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宅的園子大,兩處小院之間修建假山、樹木或者池塘。
寧夕住摘玉居。
摘玉居以前叫汨羅院。老夫人覺得名字不吉利,在寧夕嫁進來之前剛換的。
之所以“汨羅”,因為它臨近盛宅最大的湖。
人工湖,是盛宅整個大園子的中心,湖挖得很深。端陽節(jié)后水草豐茂、荷葉碧綠,傍晚時薄霧空濛。
白鳥銜魚,劃破湖面,蕩起一陣陣漣漪。
寧夕立在二樓的欄桿處,靜看這一面大湖。
她有點出神。
“夫人,晚飯準備好了?!迸畟蛟谏砗笳f。
寧夕回神,點頭:“擺上吧。”
她這邊剛坐下,院門被敲響。
傭人開門。
進門的年輕女子氣質(zhì)出塵,耳朵上戴紅寶石的耳墜子,笑靨溫婉。
“夫人。”
“三姨太,你怎么來了?”寧夕站起身。
不看僧面看佛面,三姨太是老夫人的人,寧夕哪怕再想立威,也要尊重老夫人。
打狗還得看主人。
寧夕盡可能不叫人挑錯。
“夫人,老夫人說小廚房今晚做的蓮子羹很好。梅雨天悶熱,吃些清熱的,心里舒服。
特意叫了我來,看您這邊吃飯了沒。若是沒有,就去嘗嘗?!比烫Φ馈?br>
她容貌清雅,圓眼櫻桃唇,衣著顏色淺淡,只用紅寶石耳墜子,做點睛之筆。
似一朵開在暖春中的小白花,溫柔嫻雅又沾染一點紅寶石的芒,令人心醉。
比起熱z辣跋扈的二姨太繁繁,三姨太徐雪慧各方面都像大家閨秀,不容小覷。
“我還沒吃,這就去了?!睂幭Φ馈?br>
她沒更衣,隨意拿了一條雪綢長流蘇的披肩,和三姨太徐雪慧一起出門。
老夫人的院子,在盛家老宅最中心,也是大湖的正西面,臨水而建。
寧夕的摘玉居在最南邊,和老夫人相鄰不遠,都是老宅位置最好的院子。
一妻一妾沿著湖邊青石小徑,緩慢而行。
“夫人在國外念的什么書?”三姨太問。
寧夕:“我學的是建筑?!?br>
“蓋房子?”
“我主攻方向是城市規(guī)劃?!睂幭Φ馈?br>
三姨太:“夫人真了不得。”
兩人閑聊幾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穿淡紫色中袖旗袍,高貴又端莊,眉宇間還有當家主母的殺伐果斷。
寧夕叫了聲“姆媽”,坐到了老夫人身邊。
三姨太幫襯安箸。
“阿慧也坐下,一起吃飯?!崩戏蛉说?,又看寧夕的臉色。
寧夕微微笑著:“坐下吃飯吧?!?br>
老夫人很滿意。
三姨太徐雪慧坐在老夫人的左手邊,替她布菜。
“……夕兒,你過門也有些日子了。家里的管事對牌和鑰匙,姆媽打算都交給你。”老夫人說。
寧夕知道這是試探。
老宅上上下下至少三百人,內(nèi)宅總管房有四名大管事,他們與盛家息息相關。
總管房往下,十幾個“小衙門”,什么賬房、庫房、廚房等,每一層的人事都特別復雜。
一個不慎,不僅僅鬧笑話,甚至可能造成大事故。
寧夕知道,現(xiàn)在是老夫人自己管家,三姨太徐雪慧幫襯她理事。
兒媳過門,管家的權(quán)力交接也需要時間,有些可能兩三年。
盛宅的復雜在于,三姨太徐雪慧在老夫人身邊十年了,她有威望,也懂各處的人際調(diào)用。
寧夕貿(mào)然接手,做得好,和三姨太齊平,并不能突顯她的地位;做得不好,還不如三姨太。
“姆媽,我身體不算很好,恐怕將來子嗣艱難。我想先調(diào)養(yǎng)幾個月,適應新環(huán)境?!睂幭φf。
她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她用了“調(diào)養(yǎng)身體”作為借口。這個借口,老夫人還不能反駁,因為作為正妻,為家族添子嗣是大事。
徐雪慧不動聲色瞥了眼寧夕,又快速低垂視線。
老夫人笑道:“你這個孩子,看著是單薄?!?br>
“我嫁過來后,回娘家時,祖母和母親都夸我臉色紅潤了很多。都是姆媽養(yǎng)得好?!睂幭Τ脵C拍馬屁。
老夫人笑容越發(fā)濃郁。
婆媳間的第一次“試探”,被寧夕輕易化解了。
晚飯后,寧夕回去,老夫人就和徐雪慧聊起她。
“她沒有那些時髦千金的天真。你在她面前,處處謹慎些?!崩戏蛉硕谛煅┗邸?br>
徐雪慧道是。
她欲言又止。
老夫人:“你想說什么?”
“姆媽,督軍至今也沒到她房里過夜。”徐雪慧說,“他忙完了,就歇在別苑?!?br>
又道,“是否派人請他回來?他總不能這樣冷落夫人?!?br>
老夫人沉吟。
“明日派個人去別苑,叫他回來一趟?!崩戏蛉苏f。
徐雪慧道是。
她從老夫人處回去,到了自己的院子,立馬吩咐傭人連夜更換帳子與被褥,又把室內(nèi)仔仔細細打掃一番。
“督軍要回家了嗎?”傭人問。
徐雪慧笑了笑:“老夫人會請他回來住幾日的。”
說罷,她笑容又有點苦澀。
她明明處處比繁繁優(yōu)秀,還比她漂亮,為何就是攏不住督軍的心?
盛謹言的別苑,守衛(wèi)森嚴,門口的哨樓日夜有人當值。
二樓書房,他與朋友抽雪茄閑聊,手邊的白蘭地酒杯已經(jīng)空了。
老宅傭人來傳話,叫他明日回去一趟。
副官如實轉(zhuǎn)告。
盛謹言擰眉。
“不想去老宅?”他的摯友程柏升問他。
盛謹言:“明知故問?!?br>
“都結(jié)婚了,逃避毫無用處?!背贪厣f,“我聽你的副官長說,你的新夫人,打了你的二姨太一槍。”
“糟糕的槍法?!笔⒅斞缘?,“寧家的人都這個德行,沒什么本事卻愛顯擺。”
前些日子,繁繁告狀,說她在路上偶遇寧夕,寧夕一言不合打了她一槍。
盛謹言看了槍傷。
不管怎么打,都不至于打那么差。
“你喜歡槍法好的女人,真是怪癖。”程柏升道,“女人會玩槍,失了女子嬌媚,本身就怪異?!?br>
“你不懂?!笔⒅斞哉f。
“蘇月兒也不愛弄槍?!背贪厣值?。
盛謹言狠狠看了眼他,警告之意很明顯。
除了程柏升,沒人敢在盛謹言面前隨意提起死去的蘇月兒。
蘇月兒性格柔,最厭煩打打殺殺的。
盛謹言迷戀蘇月兒,同時又很喜歡會槍法好的女人,這點矛盾叫程柏升也費解。
第二天,盛謹言起床后就去了軍政z府開會。
“禮物送去老宅。告訴老夫人,我這些日子忙,暫時不回去?!笔⒅斞苑愿兰依锔惫佟?br>
副官應是。
繁繁聽到了。
盛謹言一走,繁繁對副官說:“禮物我去送,去備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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