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意然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樣回到自己家的,只是凌晨一點多的街道空寂無人,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想象自己是韓劇里的悲劇女主,仿佛被全世界欺騙。
自己像個非主流,她覺得。
歡樂的國慶長假馬上就要開始,而許思嵐的這條消息就像是“噩耗”,把陶意然藏匿許久的暗戀無聲地擊碎,甚至她都只能自己一個人消化。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李樂芬呢?喜歡的偏偏是自己的好友。
淚眼模糊間,陶意然之前一些不愿多想的細節(jié)逐漸一一浮現(xiàn)并且對應(yīng)。
許思嵐說謊陪她們?nèi)齻€人回家,其實也只陪到了李樂芬家前面不遠處的那個十字路口;他上課老是往自己這個方向偏頭看,自己和他的直線距離之間其實就是李樂芬,他看的應(yīng)該也是她;怪不得他在分小組成員那天那么高興,因為他和她在一個組;怪不得愿意等她背書,放學(xué)還不肯走;怪不得……
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否認了那些不想接受的東西,她自覺自己不如李樂芬漂亮,所以拼命想模仿她美好的樣子,嫉妒無可避免的出現(xiàn)了,但是她也無法承認,許思嵐從來沒有說喜歡過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是自己的腦補罷了。
只是一個青春期少女對美好校園愛情的向往……想象……甚至是自欺欺人罷了。
淚水打濕了枕頭,陶意然沒法做到那么大方的答應(yīng)幫許思嵐追自己的好朋友,對于許思嵐的請求,她選擇了沉默。
第二天一早,陶意然是被爸爸的電視機聲音吵醒的,在陽臺上伸著懶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窗外街道上很多地方都插著鮮艷的五星紅旗,今天是給祖國母親慶生的好日子。
陶意然聽見媽媽在和外婆打電話,外婆家的雞正值生蛋的黃金時期,最近花生和秋豆又是大豐收,外婆在征詢陶媽媽的意見,看能不能讓外孫女回去陪自己幾天。媽媽看向正在用清水洗臉的陶意然,剛想以作業(yè)太多的借口拒絕,沒想到陶意然大聲回應(yīng):
“外婆!我今天就回來!”
這個城市,她想暫時逃離一下。
大巴車在村路口停下,天下起了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但是看到路邊的野菊花和高掛樹枝頭的秋梨,陶意然覺得自己心里暖和了許多。
順著新修的公路往里走二十來分鐘就能到外婆家,沿途陶意然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新鮮環(huán)境上,走了快十分鐘才想起答應(yīng)給爸媽發(fā)個報平安的短信。
她拿出口袋里的 “新手機”,是從爸爸手里剛退役的諾基亞觸屏手機,跟爸媽通電話完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手機可以登QQ。
稍微一愣神,她還是把自己的號碼登了進去,立刻就有新的提示音響,但是并不是許思嵐發(fā)來的消息,而是其他忘記作業(yè)內(nèi)容的同學(xué)問她有沒有抄到,她站在原地憑著記憶力回復(fù)。
回復(fù)完畢,面前松樹下滾落一顆小松果,陶意然苦笑,她不知道自己還在等待什么,然后沒有絲毫猶豫地直接注銷了賬號。
外婆家的院子整理得很干凈,雞鴨都分別放養(yǎng)在外,兔子喂在樓頂,小山羊拴在一棵老杉樹下。
陶意然每天的任務(wù)早起就是給兔子放草,然后在吃完早飯后把山羊牽去田埂邊吃草。
外婆說,羊咩咩不能吃帶露水的草,否則容易拉稀,只有在太陽出來后牽出去,山羊才會吃得香。
陶意然把外婆說的全部記在心里,然后白天一整天都在鉆研數(shù)學(xué),她想把腦袋裝得滿滿的,不讓其它東西鉆進來。
就這樣過了三四天,外婆突然提議要帶陶意然去鎮(zhèn)上趕集,心思細膩的外婆看出了陶意然的心不在焉,雖然她老是一副在認真學(xué)習(xí)的樣子,但是在自己早晨幫她整理被褥的時候,摸到了枕頭上濕的一小片。
這孩子,應(yīng)該是有很難過的事吧。
趕集是白櫻鎮(zhèn)人民約定俗成的日子,大小商販就像過年一樣熱鬧,嬉笑著打稱、叫賣,鄉(xiāng)下的市井生活總是讓人覺得生命就該帶點這樣淳樸的氣息。
外婆還在買菜種子,陶意然決定自己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一道紅墻上赫赫寫著“白櫻中學(xué)”四個大字,這也是白櫻鎮(zhèn)的唯一一所中學(xué),國慶長假期間學(xué)校里都沒有什么人,再往前走就是一些小的冷飲店、飾品店、網(wǎng)吧等。
給外婆買個喝的吧。
前面的冷飲店格外熱鬧,一堆年輕女生聚集在門口,而且各個眼神示意來示意去,陶意然站定一看,差點被笑到。
謝釗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他系著不符氣質(zhì)的兔耳圍裙,頭發(fā)較放假前長了一點,一點點碎發(fā)落在額前,秋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的黑發(fā)上跳躍。面對熱情的女生,他故意在遞給冷飲的時候盯得人家不好意思,然后轉(zhuǎn)過身偷笑。
一笑不要緊,謝釗看見了正在幾米遠處憋不住笑的陶意然,她終于不是穿著那種寬大的校服,而是白櫻鎮(zhèn)上最常見的碎花長袖長褲,淺藍色底上鋪著白色的茉莉小花,黑發(fā)也終于不是馬尾,乖順地披著在肩上,樸素純凈得像一幅畫。
謝釗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居然在打量這個死板木訥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同桌,他明白陶意然肯定是在嘲笑自己這一身衣服。他彈了一下圍裙上的兔子耳朵,有女生過來問他要聯(lián)系方式,他每個都禮貌的添加好友。
很多年后陶意然才知道,謝釗很早就知道利用自己長相上的優(yōu)勢,來得到一些東西。
陶意然徑直地去買水,謝釗裝作不認識:
“你好,需要什么?”
“兩瓶礦泉水,一瓶冰的一瓶不冰的。”
謝釗轉(zhuǎn)身就去立柜里拿水,外婆剛好拎著買好的菜種子和一些陶意然愛吃的零食過來了,看見忙碌的謝釗:“小釗又回來幫忙啦!”
外婆和謝釗居然認識,陶意然不得不感慨世界真小。謝釗仿佛跟外婆很熟的樣子,一改剛才對女孩子輕浮的笑容,顯得非常恭順:“好久沒見了,李奶奶?!?/p>
呵,慣會表演變臉的。
陶意然拿好兩瓶水剛想走,外婆卻執(zhí)意要去店里面坐坐,陶意然剛想拒絕,店里面走出來一位看著面善的中年婦女,在圍巾上擦著手就出來了,還熱情地招呼她們落座,讓一旁的謝釗倒茶。
謝釗遞給自己茶水的時候,陶意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又尷尬的感覺。
中年婦女是謝釗的舅媽,盤下鎮(zhèn)上這一個小門面十多年了,謝釗的舅舅在白櫻鎮(zhèn)外面一帶做工地包工頭,二人沒有子女,聽外婆的形容她們夫婦應(yīng)該是視謝釗為己出。
“我們家小釗呀,學(xué)習(xí)也很好,拿回來的試卷都是九十多分呢......”謝釗舅媽笑得合不攏嘴,一旁的陶意然聽見差點要把嘴里的茶水吐出來。
謝釗的成績,也就中等吧,除了數(shù)學(xué)物理化學(xué)這種理科性質(zhì)的比較拔尖,其余的完全跟學(xué)習(xí)好三個字搭不上邊。
她努力把茶水咽下去,一抬眼就看見了謝釗盯著自己那警告的眼神。
陶意然突生反骨,謝釗老是算計她,她也要讓他著急一次,于是她緩緩開口:“阿姨,其實我和謝釗是一個班的,他的數(shù)理化確實很好,但是......”
“但是我班上綜合學(xué)科厲害的人挺多,比如許思嵐這種學(xué)霸,尤其招人‘喜歡’......”
謝釗不慍不火的看著陶意然。
陶意然瞬間覺得自己剛剛的那個決定太傻缺了,自己忘記了還有許思嵐這個把柄在他手里,但是......事實上,自己的暗戀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謝釗看見她低頭不語的樣子,不再像那天趾高氣揚地斗嘴,他腦海里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遺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陶意然,我有個題不會你來幫我看下。”
陶意然覺得莫名其妙,謝釗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問問題的人,但是外婆和謝釗舅媽卻同時開心表態(tài)讓他們?nèi)ズ笤禾接戭}目,然后用八卦的眼神目送他們走遠。
說是后院,其實是連接的一層小平房,干凈整潔的臥室和架子上排列整齊的書,怎么看這都不像謝釗的房間,木質(zhì)書桌上還放著一臺筆記本,企鵝軟件里的“滴滴”聲傳出來。
謝釗在筆記本上操作了一會,示意陶意然過去看。
屏幕上是備注的空間名稱是“許思嵐”,最新的一條說說是兩天前,一張和女生的牽手照,雖然沒有露臉,但是女生手腕上那個黃色的發(fā)圈陶意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許思嵐和李樂芬在一起了,也才幾天而已。
鼻子一酸,感覺眼淚止不住的要往上涌,陶意然不想在謝釗面前丟臉,她深吸一口氣往下滑鼠標(biāo),發(fā)現(xiàn)許思嵐空間就這一條說說,唯一的一條。
幾天前,許思嵐的昵稱還是“無樂”,這會看已經(jīng)改成了“有樂”。
原來這個樂,是李樂芬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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