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偏方‘云煙’
方清木的臉幾乎貼在藥方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此方一定有效,翔子!你可敢以身試藥?”
“沒問題,黑妹,去柜上按方抓藥,老規(guī)矩,猛火煮沸,文火熬,兩碗水煎成一碗?!?/p>
“噯!”
黑妹小跑著出門,她原是個窮秀才的外室閨女,從小受文酸熏陶識得些字,被莊家收養(yǎng)后,經(jīng)常來觀里幫忙,又學會了識藥名,藥柜都是她整理出來的,抓藥煎藥自然不是問題。
“翔子,你這聽診之法,跟誰學的?無師自通?”
“師叔莫取笑了!”
“都說說,還有什么治瘟疫的奇思妙想?”
“還真有!”
“哦?”
“師叔你想過,山中的佛廟、道觀,從沒見過有人染過此類瘟疫,山寨蠻村更沒聽到有瘟疫之說,他們更接近瘴蠱之毒卻無恙,為何?”
“嗯,你以為?”
“廟觀之中常年香火不斷,山寨蠻村幾乎每晚都點篝火,小侄尋思莫非煙毒亦能攻毒?”
“煙毒當然能攻毒,灸熏同樣有消毒功效,更是治紅傷的常用手段,這正是你師徒倆的看家本領(lǐng),咋還迷惑了?”
“若直接吸煙入肺又當如何?”
“吸煙攻毒?這個……應該行吧?不過更多見著于秘方、偏方,不登典籍經(jīng)方?!?/p>
“漢書中,諸葛亮平川,過瘴氣之地,學當?shù)匦U人吸食一種草……”
“云香草!”
方青木略有所悟。
云香草常用于制成?條,或熏蒸消毒或灸烤療傷,它與艾草不同,不熏眼、不嗆嗓,還有股燒餅的香味,觀里藥房有不少,是常用耗材。
后世史書上有記載,哥倫布到達美洲,帶回煙草,之后歐洲大陸爆發(fā)大瘟疫(肺疫),全憑煙草抵御了無休止的瘟疫肆虐。在民眾中推廣吸煙,正是當時唯一高效的抗疫良方,香煙也正是從那時起廣為流傳。這段史實不容置疑,即使在后世,也始終存在煙療一說,雖然爭議頗大,但那畢竟是指吸煙有害健康,完全是從衡量利弊的角度看問題,并沒否認吸煙有療病功效,是輿論封殺了煙療之法。
在唐楚生的記憶里,云香草就是煙草的原始株,產(chǎn)自云貴川一帶,與哥倫布從美洲引入西方的煙草,恐怕是同株植物。此刻大明還沒有煙草一說,只有充當藥材的云香草。
莊人翔找來云香草,抓起一把葉子聞了聞,細細地剪出一小堆煙絲,又把宣紙裁成小條,慢條斯理地卷起小喇叭卷,然后叼在嘴上,找來火媒子點吸。只見他先從口中吐出個煙圈,再自然入肺,接著緩緩地呼出一股淡淡的青煙,眼睛微微閉起,儼然是一副癮君子的做派。
后世的唐楚生沒有煙癮,但也吸過煙,香煙確實能平抑大腦皮層活動,激情過后,宣泄之余,靜靜地吸上口煙,有著另一番享受。至于煙毒能不能攻病毒,他相信一定有效,更何況現(xiàn)下治療瘟疫的手段實在不多,吸煙防疫也許是最廉價、最宜推廣的方法之一。
“若再調(diào)制一下,這煙的味道會好很多,更能讓眾人接受?!?/p>
“賢侄,老實說這法子誰告訴你的?”
“漢書中有載?!?/p>
“諸葛孔明?”
“哈!”
“再卷一支,也讓我試試?!狈角嗄攫堄信d趣地說道。
“好!等一等?!?/p>
莊人翔找來了酒和蜂蜜,將其調(diào)和在一起,輕輕地彈灑在煙絲上,仔細拌勻,捧起來聞了聞,你別說!還真有點后世‘華子’的香味。
這酒不但用于調(diào)和蜂蜜,還可增加香氣,蜂蜜則是天然保濕劑,煙草有點濕度后,入口會變得柔和,帶點甜絲絲的味道,即使是初次嘗試,也會獲得良好感受。在后世,不少煙民也追求自然、原味。主題農(nóng)莊中有真景演示,唐楚生曾經(jīng)就是‘品吸’過客之一,了解到一點煙草知識,沒想到在大明朝用上了。
莊人翔卷好一支煙遞給師叔,又幫他點上,臉上泛起調(diào)皮的笑容,像一個唆使人上當?shù)膲暮⒆印?/p>
方青木學翔子的動作,輕吸一口,自然入肺,又緩緩呼出,瞇上眼,暗自品味。
“如何?”
“是否攻毒不知,但有平心靜氣之妙用。”
“師叔也有此感覺?”
“有!還很明顯。”
翔子覺得,方師叔有癮君子的潛質(zhì),笑笑問道:“還有什么感覺?”
“沒了!至于用篝火熏煙驅(qū)邪御毒,自古有之,吸煙療病在杏林雜記中也有留墨,但都沒有說明吸得是什么煙?如何吸?顯然不是所有的煙都能吸,毒煙能殺人,誰敢去一一嘗試?不過這云香草確實是另類,如此看來,漢書上所述不假,由此可證,吸煙至少有預防瘟疫的功效,是不爭的事實,但這只能算偏方,難登大雅?!?/p>
“偏方治大病!”
“這云香草,經(jīng)你調(diào)制后,如何稱謂?”
“云煙!”莊人翔不假思索地說道。
“云煙?嘿!這名起得利索。”
“湯藥來了。” 黑妹端著藥碗進來。
翔子喝完藥,不一會兒后背發(fā)熱,悶咳幾聲吐出不少痰。
“嘿嘿!這是石膏的作用,宣肺,咳出痰代表肺阻有通,好!”
莊人翔感覺好多了,靜靜地睡了一覺,傍晚時分再服一碗藥,點上一支煙,渾身肌肉酸疼的感覺都消失了。
方青木又來‘望聞問切’,結(jié)束后還用竹筒,仔細地聽了聽翔子的肺音,只覺得較上午好了許多,笑了笑道:“看樣子這病灶抓得準,方子對癥,醫(yī)者常道‘效不更方’,再喝一副,一準好利索了?!?/p>
…………
第二天清晨,莊人翔醒來,那清爽的感覺又回到身上,他舒展著身體,在院里打了一套太極拳,這是后世大學體育教授的陳式太極,對大病初愈的身體極為有利。
“翔子,你這套拳法是道門北宗的太極拳,你又是如何學會?”
“偷看來的,模仿動作而已,形似而不得精髓,師叔見笑。”
方青木把翔子拉到身邊,又是全套診視,過后驚訝地看著翔子。
“是因年輕自愈得快?還是方子應驗?或是那云煙建功?”
“恐怕都有?!?/p>
“哈哈,還需鞏固,切莫大意?!?/p>
“噯!”
“這云煙嘛,咱叔侄倆一起嘗試,若真有效,與國與民功德無量!”
“還是師叔高瞻遠矚?!?/p>
“咋還學會拍馬屁了?”
“哈!”
(2)神藥‘蓮花清瘟’
“方道長、莊小哥!”一個漢子徑直闖進內(nèi)堂,跪下就拜,嘴里不斷嚷著:“方道長、莊小哥,救救我爹吧!他快不行了?!?/p>
“起來,起來!”方青木連忙拉起那漢子問道:“你爹怎么了?快講!”
“三天前他從城里回來,當晚就喊不舒服,起初說是得了風寒,喝了點姜湯發(fā)汗后好點,第二天又喊渾身酸痛無力,讓薛郎中看過,說是傷寒,抓了副藥留下話‘歇息兩天就好’,昨晚咳喘越發(fā)厲害,今天一早面色發(fā)青就快不行了,請來鈴醫(yī)看過,直接讓我們準備后事,這怎么說?方道長醫(yī)術(shù)高超,一定要救救我爹,我給您磕頭!
“起來!別耽誤時間,我這就跟你走?!?/p>
方青木回頭看向莊人祥,問道:“你沒事吧?一起出診。”
“好!小侄這就去準備藥箱?!?/p>
這漢子姓瞿,他老爹是觀里的熟人,常來進香問道。
瞿家以前是軍戶,有點積蓄,不時躉點山貨倒賣,日子過得不錯。
這次瞿老爹突發(fā)惡疫,著實嚇壞了全家人,兩天前去藥鋪找堂醫(yī)瞧過病,堂醫(yī)薛郎中是集上唯一知名的‘名醫(yī)’,抓了不少藥,服后不見效,又調(diào)整藥方,反而更嚴重。今大早又找來走街串巷的鈴醫(yī)上門看診,使了一劑藥,見無效,直接告知準備后事,便抬腿走人了。山口道觀,是瞿家漢子最后能抓的稻草,據(jù)聞方道長曾經(jīng)也是醫(yī)道高手,就算人家眼神不濟,沒法望診寫方子,興許人家另有偏方絕技,不試試怎知?
瞿家人這也是走投無路了,真正個病急亂投醫(yī)。
剛到瞿家門口就聽到了哭聲,門里出來個年輕婆娘,滿臉緊張,沖著那漢子道:“他爹,薛郎中在里面?!?/p>
聽到這話,瞿家漢子站住了,愣在門口,病看兩家醫(yī),犯忌諱。
“薛郎中來作甚?”
“說是回診,但話不中聽,說什么‘藥石不救必亡人’,老夫人一聽不干了,拌了兩句,就哭起來了?!?/p>
“你做甚去?”漢子問道。
“準備壽衣?!逼拍锘卮?。
這時門簾掀開,薛郎中沖沖地出門,看見瞿家漢子和漢子身后的兩位道醫(yī),打鼻腔里哼出不滿的聲音。
“都說一病不二醫(yī),你家是兩天三醫(yī),這是你病家的不是!”
瞿家漢子一聽,立刻上了火,但此刻又不能發(fā)作,便惡狠狠地瞪過去,沒言語。
薛郎中走近莊人翔,沉聲道:“你倆過來有何用?”
說實話,薛郎中根本沒把莊人翔放眼里,一個毛沒長齊的紅傷道醫(yī)而已,另一個是被官府定論的害人庸醫(yī),都不值一提。
同行相輕,不奇怪。但杏林有個潛規(guī),不互相挖病人,不拼診,即使一病二醫(yī)也背地里不聲響,掩蓋著點,因為后來的醫(yī)者占話語便利。治不好,責任踢給前面的醫(yī)者;治好了,踩前面的醫(yī)者一腳,墊高自己。徒生是非!
“我們是來醫(yī)病,與你何干?”
莊人翔年輕氣盛,被薛郎中如此輕蔑,忍不住懟了回去。
薛郎中不氣反笑,一副不與之計較的意思,擦肩昂頭而過,清晰地留下一句話:“你們要是能治好這病,薛某人我歇業(yè),爬著返鄉(xiāng)?!?/p>
這句話夠重,在場的人都聽得真真,包括那些探頭探腦的好事街坊,不過這戲好像沒得看,都準備趁熱乎穿壽衣了,沒懸念。
叔侄倆人沒停腳,直接沖進屋,只見床上躺著瞿老漢,咳喘氣急,皮膚泛紫,已處在半昏迷狀態(tài)。顯然,病人的一只腳已踏進鬼門關(guān),生死一線。
此刻的方青木也感棘手,當務之急,鎮(zhèn)咳平喘,先穩(wěn)住病情,才能對癥治療,否則也就是一時三刻的事。
鎮(zhèn)咳平喘的藥多見麻黃湯,如此重癥恐怕麻黃湯也鎮(zhèn)不住。因為,是醫(yī)者第一時間都會使用此藥,為何病情依然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可見藥不對癥,更何況現(xiàn)下湯藥可能已灌不下去了。表象是氣急攻心,病灶很可能是蠱毒侵腑,痰濕阻肺,現(xiàn)在已病入膏肓。
方青木將瞿老爺子后背墊高,讓其半躺著有助喘氣,本想行針,可眼神不濟,即使眼神好,在病人抽動的情況下也無法行針,只能用指壓法按壓穴位,舒緩病人的神經(jīng),讓病人先醒過來,那怕一會兒也行,算是盡了心力。
莊人翔見狀忙翻開藥箱,打開一個小木盒,摳出一些藥膏,捏成小團,也來不及與師叔商量,靠近床邊,直接板開老爺子的嘴,粗暴地將藥丸塞到他舌根下,動作極快,方青木根本沒反應過來,眼神不好也不知莊人翔往老爺子的嘴里丟了何物?
“何藥?”方青木移到翔子耳邊輕聲問。
“芙蓉膏?!?/p>
芙蓉膏就是鴉片,唐宋時期就出現(xiàn)過,主要產(chǎn)自外洋,開放海禁時流入,萬歷年開海,鴉片出現(xiàn)在明朝也很正常。
芙蓉膏有藥用,朝廷甚至有計劃地去南洋采購,市面少見,一般人不知其藥性,就知道是治肚子痛的靈藥,據(jù)說王公貴族將此藥當消遣物。小康之家將此物當名貴藏藥,珍惜著用。窮人寧可忍痛也舍不得買此藥,用此藥消遣?真是暴殄天物!
芙蓉膏還有另一個特性,一般人不知道,那就是退熱、平喘,據(jù)說相當靈光,但那只是一時三刻的表象,基本沒治療功效。有后世知識的人都明白毒品的作用,莊人翔并非是突發(fā)奇想,而是在后世信息的背景下,靈機一動想起了芙蓉膏,他也想過,此刻病人的身體能否承受毒品?但生死一線,唯有一搏,還是那話‘死馬當活馬醫(yī)’。
方青木對芙蓉膏的藥性了解不多,此刻也不宜多問,既然已經(jīng)準備‘醫(yī)死馬’,就隨他去。
就在準備放棄努力的時候,老爺子的咳喘竟然緩了下來,青紫色也退去,人漸漸清醒。
“妙手回春?。俊?/p>
年輕婆娘抱著壽衣愣愣地看著公公的變化。
“該不是回光返照吧?”老夫人喃喃地念叨,忍不住又哭出淚水。
此刻脈像很亂,號不出端倪,方青木干脆讓老爺子坐起,拿過‘聽筒’叩在背上聽肺音,又讓翔子過來聽診。
“鑼音很重!”莊人翔道。
“金戈鐵馬!”
叔侄倆對視著點頭,暗示確診為瘟疫無誤。
翔子立刻開始按自己用過的方子配藥。
“師叔,麻黃需要加減嗎?”
“按原方不變,另外單煎一副麻黃湯備用?!?/p>
瞿家一切現(xiàn)成,藥很快就煎上了。翔子吩咐瞿家人用艾草熏室外,親自點上云香草條熏室內(nèi)。
老爺子幾乎兩晚沒睡,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氣息一緩,便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奇了?
芙蓉膏果然有奇效!后世人都知‘毒品’這東西麻痹神經(jīng),能暫時掩蓋病況,一個時辰后便會反復,這藥只能應急,不可多用。
此時的大明百姓不懂這些,以為是道家的續(xù)命仙丹,屋里院外竊竊私語。
“瞿老爺子起死回生!”
“……真真切切,是續(xù)命仙丹,不然……”
“喲!仙丹可金貴……”
不到午時,藥煎好了,老爺子也醒了過來,年輕婆娘過來喂藥。一碗藥湯下肚,不大會兒,老爺子猛咳幾聲,吐出一大口痰,接著又咳再排痰。
直到此刻,叔侄倆方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只要排痰,肺阻、氣急現(xiàn)象就會好轉(zhuǎn),待藥性完全發(fā)揮出來,就算是初戰(zhàn)告捷了!
看到叔侄倆心情放松,瞿家人才察覺老爺子病情確有轉(zhuǎn)機,也跟著緩過一口氣。
方青木交待完方藥和麻黃湯的用法后,又將云煙的吸食法,演示一遍,并讓老爺子吸了兩口。還吩咐,若再喘可飲點酒,酒也可平喘。如果還似上午那樣大發(fā)作,馬上去觀里叫人。
“如果就這樣順利度過今晚,就徹底沒事了,三天后保證好利索?!?/p>
“謝謝方道長,謝謝莊小哥,恩人啦!我這就給你們磕頭!”
“咋又跪了?快起來,等你爹的病好利索了再謝也不遲?!?/p>
“不留二位恩人吃飯了,知道你們規(guī)矩大,不在病家吃飯,這是診金。”
“喲!太多了。出診費只收二十文?!?/p>
“第一次一定要收下,藥錢過后另算。”
……
果然,一夜平安無事。
天剛放亮,瞿家漢子滿臉堆笑來到道觀。
“二位恩人,大好,老爹清早就喊餓,喝了一大碗甜粥,能下床走動了,還嚷嚷著來上香呢!”
“恭喜,恭喜。還是那話‘效不更方’再吃兩副藥,保準病除,屆時歡迎瞿老爹來焚香論道”
叔侄倆想起昨天早上的場景,不勝唏噓!人命之脆弱,真正個陰陽一線。
……
“這治疫的方子相當不錯,翔子你再給取個名吧!方便稱呼?!?/p>
“師父你看,這藥方以連翹、金銀花起頭,不如就叫‘蓮花清瘟’如何?“
“蓮花清瘟?好!好名字,憑這藥名與功效足可傳世?!?/p>
“這里師叔的功勞最大,小侄沾光。”
“我只是輔助而已,翔子聰慧,青出于藍?!?/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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