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里是修了浴池的。
效仿溫泉莊子,時時刻刻都有熱水灌入浴池,保證池子里的水潔凈而溫暖。
至于流淌而出的熱水,經(jīng)過暗渠,再流入后花園池塘內。這樣冬日時候,那池塘里水也不會結冰,還會有裊裊熱氣,恍如仙境一般。
孟允棠被點名要伺候沐浴,倒也不用費事去備水,只需要過去跪在池子邊,聽憑主子吩咐即可。
她聽見腳步聲,微一抬頭,就看見了魏懷川抱著蘇煙煙過來。
就在孟允棠以為魏懷川幾乎要抱著蘇煙煙直接進浴池的時候,他卻停了。
魏懷川放下了蘇煙煙,笑道:“美人出浴,總是如畫,本王今日好好看看?!?br>蘇煙煙臉頰上飛起了兩抹紅暈,輕錘魏懷川胸口,嬌媚嗔怪:“王爺討厭~”
魏懷川捏住蘇煙煙的下巴,語氣親昵:“哪里討厭?嗯?”
他的手握住了蘇煙煙柔軟的腰肢,輕輕一掐。
蘇煙煙一聲嚶嚀,就這么軟了下去,靠在魏懷川胸口,媚眼如絲:“王爺~”
魏懷川手微微往下,又是重重一捏。
蘇煙煙幾乎喘息起來,雙臂勾纏著魏懷川的脖子,“不如讓奴服侍王爺沐浴——”
魏懷川在那柔軟的臀上拍了拍,松開手:“本王想先看美人入浴?!?br>蘇煙煙眼波流轉,正要撒嬌,卻看到了跪在那兒的孟允棠,她神色一僵:“王爺,您叫她來作甚?”
“自然是服侍你沐浴?!彼坪跏遣虐l(fā)現(xiàn)孟允棠的存在,魏懷川總算給了她一個眼角余光,然后他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那模樣,不像來沐浴的,倒像是來看戲的。
言畢,卻冷冷的一瞥孟允棠:“不會服侍人?”
前后語氣,恍若兩人。
孟允棠艱難起身。
常年帶著鐐銬行動不便,她現(xiàn)在即便重獲自由,一時之間也不太能夠恢復過來。
她這幅樣子,引來蘇煙煙的蹙眉輕嘲:“王爺,你看她的手都流膿了,惡心死了,我不要她碰我!”
一面說,蘇煙煙一面偷偷去看魏懷川神色。
她在試探。
而魏懷川依舊嘴角含笑,絲毫沒有變化,卻不理會蘇煙煙的要求。
蘇煙煙心里一松,心道:看來王爺果真早就斷了余情,是我想錯了,怕是王爺費盡周章問陛下求了她,只為折磨解恨……
而被嫌棄的孟允棠頭也不抬,仿若什么都沒聽見,按照指示伸手去替蘇煙煙寬衣。
孟允棠手指剛觸碰到蘇煙煙衣裳,蘇煙煙就往后退了一步,一臉嫌惡的掩住鼻子:“滾開,臭死了!”
空氣里的確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那是孟允棠身上膿瘡潰爛的味道。
孟允棠收回了手,乖順往后退了兩步。
蘇煙煙看著孟允棠這幅樣子,又嘲:“倒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什么身份!沖撞了主子,還不跪下?”
孟允棠跪下了。
蘇煙煙看著孟允棠手指,忽然一笑,抬起腳就碾了上去,一面碾一面笑:“什么賤婢的手,也敢來碰我?”
疼嗎?
疼的。
但不至于疼得受不了。
曾經(jīng),她天牢的刑罰都滾過一圈,這點疼痛,九牛一毛罷了。
更多地是羞辱感讓人痛苦。
可這樣的羞辱,好似早已經(jīng)習慣了??v仍有一些針刺般地痛,但也可以輕易忽視。
不聽,不想,便可不痛。
孟允棠匍匐在地,一聲不吭,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
蘇煙煙看著孟允棠這幅死人的樣子,非但沒有解恨,只覺得更可氣,腳下暗暗用力,面上也冷了:“現(xiàn)在知道規(guī)矩了嗎?”
孟允棠乖順認錯:“奴婢知錯?!?br>蘇煙煙錯愕了一瞬。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五年前,那個騎著白馬,一身紅衣鎧甲,提著銀槍,意氣風發(fā)的女將軍。
那人,真是眼前這人?
不過,下一刻,蘇煙煙卻只覺得痛快。
不管昔日孟允棠如何高高在上,現(xiàn)在也只能跪在這里!
她俯身,捏起孟允棠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和自己對視,耳語道:“孟允棠,你也有今日?昔日,所有人當你如珠如寶,說你是天女下凡,貴不可言,可你瞧瞧,你現(xiàn)在這樣——連條狗都比你強。”
孟允棠對上的,卻不是蘇煙煙的眼睛,那一瞬間,她的目光和魏懷川的目光對上。
魏懷川的眸光深不見底,面上沒有任何情緒,但嘴角似乎噙著一絲若有若無地嘲意。
一觸既離。
孟允棠收回目光,也不和蘇煙煙對視,只低聲附和:“您說得是?!?br>蘇煙煙厭惡又暴躁的松開了手指。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她一腳踹了過去,正中孟允棠胸口:“惡心的東西,滾出去!”
孟允棠仰倒在地,過了幾個呼吸,才感覺胸口火辣辣的痛好了些。
她掙扎著爬起。
然而蘇煙煙對著魏懷川,媚聲道:“王爺,奴家好看嗎?”
蘇煙煙衣衫輕褪,露出白皙圓潤的肩,氤氳水汽里,恍若神仙妃子。
她腰肢款擺,又似專門勾人魂魄的妖女。
蘇煙煙覺得魏懷川看著她的眼神很專注,但是卻又不像是在看自己,仿佛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孟允棠跌跌撞撞朝著門外走去。
然而剛走兩步,孟允棠就覺得喉頭一甜,克制不住的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然后,整個人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直接跌倒。
旁邊便是浴池,孟允棠跌入了浴池里。
徹底沉入黑暗時,她甚至恍惚感覺到了溫暖——真暖和啊……會死嗎?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想,她答應了爹爹的,一定要把娘和弟弟安頓好的。
還有那些跟著自己出神入死的將士們……曾經(jīng)許諾過讓他們解甲歸田,過上富足日子的。還未曾去踐諾……
不甘心,不想死。
孟允棠口鼻冒出一串氣泡來,卻連一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水沖淡了血跡,慢慢的,就連那一絲絲粉色都看不見。
看到這一切,蘇煙煙愕然側目,還未曾反應過來,身邊的男人已沖入浴池,朝著孟允棠而去。
她站在原地,指甲刺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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