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世民如此要求了，李秋也就如言坐了下來，陪著一起隨意的聊聊天。
在他的骨子里，本質(zhì)上是遠沒有古人的那種強烈的尊卑觀念的。
若是在以往，或是面對其他人，李秋出于一種本能的危機意識，處處小心，謹慎。
而如今他與長孫無忌兩人熟識了，又能明顯的感覺到兩人對自己沒有半分的危害和危險。
李秋呢，也難得的放下了心中的防范。
隨著聊天的進行，李秋說的話和見解也就相對多了些。
別看他不能引經(jīng)據(jù)典，出口成章，但是他觸類旁通，涉獵之廣，以及思維角度和方式的不同，他所說的東西，讓長孫無忌和李世民兩個大呼有趣，新穎。
如此一來，他們這一頓飯，直接喝了近兩個時辰。
到最后，由于射天狼的度數(shù)頗高，沒少喝酒的李世民都有了醉意。
他不經(jīng)意間吐露的一個心聲，把一旁的長孫無忌都嚇了一跳。
“李秋啊，這最近吶，有一個疑問困擾了我許久?！?br>
“史書上記載，但凡亡國之君，必天生異象，蒼生受難?！?br>
“反觀那些圣德帝王，天必佑之，國力昌盛，四海升平。”
“可你看這如今的大唐，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內(nèi)憂外患，民不聊生啊……”
聽完李世民的這番話，長孫無忌的酒意瞬間就給嚇醒了。
幸虧李秋是親兒子，且還不知曉李世民的身份。
不然的話，若是換成旁人，哪怕是換成了自己、房玄齡、杜如晦、秦瓊這些絕對的心腹之人，都會是膽戰(zhàn)心驚，立即叩首，不敢回答的。
接下來，他的腦海中快速的思索，怎樣能成功的把這個話題給避開，免得造成想象不到的影響和損失。
不過還沒等想到辦法，那邊的本就靈動，思維敏捷的李秋卻是直接開了口。
“呵呵，大人，您的這個疑問啊，從根本上講，壓根兒就是不存在的。”
“是您自己多慮了。”
他的回答，讓李世民都不禁好奇，抬起頭來。
“呵，不存在？”
“那你倒來說說，究竟是怎么個不存在法？”
李秋先是伸出來一根手指，“這第一呢，這世間啊，無論是誰來做君王，又無論是哪個朝代，這該來的災難它總會來的?！?br>
“不會因為人類的主觀意愿去改變。”
“這就好比是大禹治水的典故一樣。”
“天下發(fā)了洪水，千百年來，人們的祭拜，祭祀，還少嗎？”
“又是燒香，又是貢品，甚至是把少男少女都丟進江河里去了，但洪水依舊?！?br>
“最后也只能憑借人力，修筑堤壩，疏通水路，這才將洪水治理掉?！?br>
“就像大人所說的關中大旱，也是如此，天道無情，它不會管誰是皇帝，誰在位?！?br>
“注定了今年大旱，它一定就會大旱?！?br>
“就是人們再多的祈禱，祭祀，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這時候啊，我們就應該像大禹一樣，調(diào)集糧食賑災，想辦法引流、打井去灌溉，盡可能的不讓莊稼旱死，盡量的將損失降到最低?！?br>
“還有一點，就是大人所說的亡國之君和圣德帝王的舉例?！?br>
“事實上，也不是這樣的?！?br>
“大人您吶，搞混了一個先后順序。”
“還是那句話，天道無情，它不會以人們的意愿做任何的改變?！?br>
“是天下先有了大災，然后有了人們怎樣去對待這場災難，最后才有了史書上的記載。”
“當天下有大災之時，這圣德帝王，集合國力，賑災解困，安撫蒼生?！?br>
“雖然有損失，但不太大，慘死的百姓沒那么多，史書上也就兩筆帶過了。”
“但是那些昏庸無道，驕奢淫逸的亡國之君呢？”
“在天下大災時，他無動于衷，不去體察民情，權(quán)貴士族還在變本加厲的搜刮百姓，貪污賑災用的銀錢、糧食。”
“致使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種朝代和昏君又怎能不滅亡？”
“而大人您之前的心中疑惑，就是這樣，只看到了史書上的結(jié)果，卻搞錯了事情演變的先后順序?！?br>
“最后，大人再反觀我們?nèi)缃竦拇筇??！?br>
“君明、后賢、臣直，百姓心中有氣節(jié)，這樣的一個大唐，國家興盛，百姓安居，是必然的一件事。”
“這天道雖無情，但人定勝天。”
“眼下這關中大旱，以及這毗鄰的強敵，這些困難終將會過去的。”
李秋的這一席話，直接把李世民給說愣在了當場。
這種另辟蹊徑的觀點，這種有理有據(jù)的論調(diào)，簡直是太過新穎和犀利了，也是以往李世民在史書中都不曾見過，不曾聽過的。
李秋這一席話帶給李世民的震撼，簡直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醍醐灌頂，振聾發(fā)聵！
半晌之后，李世民驚嘆著，微微搖了搖頭。
“李秋啊，你的那些話，那些想法，都是誰教給你的？”
“還有，你就這么不信天道嗎？”
李秋笑著攤攤手，“小子自幼體弱，僅僅是認得些字罷了?！?br>
“這些想法呢，都是我從世間之人，世間之事中想來的?！?br>
“一些胡言亂語罷了?！?br>
“若是有哪里說錯，還請大人見諒。”
“至于這天道嘛，也沒什么好信的?！?br>
“它既不能給我吃喝，也不能給我看病，最后不還得靠著爹娘養(yǎng)活嗎？”
聽到此處，酒意上頭的李世民頓時感到了一股無比心酸的感覺沖上心頭。
看著面前李秋的稚嫩模樣，眼圈都有些發(fā)紅。
“唉，怕是這有些時候，有些爹娘，比這天道還要無情哩?！?br>
“李秋啊，你是一個好孩子……”
眼看著自己內(nèi)心中的情緒即將失控，李世民用力的拍了拍李秋的肩膀，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
長孫無忌呢，在丟下一枚金錠后，不等李秋推辭，也同樣的快速離開，消失在了門外的夜色中。
……
當李世民返回寢宮之時，已經(jīng)是夜里子時（夜里十一點多）。
一直苦苦等待的長孫皇后急忙迎了上來。
“陛下，您怎么回來的如此晚？”
“還喝了這么多酒？在秋兒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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