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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律師,就是要動腦的同時,不斷的動腿。這是上官律師當初告訴我的話,時隔一年,我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

拿到了執(zhí)業(yè)證,告別了一個月只有1500塊工資的實習期,我滿腦子里盼望的都是自己的春天要來了。然而事實證明,律師這個行業(yè)的競爭也是無比艱巨,老資歷的律師掌控了地方幾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法律市場資源,新人想要出頭真的是太難了。

上官律師也并不打算就此讓我單飛。他跟我談好了條件,兩年內我需要做他的助手,每一個案件會給與我一定的分成,但我要優(yōu)先配合他的業(yè)務。假使我自己有幸接觸到了案源,那也必須在不影響他的案子的情況下進行。

在我的積蓄日薄西山的檔口,我好似也沒有其他的選擇。餓著肚子,無論如何也是辦不了案件的。

等到大巴車終于停穩(wěn)了的時候,我已經完成了對這個案件的基本熟悉。上官律師也是夠壞的,明天就要開庭的案子,忽然間今天才給我,并且要求我無論如何都要準時到庭。法院在隔壁的城市,開庭時間又是一大早八點半,我沒有別的選擇,只好提前一天趕過來。

車子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給了我足夠的時間來熟悉案情,制定對策。天色已接近傍晚,我坐著突突直響的三輪車,總算是到了事先查找好的賓館。這里,距離法院也就二里多地遠,我可以在早上從容地去起床,然后不緊不趕地走向法院。這是我的習慣,我不喜歡趕,所以我寧愿早很多時間到場。

我們代理的是一家保險公司,原告方是一個老阿姨。這老阿姨購買了一個人身保險,每個月要繳納三千多塊的保險費,結果天有不測風云,老阿姨因為生病住進了醫(yī)院。她的家人想要保險公司按照約定支付理賠款,可是保險公司不愿意,于是委托了上官律師?,F(xiàn)在,上官律師又將這個案子給了我。

我一貫以為,所謂保險不過是騙人的東西。某些保險公司會非常用心不良地向你宣傳保險的好處,說什么不買保險等生了病兒女都不會理你,說什么你掌控不了命運,至少應該給命運上一把保險??傊翘旎▉y墜,讓你會有一種要是買了保險,就可以一生平安的感覺。

真要是一生平安了,那花錢買的保險還有個什么用處?

可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真的就能夠順利獲得賠付么?

作為保險公司聘請的律師,我有義務從保險公司的角度去做這個案件,那就是拒絕理賠,并且找到一個合理的站得住腳的理由來做支撐。無論道德上會獲得什么樣負面的評價,至少在律師的職業(yè)道德這一塊,是站住了腳跟的。

晚上,躺在小賓館柔軟的床上,我大概設想了一下第二天開庭會遇到的情況,并做了一個簡要的預演。結果還沒等我徹底想好對策,隔壁就傳來了幸福的呼喊。這讓我不得不戴上耳機,在嘈雜的音樂聲中溜達進了夢境。

“下面請被告方進行答辯?!睂徟虚L是一個中年男士,留著精干的短寸,一臉的疲憊。

我挺起了胸膛,說道:“針對原告的訴訟請求,被告簡要答辯如下:首先,原告并未按照合同約定,選擇在三甲醫(yī)院進行就醫(yī),而是選擇了一家普通醫(yī)院,違反了合同的約定,并因此不具備要求獲得賠付的權利;其次,原告所患疾病并非是合同約定的三十二種疾病中的任何一種,且原告在購買保險時私自隱瞞了其自身就已經患有該種疾病的事實,主觀上存在欺騙,被告不應賠付......”

我分明看得到原告老阿姨的家人臉上所呈現(xiàn)出來的憤怒,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是保險公司的律師,不是他們的律師,我只能為保險公司盡全力答辯。

“被告方進行質證?!睂徟虚L的話,越來越短,似乎耐心已經被消耗地越來越多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對面,老阿姨的家人神情呆滯,貌似已經失去了希望一般。他們的律師,看起來也是一個新手,年紀比我還要小。小姑娘臉蛋憋得通紅,念完了事先準備好的證據(jù)目錄。

我沒有理由手下留情,我坐直了身子說道:“被告方發(fā)表質證意見如下:對于原告的證據(jù)一,真實性予以認可,但是證明目的不認可。保險合同明確約定了就醫(yī)應當在被告認可的三級甲等醫(yī)院,而不能是隨意一家普通醫(yī)院;并且合同也約定了可以獲得理賠的疾病種類,原告所患疾病并非是這三十二種的任何一種。對于原告的證據(jù)二,真實性認可,但是證明目的不認可。該就診記錄恰恰可以證明,原告沒有選擇在三甲醫(yī)院就醫(yī),該普通醫(yī)院所做出的診斷并不具備客觀性,被告不予認可,原告應對此違反合同約定的行為承擔違約責任......”

我分明感覺到了從審判長那里傳過來的鄙視。我抬頭看看他,他只是搖搖頭,繼續(xù)他的審理了:下面雙方作最后陳述。

案件很快就審理結束了,開庭筆錄剛一簽完,對面的老阿姨家人就沖著我嚷道:“你這個律師,還有沒有點良心的?人都住在醫(yī)院里,要死了,等著用錢,你們還不給賠付?在這里咬文嚼字!”

我笑道:“合同里約定的清清楚楚的,我們也沒有辦法?!?br>
那人吼道:“合同還不是你們自己制定的!拿來坑老百姓!讓我們買的時候,說的花好稻好的,出了事情,就一百個推辭、一萬個狡辯。你們還是人么?”說著說著,就留下了眼淚。也許,那位老阿姨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吧。

可我沒有多余的功夫理會他,我說道:“我是保險公司的律師,不是你們的律師,不好意思。如果你們聘請我,我也會盡力為你們打官司。各為其主,我也沒有辦法。”

那人哭道:“你要客觀啊,要公平啊!我們付了多少年錢了,到現(xiàn)在一分不給理賠?你這樣狡辯來、狡辯去,你良心不痛么??。咳硕家懒?!鼻腔癌和口腔癌,有什么區(qū)別,你非要給弄成不一樣的,???...人都要死了......”

我一低頭,迅速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迸ゎ^走出了審判庭。身后,哭聲一片。

出了法院,我百無聊賴的在大街上晃悠。其實那人說的對,從頭到尾,我都只不過是在玩弄文字游戲而已,不斷地偷換概念。對面的小姑娘顯然措手不及,愣是被我?guī)У搅藴侠锶チ?。也許,我不該這樣,保險公司也不差這一點錢。賠付掉的話,也不會影響什么。

但是保險公司的人說了,所有的理賠都是這樣,拒絕。法院判了要賠的時候,還可以上訴。反正,能拖多久拖多久,能不賠付就不賠付,誰會愿意往外掏錢呢?我驚詫于保險公司為何非要如此絕情,這樣的操作,誰還會敢買保險?

可轉頭一想,我更驚詫于我自己何以就面無波瀾地,替保險公司做了這件事情了?難道,我也終于成為了“上官律師”?

思來想去,不太舒服,干脆就回去吧,等到了家里,估計也是晚上了,洗洗睡了,就什么都忘了。轉身往回走,一抬頭,竟發(fā)現(xiàn)街對面的一個發(fā)廊前面,竟站了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子,穿著黑色的短裙,正在那里踢著地上的石子兒。肩膀上披著一件白色的鏤空針織衫,抱著雙臂在那里晃悠著,腦后的大波浪頭發(fā)在那里上下跳躍著。

我的心開始噗噗亂跳。這個模樣,這個神態(tài),難道會是她?不能啊,丁所長問了游龍了,柳夢根本不會在這座城市里。難道游龍說的是假話?

我急匆匆地走到近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女子,一直走到她對面。

“大哥,你可算來了......”話在她抬頭看到我的一剎那瞬間就停止了。我也借此看清了這張臉龐,小小的臉蛋,大大的額頭,眼睛小小的,卻愣是被什么化妝品給捯飭大了,這不是柳夢,還能是誰?

空氣里都是沉默。

“你......”

“你......”

我不打算謙讓柳夢,問道:“你怎么來了這里?”

柳夢忽然笑了,笑得沒心沒肺一般,說道:“你來這里干嘛?拎著個公文包,出差嗎?好嘛,當法官也要一直出差嘛?”

我笑道:“我已經不是法官了。我現(xiàn)在是律師?!?br>
柳夢忽然一驚,說道:“哦......那你來干什么?”

我笑道:“開庭。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到了這里的?你離開花姐以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知道你去過兩渣界了,怎么又到了這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說著說著,笑容就僵住了,我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口干舌燥,喉嚨里開始有些疼痛感。

柳夢卻不理會我,問道:“吃午飯了嗎?我?guī)闳コ燥埌?,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館子,還有包間?!?br>
我笑道:“好啊,反正我也沒事,你帶路?!?br>
館子不大,收拾的卻還算干凈,柳夢把我?guī)У搅艘粋€包間里,等菜都上齊了,關上門,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因為我,被開除了?”

我一笑:“不是。我自己辭職的?!?br>
“那跟你去找花姐有關嗎?”柳夢問道。

我搖搖頭,說道:“沒有關系。就是想要換個工作,換個地方而已?!?br>
柳夢哦了一聲,坐了下去。

“你怎么到了這里?”我問道。

柳夢一笑,說道:“我還能去哪里?他們把我安排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唄?!?br>
“那......你現(xiàn)在過得好么?”我問道。

柳夢哈哈一笑,說道:“好啊。我告訴你一個事情。當年我們考高中,不是體育成績臨時被加了分數(shù)了嗎?當年那個一拍腦子想出來這個事兒的人,那天竟然讓我遇到了。好家伙,大胖子一個,喝醉酒了說出來的,我一看,這得報仇。好好伺候了他一晚上,五十多歲的人了,愣是讓我給弄了個雙響炮,睡得跟個死豬一樣?!?br>
我低下頭,不說話。這真的是柳夢嗎?

柳夢依然興致沖沖,說道:“這還不是最好玩的。最好玩的是我看到他手機還亮著。你猜怎么著,我就把他和我拍了個照片,發(fā)給了他老婆。哈哈,他老婆打了無數(shù)電話過來,我都沒接。聽說現(xiàn)在正鬧離婚呢!笑死我了,可算是報了仇了!哈哈哈!”

這真的是柳夢么?

不,柳夢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記憶中的柳夢,是那個為了奮斗可以在早上四點鐘起床的女孩兒,是那個可以為我抄下好幾個月筆記的姑娘,是那個會在出租屋里給我做好吃的女人,是那個我夢里渴望了無數(shù)次的美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年而已,一年而已啊,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城市,柳夢竟為何就變換成了這般模樣?

我有些想不通,心里堵的難受,腦子里飛進了無數(shù)的蒼蠅,嗡嗡直叫,疼痛難忍。

柳夢卻并不打算結束,還在那里笑嘻嘻地講著:“哎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你說說,我是不是很厲害?他毀了我的人生,我就毀了他的家庭,真是有趣。就是他太沒用,老娘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柳夢壓根兒就沒把我當一回事么?我忽然感覺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我和柳夢也許就是兩條交叉了的直線,度過了交點后,向著各自的方向義無反顧走去,再無交集。

可是,為何我竟會如此心痛?!

“哈哈,我花了好大力氣呢,五十多的人了,真費功夫......”

“你別說了!”我忽然站起身來、大聲吼道,渾身似乎都在哆嗦,一如不久之前坐在我對面的原告。

柳夢笑嘻嘻看著我,說道:“怎么了,你不樂意聽啊?那有什么辦法,我是做這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蛘?,我今晚伺候伺候你,我新學了一些招數(shù)拿你來做做實驗?”

我渾身戰(zhàn)栗,提起公文包的手,都在那里顫抖,我看向柳夢,說道:“你不是我認識的柳夢。”匆匆走了出去。

柳夢的聲音在后面?zhèn)鱽恚骸鞍」氵€認識幾個柳夢?。堪」?.....”

那聲音竟如此刺耳,刺耳到我都未曾聽到汽車的喇叭聲。等回過神來,已經晚了,一輛出租車沖著我飛快地就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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