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小圓足足被捆在床上過了三天，綠綺她們才來解開了。小圓此時(shí)已經(jīng)被餓的嘴臉慘白，手腳被捆的久了，麻木那是一定的，坐在床邊，只是不會動。王媽媽十分得意，卻還是喝道：“瞧你那身，還不快些擦洗了?！?/p>

　　所幸小圓沒吃到飯，身上只有尿跡，用稻草胡亂擦干凈了，這才套上衣衫，也不過三天沒穿，這衣服又寬大許多。小圓瞧著自己手腳處，當(dāng)日捆的時(shí)候，這些地方卻被用棉布厚厚包了起來，此時(shí)被拆了，這些地方的淤血只是淡淡的。小圓那日還當(dāng)是她們好心，現(xiàn)時(shí)才想到，若是自己被這樣捆死在床上，到時(shí)解開繩子，卻是沒有傷痕的，不由打了個(gè)寒戰(zhàn)。

　　王媽媽已經(jīng)伸手把她拖過來，力氣太大，小圓差點(diǎn)跌倒。

　　王媽媽反倒皺起眉來，原來小圓被餓的這幾日，手上的骨頭又突了出來，硌到了王媽媽，王媽媽罵了句：“人個(gè)子不大，骨頭卻不小?！边€是把小圓按到了水盆前，給她洗著臉，嘴里說：“大爺吵著要見你，小姐受不住了，不然?！?/p>

　　小圓感覺到王媽媽的手重了些，綠綺在旁冷笑道：“媽媽，和她說這么多做什么?！苯又鴮πA道：“你可給我乖乖聽好，見了大爺，說了不該說的話?！蓖鯆寢尲由希骸翱刹皇抢θ爝@么便當(dāng)?！?/p>

　　小圓任由她們折騰，綠綺又拿過一瓶藥來，給她擦著手腳，洗完臉，又拿過胭脂水粉往她臉上胡亂的擦，總算收拾的能去見人了，王媽媽和綠綺這才推著她出門。

　　剛出了房門，就聽見金小姐的房里傳來聲音：“哥哥，這個(gè)不能砸?！彪S著而來的是花瓶落地的聲音。金老爺手拿拐杖，氣得直發(fā)抖：“這個(gè)孽障，孽障。”轉(zhuǎn)頭看見小圓，還不等她行禮，就把她往房里一推：“你惹出來的禍，你自去收拾?！?/p>

　小圓被他推了個(gè)趔趄，忙扶住門一把，這才沒跌倒，還沒等她站穩(wěn)，有人一把上前抱住她：“小圓，你終于來了，真好。”小圓被他抱住，不由皺起了眉，金大爺仿佛感覺到小圓不高興，訕笑著把她從自己懷里放開，卻還是拉著她的手不放。

　　金小姐在胖看見了，心里恨道，也不知道這小圓是怎么回事，每次快要弄死了，就有人出來搗亂，回頭看眼金老爺，見他也是面色鐵青，心中一動，上前行一禮，柔聲的說：“爹，你先回去，這里有女兒我呢。”金老爺連連嘆氣，還是在金福的攙扶下走了。

　　小圓此時(shí)剛站好，見屋子里面亂成一片，金小姐屋里的擺設(shè)都被砸的亂七八糟，知道是金大爺做的，剛打算說話，一陣眩暈，三天沒吃飯，又被捆在那里，鐵人都熬不住，更何況小圓剛好的身子。

　　金大爺見小圓臉色變了，忙一把扶住她，小心翼翼的說：“小圓，你怎么了，是不是餓了？”說著從懷里拿出個(gè)荷葉包，打開來，卻是羊肉餅，金大爺把這個(gè)捧到她面前：“吃，你吃這個(gè)?！?/p>

　　金小姐見金大爺這樣殷勤，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小圓望著還冒著熱氣的羊肉餅，心里五味陳雜，如若他不是個(gè)傻子該多好？

　　金大爺見小圓遲遲沒拿肉餅，有些著急，幾乎是把肉餅捧到她鼻子下面了：“小圓，這個(gè)不是吃剩的，是我特意留給你的?！毙A彈彈淚水，罷了，這或許就是自己的命，撿了塊肉餅，慢慢放進(jìn)嘴里嚼起來。

　　肉餅很香，只是吃在小圓的嘴里，卻沒有了這種香味，她看著一臉興奮的金大爺，難道自己這一生就真要落在這莊戶家的小院里面，陪著這癡傻之人嗎？即便他對她的好，已是這境遇里面難得遇到的了。

　　小圓不說話，金大爺只是看著她嘻嘻的笑。金小姐在旁邊瞧著這模樣，心頭的氣更上，瞟一眼金大爺，不由想到，若沒有了金大爺，金家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嫁妝，況且現(xiàn)在就要當(dāng)官，難道來往應(yīng)酬起來，知道自己有這么個(gè)癡傻的哥哥，本就出身不好的自己，不會被人笑死？

　　思來想去，手里拿著的一把扇子已經(jīng)被自己不知不覺中，揉來揉去，連扇骨都被自己捏斷了。還是聽見咔嚓一聲，金小姐才看見，自己的扇子已被捏壞了。

　　看著聽見響聲往這邊看來的金大爺，金小姐趁機(jī)把弄壞的扇子往桌子上隨意一丟，哼道：“哥哥，不是做妹妹的說你，你要討好這丫頭，也不要借了妹妹的屋子，在這里，算怎么回事？”金大爺聽見妹妹這樣說，摸摸腦袋，小圓忙起身道：“小姐說的是，這就出去。”

　　說著一拉在那傻站著的金大爺，也不給金小姐行禮，就和他出了屋子。金大爺被小圓拉著，來到花園里，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事情，小圓拉他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自己站在那里，問他道：“大爺，奴婢今天問你一句，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金大爺沒料到小圓這么問，摸摸腦袋，半天才說：“因?yàn)樾A對我好，不會捉弄我，還有?！苯鸫鬆斁尤挥行┎缓靡馑剂?，害羞的看一眼小圓：“小圓長的真好看，說話也和她們不一樣?！边@個(gè)理由，卻是小圓沒想到的，自己是洛京人，來到江東之時(shí)，自然不會說當(dāng)?shù)氐脑?。初初來時(shí)，還被小玉她們嘲笑，說她連話都不知道怎么說，還是過了許久，才學(xué)會的吳語，怎的金大爺反而會喜歡自己說話呢？

　　金大爺見小圓不說話，急了，伸手出去想拉住她，卻覺得這樣不好，半天才訥訥的說：“小圓，是不是我說錯了，你打我好了?！毙A暗自嘆了一聲，唇邊露出一絲苦笑：“罷了，沒有別的了?！?/p>

　　見小圓笑，金大爺這才高興了，連連點(diǎn)頭：“小圓，我知道別人說我都是傻子，但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毙A不由一愣，怎么這時(shí)候又不傻了。

　　這時(shí)一個(gè)男子的聲音響起：“大舅今日好興致，還在這里賞花?！表樦曇魝鱽淼姆较?，原來是王勝安和一個(gè)陌生男子站在那里，金大爺是怕見生人的，見了生人，不由一縮。小圓忙行禮，王勝安負(fù)著手走過來，對小圓道：“聽的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現(xiàn)時(shí)可好些了？”

　　王勝安的關(guān)心，說實(shí)在的，卻是藏不住的，小圓看見他，又想起了當(dāng)初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若除了金小姐不論，自己屈就一個(gè)妾，在現(xiàn)時(shí)看來，也不算差。只是自己和金大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了，再提這事，不免。

　　想到這，小圓退后一步，重新行下禮：“奴婢的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謝姑爺關(guān)心?！蓖鮿侔惨娝龑ψ约旱膽B(tài)度，又是這樣有禮疏離?？匆谎鄱阍谛A身后的金大爺，心頭的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這個(gè)上不得臺面的傻子，小圓也不會這樣。

　　心里雖然這樣想，面上卻依舊笑著，小圓行過禮，就拉著金大爺走了。王勝安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嘴里吐出一句：“鮮花插在牛糞上?！迸赃叺哪莻€(gè)男子，見小圓并不回避，心里覺得奇怪，等到聽到王勝安這句，更加奇了，皺眉問：“方才那兩位？”

王勝安這才想起被自己冷落在旁的貴客，稍微欠xiashen道：“那名男子，卻是內(nèi)人的長兄，有些。”說著呵呵一笑，男子也有些明白，沒有追問，只是又問道：“那個(gè)女子望來雖丫鬟打扮，舉止卻是不俗，卻不知什么出身？”

　　王勝安正在前引路，聽見這樣問，笑道：“不過就是家岳從洛京那里買來的一個(gè)小丫頭，說是爹娘都沒了，也不知是什么出身。”說到這里，王勝安想起惠皇后那事，笑道：“當(dāng)年洛京被陷，連惠皇后都被擄走了，就算她出身好，家里也沒什么人了。”

男子聽見這話，皺一皺眉，關(guān)心的對王勝安道：“王兄，你我相交日久，有句話不得不說，這洛京大族里面，逃到江東來的人也不少，為奴為婢的還是聽說過。前些日子你沒聽說嗎？蘇州秦太守家里有個(gè)小廝，竟是謝皇后的堂弟，洛京陷落之時(shí)，他逃了出來，誰知被秦太守買了去，也沒打罵，這小廝找了時(shí)機(jī)，逃了出來，竟去尋到一個(gè)叔叔?！?/p>

　　哦，王勝安雖聽說蘇州太守近日才被罷官，卻不知道緣由，不由細(xì)細(xì)聽了，男子點(diǎn)頭道：“此后的事就知道了，這小廝去見了謝皇后，稱在秦太守府中受了羞辱，圣上稱秦太守身為官員，卻不知體恤下人之心，腦袋雖保住了，官位卻也丟了，王兄，令岳府上這位，若也是這般，還是早做打算。”

　　這番話提醒了王勝安，之前只當(dāng)小圓是家族四散的了，也就放放心心，打點(diǎn)收她的主意。河間王定鼎建康，洛京有些舊族，現(xiàn)在也開始來投奔，到時(shí)小圓家里若真有個(gè)把沒死絕的，來到建康，小圓和他們遇到了，也似謝家的人一般，自己的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