒有聽見。

不過,劉淳說過之后,夾了一點大大的豬肉放在雷琳的碗里說:“給你一塊大肉,別還堵不住你的嘴!”

剛要開口反擊的雷琳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劉德英看著她說:“媽,你吃肉,多吃點?!?/p>

“你媽自己會吃,你吃你的!對了,去給老子倒杯茶來!”劉淳瞪著劉德英說。

雷琳忽地想起什么,站起來說:“你看,我都忘記把冰水倒出來了,我去給你倒冰水吧,德英,你吃飯?!?/p>

“有冰水更好,這天有點熱?!眲⒋究聪蚶琢照f。

劉德秋此時覺得這個情景很熟悉,沒錯,之前的劉德秋,也就是身體主人之前總是很少說話,而劉淳雖然游手好閑,回到家里卻總是像大老爺一樣。

身體主人的劉德秋習(xí)慣了這樣,但是,自己剛過來的時候,很不適應(yīng),總覺得劉淳是一個吃閑飯的,好吃懶做,加上第一天過來,他搶了自己的冰糖水,心里對他的成見也就更大了。

雷琳去把泡沫箱子里的冰水倒了出來,有半碗冰水,放在了劉淳的面前。

劉淳喝了口冰水,砸吧著嘴:“真甜?!?/p>

說著,又朝著雷琳的碗里夾了一塊豬肉,看著她說:“你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自己不會夾菜?這么多豬肉,你還想留著過夜?”

“我吃了兩塊大的……”

“媽,你只管吃吧,還有這么多?!?/p>

劉德英說著,給她媽碗里又夾了一塊豬肉,再夾起一塊放在自己的嘴里,一口咬了一半,嘴角上都是油。

劉德秋看著,聽著,眼睛竟然濕潤起來,他趕緊往自己的碗里夾了兩塊豬肉,說:“我出去吃,涼快。”

……

劉德秋吃完飯,想幫著媽收拾碗筷,洗碗再去蔡壯保的家門前,但看到劉淳還在不緊不慢地喝著酒,享受著生活,他沒有耐心等了。

“德英,你歇會兒后幫著收拾碗筷,然后再看書?!眲⒌虑锟粗呀?jīng)吃飽了妹妹說。

“哥,我要去看電視,我們一起去吧?!眲⒌掠⒖粗f。

“明年你就高考了,抓緊時間復(fù)習(xí)吧?!?/p>

“學(xué)校里讀書,回來還是讀書,我就看一個晚上,好不?”劉德英看著劉德秋說,她可不想在哥哥的反對下,強行去看電視。

畢竟,哥哥剛才還讓自己飽吃了一頓肉。

劉德秋看著她,笑了笑,朝著塑料箱子走過去:“你過來?!?/p>

劉德英跟過去:“哥哥,干嘛?”

“你把這個箱子背在背上我看?!?/p>

“你!”

“背起來!”

劉德英翹著小嘴,拿起泡沫箱子的帶子,掛在肩膀上面,心里想,不會讓我去冰棒廠批發(fā)冰棍晚上賣吧!

她并不知道,人家晚上賣的冰棍都是在冰棍廠等著快下班的時候批發(fā)的,這個時候,冰棒廠也下班了,想批發(fā)冰棒掙錢也沒有機會了。

“放下吧!”

劉德英放下泡沫箱子,劉德秋從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筆:“你拿著這支筆?!?/p>

“送我的?”

劉德英說著,接過筆。

“你說,背著冰棒箱舒服,還是拿著筆舒服?!?/p>

“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拿著筆舒服?!?/p>

劉德英看著哥哥,心里說,傻子也知道,真無聊。

“你現(xiàn)在要是貪玩,以后一輩子就是背著冰棒箱,或者拿著其它的重物工作;你現(xiàn)在努力了,不過是再辛苦一兩年,你以后就會拿著筆工作,而且工資還高。你自己想吧,現(xiàn)在到底是讀書,還是想著看電視!”

劉德秋說完,拿過筆來,掛在衣服口袋上面,自顧出門,丟下劉德英愣在原地。

劉德英看著劉德秋的背影,不停地玩味著他的話。

“你想去看電視就去看一個晚上吧!”

雷琳見劉德英愣在那里不動,有些心疼她,放話說。

“媽,我不去看電視了,我洗碗后看書做作業(yè)。”

劉德英覺得哥哥說的話很有哲理,簡單的話,卻讓她掂量出自己現(xiàn)在改怎么做劃算。

劉德秋到了蔡壯保門前,四處搜索了一下,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要找的人,他到了蔡壯保面前:“蔡叔,王安生來過沒有?”

“王安生?沒來,他很少來的!”

“謝謝。我去找他。”

劉德秋說著,轉(zhuǎn)身朝著王安生家走去,想著王安生胸前掛著的牌子寫著他的名字,打上紅叉叉,他真的不忍心王安生年紀(jì)輕輕就成了打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