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姐妹

琳箐剛寫下兩個(gè)字，就聽到有笑聲從遠(yuǎn)處過來，不等琳箐說話，六巧已經(jīng)掀起簾子出去，很快就走進(jìn)來小聲地對琳箐道：“六姑娘，是其他幾位姑娘來了，七姑娘還說和姑娘您許久沒說話，想……”不等六巧說完，七姑娘已經(jīng)掀起簾子走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五姑娘和八姑娘，六巧只得?？?，琳箐面上帶起笑容去迎堂姐妹。

　　那日張世榮回絕親事回絕的斬釘截鐵，張老太太雖嘮叨了幾日也不好越過兒子做主，畢竟兒子已這把年紀(jì)，比不得當(dāng)年還是孩子時(shí)候，這件事情也只得做罷。

　　有好幾日張老太太那張臉就跟罩了寒霜一樣，見了琳箐帶理不理，對別的來問安的孫女們倒是親親熱熱。琳箐心里明鏡似的，也不放在心上，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每日除去去張老太太面前問安之外絕不再多說一句，也不像張家另外幾位姑娘一樣還陪著張老太太說笑一會兒。

　　回房后教琳瑯認(rèn)字做針線，有時(shí)也處理一些家事，關(guān)心一下父親和哥哥弟弟們的飲食起居。至于老祖母的疼愛什么的，琳箐不去想也不去爭，畢竟說來雖是祖孫，相處時(shí)日卻短，非要用熱臉去貼張老太太的冷屁股指望多得些疼愛，這樣的事琳箐也做不出來。

　　只是看著面前已經(jīng)坐在那和琳瑯說話的七姑娘，琳箐又覺得有微微的頭疼，七姑娘是四老爺?shù)拈L女，張老太太愛屋及烏，平日最疼的就是這個(gè)孫女，每到她來問安，張老太太總是飯都要多吃幾口，那些別的孫女們摸不到的新奇的零食點(diǎn)心，七姑娘可是吃的不想吃了。

　　由此也讓張七姑娘在這家里顯得和別人格外不一樣些，時(shí)時(shí)都要顯示出自己是張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女。甚至琳箐還聽說，自己一家初回來時(shí)，因著張老太太多問了幾句自己的事，七姑娘還和張老太太多撒了幾回嬌，是張老太太又哄又勸才算勸下去的。

　　這讓琳箐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做長輩的多疼了誰，這是和誰之間的緣分，因了這么點(diǎn)小事就不高興，該說這位七妹妹是太嬌憨呢還是太自私？心里雖這么想著，琳箐面上還是端上笑容，讓六巧去端來茶和點(diǎn)心，又請五姑娘和八姑娘坐下說話。

　　七姑娘說了幾句，抬頭見琳箐坐在那望向窗外，不由抿唇一笑：“六姐姐又在想什么呢？難道六姐姐在外時(shí)候長了，認(rèn)得的都是大地方的人，覺得我們這些鄉(xiāng)下長的姑娘不配和六姐姐做姐妹？在祖母那里也少說話，人家特地來尋你，你也不愛說話?！?/p>

　　張大老爺在外做生意，見識比起別人要廣博的多，張世榮在外做官，張家來往的人和原來時(shí)候也不一樣，張大老爺怕人笑話，專門請過人來教自己女兒們各種規(guī)矩。張老太太見了，索性就讓張大老爺也讓先生教教四老爺?shù)膬蓚€(gè)女兒，張大老爺不敢違逆自己的娘，索性一年多加了二十兩銀子，讓二老爺?shù)呐畠阂哺鴮W(xué)規(guī)矩，所以張家女兒們的規(guī)矩比起來也不差。

　　七姑娘這話說出來，靠窗坐著的五姑娘已經(jīng)笑了：“七妹怎么還是這樣孩子樣，六妹妹本就是個(gè)不愛說話的性子，平日我來尋六妹妹，也只和她說一會兒話，再做一會兒針線也就完了。你當(dāng)人人都和你一樣，是個(gè)話簍子？”

　　五姑娘是張二老爺?shù)呐畠?，張二老爺排行第二，又不像張世榮讀書得法，從小都是受忽視的。分家時(shí)候那份產(chǎn)業(yè)雖面上是一樣的，卻一沒有張大老爺分得一所大宅，二又不像四老爺一樣有張老太太添補(bǔ)，家里日子在弟兄們之間是過的最差的。

　　張二老爺家里日子過的沒有那幾個(gè)弟兄好，五姑娘卻是二太太連生三個(gè)兒子才得的女兒，獨(dú)女得惜，別說二老爺夫婦，上面三個(gè)哥哥對她也十分疼愛。雖十分得疼，五姑娘性子卻和二老爺一模一樣，在姐妹們中也是一樣的寬厚。所以七姑娘就算再使小性子，五姑娘也能忍她一二分，這反而讓七姑娘認(rèn)為五姐不過是因了家境不好才忍讓，雖和五姑娘在一處玩，心里實(shí)在是看不起五姑娘的。

　　五姑娘這話本是為七姑娘解圍的，可聽在七姑娘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七姑娘嘴一嘟就道：“五姐好沒道理，我自和六姐姐說話，你來插什么嘴，難道想著和六姐姐多交往一些，好得些好處?！?/p>

　　五姑娘不料七姑娘竟這樣說，再好的性子也有些忍不住了，皺眉開口道：“七妹妹你怎的這么說，我們姐妹們在一起玩耍，都是一個(gè)祖父祖母的孫女，哪有什么誰沾誰的好處？難道說和姐妹們在一起玩耍，也要分出誰家富一些就和她多來往，哪家窮一些就不和她來往？這樣豈是弟兄姐妹們相處的根本？”

　　五姑娘越這樣說，七姑娘越以為自己所料不錯(cuò)，那下巴不由微微抬起對五姑娘道：“五姐你別說的好聽，要不是想沾些好處，你來六姐這里這么勤做什么？還有二伯，自從三伯回來成日就往這邊跑，怎么不見他對大伯這樣？”

　　五姑娘被七姑娘這話氣的手都有些抖了，況且又牽連上自己的爹，不由沉聲道：“三叔回來，弟兄們久不見面彼此親熱也屬平常事，再說往這邊來的不止我爹。二姐已經(jīng)出嫁了，三姐要在閨中繡嫁妝沒有空，我和四姐常來陪伴六妹又有什么不對？七妹你今日也帶了八妹來尋六妹，要照你所說，難道也是想沾什么好處？”

　　七姑娘怎能受得了五姑娘這樣說她，起身就道：“你別說的這么好聽，我娘說，你家日子過的不好，要我遠(yuǎn)著你些，免得沾了窮酸氣，我原本還不信，今兒才知道，窮酸就是窮酸，把別人和自己想的一樣。我家的日子可過得不像你家一樣窮?！?/p>

　　五姑娘剛出言勸七姑娘的時(shí)候琳箐就想張口說話，誰知七姑娘竟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琳箐不由大為皺眉，心里對四老爺一家更為不歡喜起來，只是長輩輪不到她說，做為姐姐還是可以說下七姑娘的。見五姑娘已經(jīng)氣的一張臉都通紅，琳箐忙上前拉著五姑娘坐下，又倒了杯茶：“五姐你先喝口茶消消氣，七妹年紀(jì)小，又得祖母疼惜，有時(shí)難免沖口得罪人，今兒都是來瞧我的，要為了我傷了姐妹們的和氣，那才叫劃不來呢?！?/p>

　　七姑娘見琳箐只是去拉五姑娘不來尋自己，那唇不由又嘟起：“就算我得罪了五姐，可是六姐難道我說的不對。”這話出口，琳箐真不知道四太太平日是怎么教女兒的，怎么連個(gè)眼色都不會瞧，聽說大伯請的嬤嬤也是很盡力的，從三、四、五這幾個(gè)姐姐和八姑娘這個(gè)妹妹身上來瞧，雖性格不同，但總是規(guī)規(guī)矩矩，說話會瞧人眼色而不是像七姑娘這樣莽撞。

　　五姑娘原本已經(jīng)消下來的氣又被七姑娘這話弄的開始翻起來，剛想出口應(yīng)了，想到總是在琳箐這里生生忍住了，默不作聲只是喝茶。這動(dòng)作落在琳箐眼里，在心里又對五姑娘親近一些，想到之前回鄉(xiāng)時(shí)候父親說的，諸兄弟中，就是二伯為人最為老實(shí)忠厚，若有個(gè)萬一也是可以托付的，果然父親所言不差。

　　琳箐心里暗忖面上神色不動(dòng)：“七妹妹你也坐下，你也曉得我回來不久，回來后又忙著各項(xiàng)事情，也不曉得你說的對還是不對。只是我們都是祖母的孫女，比不得那些離得遠(yuǎn)的族中姐妹，在一起玩耍若要分出窮富來，豈不傷了長輩們彼此之間的和氣？”

　　琳箐話說的委婉，意思卻和五姑娘說的一樣，這讓七姑娘又有不滿，想再開口為自己辯解，可是一來張老太太和自己的娘都不在，二來，七姑娘望望只曉得和琳瑯一起吃點(diǎn)心的自己的親妹妹，心里不由有些動(dòng)氣，都快八歲的人了，還只曉得吃也不曉得來幫自己。

　　沒有援手又在別人這里，七姑娘只得忍下氣道：“好吧，六姐姐也這樣說，我也只有聽著?！闭f著氣哼哼地又坐下，只是七姑娘再?zèng)]有心情和琳箐多攀談些，又坐了會兒就招呼八姑娘一起走。

　　她們姐妹走了，五姑娘也不好多留，出門時(shí)候才對琳箐道：“今日多謝六妹妹了，枉我比你還大了兩歲，可是沉著處卻不如你，還是我爹說的對，不管是男是女，總要多出去見見世面，才能歷練出來。”琳箐笑著謙虛一句，目送她們走了這才回屋，見琳瑯跟在腳邊，琳箐牽起她的手：“怎么皺眉了，是不是不高興吃了你的點(diǎn)心？你要曉得，那些都是姐姐們，她們來了我們可不能小氣藏著不讓人家吃?！?/p>

　　琳瑯搖頭：“我不是小氣，只是想娘了，而且以前家里也沒這么多的人，還有，”琳瑯瞧一眼周圍才很小聲地開口：“祖母也好兇，不像爹爹說的那樣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