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布滿灰塵的柴房門被推開,一道陽光穿過稀疏的門縫照到姜綰面無血色的臉上。
這已是寒冬臘月里難得的好天氣。
姜綰艱難的用手撐地,雙腿早已不聽使喚,那里都是鞭打后的可怖烙印。
旁邊傳來輕笑聲,姜綰這才發(fā)覺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抬起頭,空洞的眼睛里都是茫然,她是個瞎子。
女人穿著一身華貴的狐裘,皚皚的像是院里梅樹枝上掛著的剔透的雪。
她走到姜綰面前,緩緩蹲下身,“這冰天雪地的,妹妹卻要睡在這雪堆里,真讓人心疼?!?/p>
姜綰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普通人輕松就能完成的動作,她卻要花費(fèi)全身的氣力。
過了一會,她終于倔強(qiáng)的站了起來,一雙泛白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女人的方向,卻沒有一句言語。
姜綰知道,蘇硯心每次來看她,都不會有好事。
畢竟這十年來,她一共來過兩次。
第一次,誣陷她在老太太的燕窩里下毒,命人用繡花針戳瞎了她的雙眼。
第二次,詆毀她做小人來詛咒自己的夫君,讓人挑斷了她雙手的手筋。
這是第三次。
前些天,好不容易景園里的梅花開了,縱使她的眼睛看不見,可暗暗的幽香還是往她的鼻尖里鉆,姜綰只是想嗅些香氣,卻偏偏在景園的湖邊遇上了蘇硯心和她兒子。
為了誣陷她,蘇硯心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往河里推,小小的孩子將冰面都砸了個窟窿,等被人救上來的時候差點(diǎn)斷了氣。
拜蘇硯心所賜,她被關(guān)進(jìn)了柴房,在雪堆里茍且偷生。
“姜綰,只要你乖乖的交出那本繡譜,我還能留你一條賤命?!?/p>
姜綰的臉上終于有了微妙變化,她開口才發(fā)覺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到不成樣子,“這只有我們兩個,你何必假惺惺?!?/p>
“我和你之仇不共戴天,你傷我身體,害我一家性命,但凡我有一點(diǎn)機(jī)會,都不會放過你!”
怨毒的話語蘇硯心聽了一點(diǎn)不懼,鄙夷的笑出聲,“你現(xiàn)在這幅樣子,還想報(bào)仇,做夢吧!”
手筋被挑斷,腿也基本上是廢了,還有什么威脅。
“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現(xiàn)在你就跟我去見王爺!有什么話,你就說給他聽好了!”
聽到“王爺”二字,姜綰的臉色終是變了變。
陸恪。
這是她最不愿意見到的人。
蘇硯心輕蔑一笑,對門外的幾個粗使丫鬟使了個眼色。
姜綰被粗魯?shù)娜釉诘厣?,她知道那個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不愿意,也沒有勇氣抬頭去看他一眼。
雖然她現(xiàn)在的眼睛宛若擺設(shè)一般。
陸恪蹙眉,眼眸黑的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他本有個好嗓子,說出來的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冰冷的話。
“姜綰,你真是個毒婦,竟然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p>
姜綰緊緊的抿著雙唇,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來人,讓她也嘗嘗冰水的滋味?!?/p>
頃刻間,一桶冰水從頭澆下,冷的姜綰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水滴滴答答的順著她的發(fā)梢淌下,也揭開了她藏在最深處的傷疤。
姜綰的右邊臉頰上有一塊可怖的燒傷,在濕漉漉的頭發(fā)下赫然顯現(xiàn),使她看起來面目可憎,形同鬼魅。
蘇硯心冷冷的睨了姜綰一眼,心想,這個女人真是命大,當(dāng)年那么大的火都沒能將她燒死。這樣如同殘廢的一個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但她還是故作憐憫的蹲下身,從懷里掏出手帕輕輕的擦拭著姜綰的臉頰,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告訴我繡譜在哪里,我讓王爺給你留個全尸?!?/p>
姜綰抬起頭,蘇硯心會意的湊近。
下一秒,蘇硯心吃痛的尖叫出聲,她的腹部處赫然多了一把匕首,鮮紅的血瞬間將白色的狐裘浸透,看起來觸目驚心。
充滿恨意的一擊用了姜綰全部力氣,直至松開那把匕首,雙手依然止不住的顫抖。
雙手的手筋被挑斷,按理說她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可這些年她一直咬牙鍛煉,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親手殺了蘇硯心。
“啊!”
劇烈的疼痛讓姜綰尖叫出聲,陸恪直接卸了她的肩膀,讓她成了真正的廢人。
姜綰早料到如此,她連求饒都沒有,只注意到下人將慘叫著的蘇硯心抬了下去。
沒死嗎?真的是不甘心??!
“姜綰毒婦,傷害我兒不成,謀害主母,罪不可赦。來人,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姜綰聽到了自己的命運(yùn),倏地一愣,竟露出一個無比明媚的笑容來。
陸恪更加厭惡的看著姜綰,不耐煩的擺手,命令站在一旁的家丁,“還愣著干什么?拖到后院里打死!不要讓我再看到這個毒婦!”
一口一個毒婦,終是連名字也不肯叫她了。
幾個家丁得了命令,拎著棍棒沖了進(jìn)來,撕扯著姜綰的衣服,將她拖到了后院里。
姜綰任憑手腕和膝蓋被地面磨的血肉模糊,也咬牙一聲不吭。
她伏在地面上,泥土的氣息鉆進(jìn)她的鼻尖里,只有呼出的微弱氣息,才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不,姜綰早就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場大火里。
十年前的那個深夜,陸府后院突然走了水,她從夢里驚醒,好不容易從房間里逃了出來,想起陸恪還在熟睡,不顧一切的沖進(jìn)去,將他拖了出來,最終他平安無事,她的臉上卻留下了可怖的燒傷。
陸恪看到她毀了容,憐惜的捧起她的臉,說以后一定會好好對她,可從那以后,卻再也沒有多看過她一眼。
罷了,不提也罷。
這么多年,她身上的哪一處傷疤不是拜陸恪所賜?
她執(zhí)著的愛著她,本該是很好很長的一生,終了,也只剩下這副傷痕累累的軀殼罷了。
“砰——”
姜綰清楚的聽到棍子落在自己身上的聲音,原來骨頭被敲碎,皮肉被撕裂的的聲音是這樣的。
原來分筋挫骨,皮開肉綻,是這種滋味。
姜綰無聲的笑了。
兇神惡煞的家丁們不知所措,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死到臨頭還能笑的出來,舉起棍子狠狠的朝她的頭部砸去。
“嗡”的一聲,姜綰的思緒變得模糊——
點(diǎn)擊進(jìn)入整本閱讀《國師今天官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