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她的初戀

酒店的柔軟大床上，譚璇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境一個接一個，都是過去的碎片。

無論她怎樣自我放逐，這一年來，夢里出現最多的還是陸翊，她怎么能忘了陸翊？

譚璇看見二十歲的陸翊穿著白襯衫坐在公園的草地上看書，厚厚的病理學專業(yè)書籍，他微微低著頭看得那么專注仔細。

三月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一片片的海棠花瓣飄落，落在他的短發(fā)上、肩膀上，他的眉頭微微地皺著，唇也輕輕抿著，那臉部輪廓干凈美好得像一場夢。

十七歲的譚璇看得呆了，端起相機“卡擦”一聲按了快門。

聽見聲響，陸翊抬起頭朝她看過來，沒有苛責，沒有追問，那雙淡然干凈的眼睛讓譚璇徹底淪陷，心撲通撲通亂跳。那一刻，她聽見了愛情敲門的聲音。

將門世家，大院子弟男生堆里廝混長大的譚璇第一次感受到喜歡一個人的滋味，開始只是拍拍他的全身，偷拍、抓拍、跟拍，后來越來越得寸進尺，離得越來越近，想要拍他的臉部特寫、手部特寫，連他的每一根頭發(fā)絲都覺得那么好看。

終于，這越來越逼近的距離將陸翊惹惱，他伸手擋住她靠近的鏡頭，讓她適可而止地走開。

那時候譚璇多大膽啊，她從來大膽，直截了當地問道：“以前我第一喜歡攝影，現在我第一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陸翊微微驚訝地轉頭看著她那身高中校服，搖頭道：“不可以，我不喜歡高中生。你走吧。不要打擾我看書?！?/p>

被拒絕了，她不死心，仍是每天都去公園找陸翊。

十七歲的喜歡沒有特別重的功利心，喜歡就是喜歡，能看到他，近也好，遠也好，只看一個背影也好。白襯衫，黑頭發(fā)，專注的表情，微微皺著的眉頭，每一個特點都是他的專屬。干凈美好，比她所見過的任何男孩子都要美好，她真想牽他的手。

她盯著他手上的書，笑問道：“陸翊，你學醫(yī)的啊，我媽媽以前是護士，不過我喜歡攝影，你以后做了醫(yī)生，我可以給你拍穿白大褂的樣子、手術臺上的樣子……”

她不懂手術室里的情況，不懂學醫(yī)的嚴謹，她真想和他說話，趁他看完書起身離開時追過去，沒話找話地談著他和她的未來。

在陸翊還不是她的男朋友時，她已經在思考他們的未來，她一帆風順的人生中，從未如此認真地想過一件事。

陸翊還是那么冷傲，頭也不回地走開，他的腿長，邁步快，很快就將她遠遠甩開，根本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大院里長大，譚璇的發(fā)小基本都是男孩，即便管教再嚴，宋世航、葉錦天幾個十六七歲之后什么地方都敢去，混夜店喝酒、拉幫結派打架斗毆也是常有的事。

知道她表白被拒，宋世航帶上好幾個發(fā)小，一水的大院子弟仗勢欺人慣了，在路上將陸翊攔住，逼著要陸翊承認譚璇是他女朋友。

陸翊的氣質從來和他的人一樣，倔強，清傲，越是逼迫，他越是不肯屈服，拒絕得非常干脆。

結果換來宋世航等人沒輕沒重的一頓揍。

宋世航這些發(fā)小的幫忙不僅未能讓譚璇如愿，反而讓陸翊對她更排斥，他頂著一臉的傷和嘴角的烏青，神情冷漠，清傲不減，告誡道：“像你這樣的大小姐，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你可以去找別人玩?zhèn)€夠，只是別再來找我！”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譚璇解釋，她從未喜歡一個人像喜歡陸翊那樣認真，她已經規(guī)劃好了以后的生活，她要一直一直都跟著陸翊?。?/p>

“我的朋友做得不對，我會去教訓他們，是我錯了。”譚璇試圖挽回，急道，“他們多管閑事！”

陸翊冷笑：“離我遠一點，我也是認真的?！?/p>

“你要怎么樣才肯相信我真的喜歡你？”她被逼得直想哭，平生第一次和女孩一樣哭鼻子，最喜歡的那個人不相信她的喜歡。

陸翊看了一眼她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將自己手里的醫(yī)學書籍合上，鄭重其事點頭道：“好，如果你能考上海城醫(yī)學院，考進我的學校我的專業(yè)，放棄攝影，學臨床醫(yī)學，我就相信你。”

一個學藝術、以攝影為平生最大愛好的女孩，讓她去學臨床醫(yī)學，這是一條太艱難的路，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去選擇。

見她睜著眼睛驚訝不已，陸翊反而微笑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嘲諷道：“你不是說你第一喜歡我，第二喜歡攝影嗎？怎么，你的第一喜歡只是隨口說說？話我也會說，你做得到嗎？”

那么好看的陸翊，即便受了傷還是那么好看的陸翊，說出這樣冰冷的嘲諷，他只是想逼退她，讓她永遠也不要再來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