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莊嚴而肅穆,不容褻瀆,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生意。
作為一名靈車司機,我曾為無數(shù)逝者擺渡最后一程,諳熟行業(yè)潛規(guī)則,也遇到過一些詭異的事情。
有一回,我拉一位逝者去殯儀館,車里跟隨的只有逝者的小女兒,走到一個十字路口,需要拐彎的時候,我習(xí)慣性地掃了一眼后視鏡,居然看見那位逝者,不知何時,竟從紙棺材里坐了起來,一雙空洞的眼睛,正無神地盯著我。
這分明是“詐尸”了,好在他的小女兒因為太過疲憊,已經(jīng)在車里睡著,沒有被嚇到,我當(dāng)時才做靈車司機幾個月,還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有點懵,只好一邊緩速開車,一邊在微信里問我們靈車車隊的隊長:周叔,遇上詐尸該怎么處理?
老周懶洋洋地回了條語音:一大早上的,讓不讓人睡覺了,等我起來再說!
老周凌晨剛出了一趟車,應(yīng)該才睡著沒多久,但我等不及啊,我把手機盡量往前伸,拍了一張自拍,給他發(fā)了過去,老周看見照片里坐在我身后的逝者,馬上打電話過來:“快把你手機打開揚聲器,扔棺材里!”
我照做,回手把電話扔在老頭手邊,老周開始念咒語,嘰哩哇啦的,念了好一陣,老頭終于慢慢躺了回去。
“安尸咒”,全文108字,古漢語發(fā)音,即便后來我求老周,給我抄寫了一份,很多地方我還是看不懂,只能按照發(fā)音,死記硬背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還有一回,確切地說,就是一個月前的事情,我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回老家下葬,長途,600多公里,時值夏天,氣溫三十三攝氏度。
靈車里沒有冰棺,我只好把空調(diào)開到最低,盡可能防止尸體腐爛、變味兒,可是我那臺破車是國產(chǎn)的金杯,10年車齡,空調(diào)性能不好,跑到一半的時候,車廂里開始彌漫一股奇異的香味。
那味道,怎么形容呢?
反正是奇香無比,聞起來讓人渾身酥軟,腦海里不自覺地開始想入非非。
我隱隱感覺到要出事,立即征求跟車家屬——也就是死者老公的意見:“大哥,有味兒了,咱到前面服務(wù)區(qū)放放風(fēng)再走吧。”
副駕駛的她老公沒反應(yīng),我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他雙眼通紅,面色貪婪地盯著后車廂里的紙棺材,不停地咽著口水。
“喂,別沖動啊你!她已經(jīng)死了!”我見他要爬過去,趕緊阻止,可他卻一把將我推開,我身體一晃,車差點撞防護欄上,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剛才被他接觸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塊明顯的瘀傷,我無法想象,他骨瘦如柴的身體里,竟能爆發(fā)出這么大的力氣,看來是中邪了。
我沒有能力單獨處理這種事情,只得靠邊停車,跑到高速護欄外面躲了起來,我又給老周打電話,問他該怎么辦。
“我也沒辦法啊,等他結(jié)束吧,你那車沾染了尸油,要不得也沒法再用了?!崩现苷f。
“什么尸油?”我問。
“說了你也不懂,你報警吧,那男的馬上該死了?!?/p>
沒等老周話音落地,靈車里忽然傳來一聲男人凄厲的尖叫,車身不再起伏,我壯著膽子過去,透過車窗往里一看,那男人躺在紙棺材旁邊,面目猙獰,身體像是被手雷給炸過似得,慘不忍睹。
死者家屬以不堪的方式,死在了靈車里,雖然和我無關(guān),但作為靈車司機,我還是難辭其咎,單位勒令我回家反省,停薪留職,要不是老周替我和殯儀館長求情,我會被辭退也說不定。
一個月后,單位領(lǐng)導(dǎo)來電話,問我想不想回來上班,我當(dāng)然說想啊,這么高收入的工作上哪兒找去(靈車司機本身工資不高,但工資以外的收入還算可觀),我還欠著房貸呢!
領(lǐng)導(dǎo)說行,但因為我那臺沾了尸油的車報廢了,車隊沒有多余的車給我,問我敢不敢開那臺凱迪拉克靈車?
“那老周開什么?”我問,那臺凱迪拉克靈車是老周的專屬座駕,牌照也很特別:江J-00000。
“老周前天辭職了?!鳖I(lǐng)導(dǎo)說。
“辭職?為什么?”我疑惑,老周一直干得不錯。
“得癌了,晚期。”領(lǐng)導(dǎo)冷漠道。
“……好吧,那我考慮考慮?!蔽要q豫道,之所以猶豫,是因為老周那臺靈車,專門負責(zé)拉非正常死亡的人,比如,火災(zāi)死者、溺水亡者、車禍橫死者、自殺者、他殺者。
怨氣太重了,我怕駕馭不了,我甚至懷疑,老周得癌,是不是和開那臺靈車有什么關(guān)系?
“考慮什么考慮!多少人搶著要接老周的車呢,你到底開不開,不開我給別人了?。 鳖I(lǐng)導(dǎo)不耐煩地說。
“我開!我開!”我趕緊說,雖然可能會有“危險”,但那臺車,畢竟是本市靈車界的頭牌,活兒好的時候,月收入三、五萬不在話下,在我們這座只有500萬人口的三線城市,已經(jīng)算是“金領(lǐng)”級別的收入了,誰會跟錢過不去?
“這才對嘛,小吳,祝你好運,嘎嘎!”領(lǐng)導(dǎo)詭異一笑,掛了電話,他的笑讓我毛骨悚然,總覺得自己是被坑了。
不管怎樣,總算是恢復(fù)了工作,太陽每天照常升起,日子還得一天一天過下去。
次日上班,我拿到了老周那臺凱迪拉克的鑰匙,不過這天很太平,本市只有18人去世,都是正常死亡,沒輪到我出車。
下班后,我買了些水果、鮮花,去醫(yī)院探望老周。
一月未見,原本體格健碩的老周,已經(jīng)被癌癥折磨的只剩一把骨頭,臉都瘦脫相了,得知我接手了他的那臺靈車,老周忽然瞪大眼睛,緊緊抓住我的手,努力地小聲說:“小吳啊……開我那車,有……有三個……三個禁忌,你一定……一定得記住!否則……就會……像我這樣……被……被奪了陽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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