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她越掙扎,潘大爺心里越怒,她定是給我頭上戴了綠頭巾了,不然怎不肯和我再做夫妻?男子的力氣總是比女子要大的多,潘大爺一推,已經(jīng)把劉如蘊推到被子上,劉如蘊此時心里的厭惡已經(jīng)未減,又添了一層恐慌,他怎能如此對自己?

潘大爺眼瞪的似銅鈴大,面如重棗,就解著外面的衣衫,劉如蘊的淚水已經(jīng)落得滿臉,手在周圍四處摸索,那把剪刀卻是脫衣服時,就放在一旁了,并沒在自己身邊,潘大爺近前一步,見她滿臉是淚,心里越發(fā)怒的不可開交,牢牢擒住她身子:“賤人,你定是在外做下什么不知羞的事情,妄你還讀圣賢書?!?/p>

劉如蘊趁他近前,張口咬在他肩膀,潘大爺吃痛放手,腿卻還壓住劉如蘊的身子,劉如蘊的手有了空擋,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半年前扮男裝時,雖忍痛剪掉了一手蔥管樣的指甲,這幾個月卻又養(yǎng)長了,此時手胡亂揮舞,抓到潘大爺?shù)哪樕稀?/p>

潘大爺不備,險被她抓到眼睛,那力氣又不小,潘大爺只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這樣的疼,自己從沒嘗過,就像現(xiàn)在的心疼一樣,自己對如蘊,也是用盡心機(jī),從沒如此討好過這樣一個女子,誰知換來的是什么,是她的不屑一顧,是她的執(zhí)意求去,是她的……。

潘大爺頓時泄氣,罷了,強扭的瓜不甜,自己何苦又添怨懺?放開手,身子就癱了下去,劉如蘊此時頭上臉上,都是汗水和淚水,潘大爺才一放手,她就跳下床,抓起擺在床邊椅子上的衣衫就往身上套,潘大爺過了許久,才直起身子,看著她的動作,突然捶著床道:“如蘊,難道我就這樣惹你厭煩,我除了不是個才子,納了嬌兒,旁的事,我都沒有忤過你的意思,你半年前留書出走,我從沒宣揚出去,也是為了你的名聲,你為何不明白我的苦心?”

說到后面,潘大爺已經(jīng)有些哽咽,劉如蘊正在挽頭發(fā),聽到潘大爺質(zhì)問自己,手停了停,把頭發(fā)挽上去轉(zhuǎn)身道:“你一個男子,難道不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dāng)日自己既做不到,就不要答應(yīng)我,這樣隨你去納幾房,既答應(yīng)了,轉(zhuǎn)身就去納了旁人,你做的這是什么事?”說到后面,已經(jīng)極為惱怒了。

說完話,就胡亂梳了頭,用一根簪子挽了,就要出去,潘大爺聽見她的反問的時候,嘴里那句,男子家三妻四妾,總是本等終究沒有吐出來,見她要出去,起身拽住她的袖子,劉如蘊還當(dāng)他又要做什么,身子往后一彈,手就護(hù)住胸口,潘大爺看她這個舉動,嘆氣道:“你不用擔(dān)心,你放心,我不會再像方才一樣?!?/p>

說完了,后退著往門口走,看向劉如蘊的眼里滿是絕望,他也是富家子弟,從小嬌養(yǎng)長大,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哄著給他摘下來的,誰知反是人生的這樁事上,受了莫大一個侮辱,劉如蘊看他這樣表情,怪什么?怪只怪月老系錯了紅繩,自己不是那樣賢淑人吧,劉如蘊不由嘆氣。

門口卻早就站了個丫鬟,潘大爺退到門口,差點撞到那個丫鬟,不由有些怒,瞪那丫鬟一眼:“深更半夜的,不去歇著,站在這里做什么?”丫鬟被潘大爺嚇的話都說不利索,上下牙齒撞在一起:“奴,奴婢是姨奶奶派來的,說慶哥有些發(fā)熱,姨奶奶請。”

話沒說完,就被潘大爺打斷了:“一個孩子,有奶娘,有丫鬟,發(fā)熱不去請醫(yī)生,找我做什么?!笨诶镫m這樣說,已經(jīng)甩手出去了,丫鬟看一眼劉如蘊,剛才劉如蘊和潘大爺說的話,自己也聽到了一些,大奶奶怎么會這樣,嫁進(jìn)潘家,多大的福氣,見潘大爺去的遠(yuǎn)了,忙忙跟上。

劉如蘊見他們都走了,又只剩的自己一人,上前把門緊緊拴上,剪去燭芯,頓時屋內(nèi)顯得比方才亮了許多,也不敢再脫衣去睡,靠在床邊,只是略打個盹。

難道這世間,真沒有女子的活路嗎?像杜夫人那樣,真的就只有她一個嗎?自己可有杜夫人這樣的運氣,尋得一個一心一意,彼此唱和的夫君?

漸漸的,燭臺上的蠟燭癱軟了下去,東方又露出魚肚白,天亮了,劉如蘊剛站起身來,揉一揉坐了一夜,已經(jīng)酸痛無比的腰身,就聽到門上傳來輕叩的聲音:“劉姑娘可是醒了?太太吩咐奴婢送洗臉?biāo)驮绮瓦^來?!?/p>

劉如蘊上前開了門,門口站了兩個丫鬟,一個手里捧了盆熱水,另一個手里提了個食盒,見到劉如蘊,兩人彎腰施禮,劉如蘊認(rèn)出兩個都是潘太太身邊得力的丫鬟,側(cè)開身讓她們進(jìn)來。

兩個丫鬟既是潘太太身邊得力的,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手腳麻利的伺候劉如蘊梳洗,又把早餐擺上,劉如蘊沒拿起筷子,就見桌上放的幾樣小菜都是自己愛吃的,不由輕嘆一聲。

年紀(jì)大些的丫鬟早就打了一碗紫粳米粥:“劉姑娘,這是太太吩咐廚房做的,里面放了紅棗?!眲⑷缣N垂下眼簾,要學(xué)的似潘太太一般八面玲瓏,挑不出半點錯處,或許就是這個家該要的媳婦了吧?只是自己不愿這樣委屈下去,就算是在世間人看的癡傻拗性,也要做下去了。

劉如蘊微點一點頭:“謝過太太樂。”喝了半碗粥,夾了一點糟的鵝掌鴨信,也就飽了,放下筷子對那兩個丫鬟道:“我的事,想你們也統(tǒng)知道了,就請帶我去見你們太太吧。”兩個丫鬟對看一眼,看來大奶奶是勸不回來的了,大爺這樣好的摸樣,這樣好的性子,就不信世間還有比大爺更好的人了,大奶奶為何執(zhí)意如此?男子家三妻四妾不是常事?

心里這樣想,嘴里不敢說出來,喚來小丫鬟收了東西,就在前面領(lǐng)著到了堂上,潘太太是早就等在那里的了,看見劉如蘊來了,眉輕輕挑一挑:“劉姑娘,可想清楚了?”劉如蘊站在她面前:“潘太太,如蘊雖然是個女子,卻也是丁是丁,卯是卯的,說出的話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p>

潘太太聽見劉如蘊這樣說,輕輕點頭:“劉姑娘,你這個性子,說好呢贊一聲干脆利落,說差呢?!边€沒等她說完,劉如蘊就接口:“說差呢,就要說我是不懂進(jìn)退,不知好歹了?!迸颂有Γ骸皠⒐媚锛仁敲靼兹耍蔷驼埌?。昨日你母親也說了,劉家再容不下你,話雖如此,我也派人去請了你父母,只是他們執(zhí)意不肯來?!?/p>

說到這,潘太太停一停:“不過你的嫁妝,我潘家還是會全數(shù)給你的,當(dāng)日你陪嫁過來的整套家具,總不好再從房里拿出來,就折算三百畝田地如何?”劉如蘊輕輕一算,三百畝田地,恰和了當(dāng)年打那套嫁妝時候的價錢,對潘太太道:“潘太太果然公平?!?/p>

兩人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前面,潘太太笑道:“做生意的,當(dāng)然是事事公平才好?!?/p>

潘家的大廳,此時早坐滿了一廳的人,坐在最上面的是潘家的族長,從潘大爺論起,要稱一聲三叔公的,潘老爺和潘大爺也坐在下面,剩下的就是些叔伯,劉如蘊看到這個架勢,對潘太太道:“潘太太,這像是要休了我,不是要和離?”

潘太太一愣,笑道:“劉姑娘,休了也好,和離也罷,總要有見證的,你瞧,原媒不也來了?”劉如蘊妙目一轉(zhuǎn),看見站在角落的果然是當(dāng)日做媒的兩個媒婆,不過就是張姓李姓,這兩個媒婆,依舊是頭戴紅花,臉上的胭脂擦得跟猴屁股一樣,在那里和人在說笑。

看見她們兩個進(jìn)來,張媒婆搶先一步走上前行禮:“太太許久沒見,還是那么氣派。”李媒婆快人快語:“大奶奶,不對,日后還是要稱呼為劉三姑娘了,等到日后重嫁,不就作興我們再賺媒錢。”說著就抽出帕子,掩住口笑,那張帕子不小,卻也蓋不住她那滿口黃牙。

各自行禮畢,坐定了,劉如蘊這才見另一個角落處,坐的卻是自己姐姐何奶奶,她面色有些蒼白,看向自己的眼里滿是關(guān)切,劉如蘊不如低下頭,那口氣著實是忍不得的。

今日之事,眾人昨日都有些耳聞,來做見證,不過是順手人情的事,自然也有幾個說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的話,只是看劉如蘊這樣堅決,也沒人再說。

和離書早已寫好,潘大爺看著上面是妻子娟秀的字體,妾自負(fù)浣紗般貌,詠絮之才,后面的就再看不下去,詠絮之才,終究有詠絮之才的女子還是不愿在這商人之家,別人輕輕念出后面的:既不能主中饋之責(zé),也不能延潘氏之宗,紅繩既已系錯,自當(dāng)放開紅繩,愿潘氏再得佳婦。

潘大爺看著自若的劉如蘊,原來,她從沒有一點點留戀的心,堂上眾人都聽的清楚明白,潘家拿出當(dāng)日劉如蘊嫁進(jìn)潘家時候的嫁妝單子,金銀細(xì)軟交予她,又添上三百畝的地契,自此后,君自別娶,妾守孤寂,春花秋月各自度,劉潘兩姓不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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