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臺春桑扶染霍錫釧 閱讀最新章節(jié)

孟允棠在這一刻,感覺像是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徹徹底底的清醒了。
也徹徹底底明白自己的處境究竟如何。
更徹徹底底明白,自己以后該怎么做。
她毫無底牌。
尤其是當(dāng)魏懷川精準(zhǔn)的掐住了她的軟肋時,更連掙扎地資格都沒有。
最終,孟允棠柔順地垂下頭去:“是奴婢僭越了?!?br>孟允棠如此平靜。
魏懷川盯著孟允棠,眼眸好似深淵,看不清內(nèi)里的涌動,只感覺晦暗如海。
他緩緩勾唇:“你倒是識抬舉。將本王伺候好了,本王自不會虧待你的家人。”
“謝王爺?!泵显侍妮p聲謝恩后,又抬起眸來,哀求道:“只是,奴婢多年未曾見過親人,求王爺可憐,讓我們見上一面吧。”
魏懷川眸光微冷:“你只是想確定他們到底在不在我手里罷了。倒會賣可憐!”
孟允棠依舊柔順:“奴婢只是思念親人?!?br>下午,一輛馬車駛離京都。
馬車不起眼,上面卻掛著靖王府的標(biāo)識。
車上,魏懷川靠在軟枕上閉目養(yǎng)神,孟允棠跪坐在地上,靜靜的地候著。
馬車駛離官道后,顛簸漸重。
孟允棠的膝蓋幾乎已不像她的。
但是孟允棠不曾抱怨,更不曾動一動,只是垂眸忍耐。
她面上看似平靜,可心中卻著實著急和不平靜:好些年了,也不知娘和弟弟過得如何?尤其是弟弟,那時他還不到十歲,如今卻已成了少年郎了吧?不知長得可像父親?
魏懷川幾次睜開眼睛,看見的都是孟允棠安靜的樣子。
如果不是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她,他幾乎要覺得,馬車?yán)镏挥凶约骸?br>孟允棠連呼吸,都是輕得聽不見的。
魏懷川甚至有一種孟允棠隨時會消失的錯覺。
他的臉色驀然陰沉起來??粗显侍哪瞧届o地樣子,他決定做點什么,打碎這種寧靜平和!
魏懷川單單吩咐:“本王的腿酸?!?br>孟允棠幾乎是沒有遲疑地,就伸出手,開始替魏懷川捏腿。
然而,她這幅毫無芥蒂接受,甚至做得很好的模樣,卻沒來由讓魏懷川一陣煩躁——她怎么能這樣輕易接受?她的驕傲呢?她的自尊呢?她這樣,自己如何能痛快!
孟允棠手指力道太輕,不像是揉按,倒像是撫摸。
魏懷川看著她滿是傷痕的手,心里更煩躁,于是一腳挑開她的手,嫌惡道:“沒吃飯?”
孟允棠縮回手,手腕上猙獰的傷疤也一閃而逝,重新被遮蓋。
她垂下眼眸道歉:“奴婢回去定會好好練習(xí)。”
魏懷川冷冷看著孟允棠,冷哼一聲,終究沒有再做什么。
過了一刻鐘左右,馬車停下,孟允棠微微一顫,終于有了反應(yīng)。
雖然很微小,但終歸是露出了破綻。且還讓魏懷川看了個正著。
魏懷川唇角微勾,明明在笑著,卻眼底卻一絲笑意也沒有。反而有了一種更深的陰鷙。
旁邊魏懷川的隨從陳斗,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心中一顫,下意識目光落在了孟允棠身上:發(fā)現(xiàn)了她的弱點,王爺是該高興的,可王爺卻反而在不痛快,這是為何?
陳斗跟魏懷川才不過六年,還不能很好的揣摩魏懷川的心思。
他想不通。
孟允棠下馬車地時候,差點摔下來。
車夫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孟允棠低聲道謝。
車夫還未收回手,就感覺身上一冷,下意識一抬頭,正好對上魏懷川地目光。
他立刻閃電般的縮回手,又低頭下去,一顆心狂跳,冷汗也漸漸浸出,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死人。他暗恨自己為何要多管閑事。
孟允棠心思并不在這邊,只下意識地四處看,尋找著。
遠(yuǎn)處有幾個人在勞作。
孟允棠幾乎立刻就猜到那些人里,就有自己想見的人。
她迫不及待地抬腳往那邊走,同時又忍不住伸手整理自己的儀容:不可讓阿娘和弟弟擔(dān)心自己。
然而,孟允棠卻被猛然拉了回去。
孟允棠錯愕回頭,對上魏懷川冰冷的眸子。
魏懷川緩緩道:“就在這里看?!?br>孟允棠有一瞬間地急切和憤怒,但最終還是死死地壓下去。
她壓著怒氣垂下眼眸,說起事實:“王爺,奴婢看不清?!?br>這樣遠(yuǎn),連身影都看不清楚,更遑論看清楚臉,分辨誰是誰了!
孟允棠不明白,魏懷川到底想干什么!
魏懷川淡淡道:“取東西來?!?br>陳斗立刻將錦盒遞過來。
魏懷川取出一個長筒一樣的東西,旋了幾下,對準(zhǔn)那群人,須臾之后,又遞給孟允棠:“這是波斯國的將領(lǐng)所用鷹眼。你用這個看即可?!?br>鷹眼,孟允棠聽過,但未曾見過。只知有了它,波斯國將領(lǐng),可遠(yuǎn)遠(yuǎn)勘察地形,連斥候都不用。
伸手接過,孟允棠才發(fā)現(xiàn)這東西竟還挺沉。
學(xué)著魏懷川的樣子,將鷹眼舉起,又將一只眼睛湊上去,孟允棠整個人都是一震:這東西,竟真能看到那樣遠(yuǎn)的情景!
魏懷川冷冷勾唇。
孟允棠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人。
看見母親那一瞬間,孟允棠狠狠一顫,幾乎無法將看到的人和記憶里的人對應(yīng)起來。
印象中,母親總是穿著名貴的料子,背脊挺直,溫柔含笑,端莊大方,肌膚也是白皙柔嫩,三十多歲的人,卻保養(yǎng)得如同二八年華。
可現(xiàn)在眼前的人,卻如此地……佝僂。
且膚色蠟黃,人也是枯瘦地,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生機(jī),只是在茍延殘喘。
她吃力地干著活,甚至還要跪下去在泥里翻找石頭扔出去。
如果不是熟悉的五官,孟允棠幾乎要認(rèn)不出來。
她眼前一片模糊。
用袖子擦掉淚水,孟允棠貪婪的尋找弟弟身影,最終,在母親身旁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少年。
同樣的痩。痩得仿佛只剩一把骨頭。而且,也并無一絲孟家人身量頎長的意思,反而并不比記憶里高多少。
孟允棠腦子里,只反復(fù)盤亙一個問題:為什么?為什么?當(dāng)年送他們走的時候,是準(zhǔn)備足夠多的銀錢的,阿娘和弟弟,怎么會過得如此凄慘!他們到底遇到了什么?!
就在孟允棠貪婪看著地時候,鷹眼忽然被拿走。
孟允棠抬頭。
魏懷川笑容很明顯:“夠了,回府罷?!?br>他將孟允棠憤怒和不滿,卻克制著無法反抗的樣子收在眼底,心情更好三分:孟允棠,這一次,你只能任由我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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