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靜在桌前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zhèn)鱽泶笊├罨塾⒌穆曇?,白靜急忙起身開門。

大門打開后,姑嫂二人面對面站著,李慧英十分尷尬,這一個月以來,她每天擔(dān)驚受怕,生怕白靜把自己捅出去,可白靜病好后沒有把事情告訴公婆和她男人,反而每天跑去曬谷場那邊找下鄉(xiāng)的知青。

要說白靜這個嫂子……可能是嫁到白家這兩三年的時間里,積攢了太多怨氣,所以,才會說她是個累贅,拖累了全家之類的話。

原身雖說患了先心病,但從小到大,都是白家的掌中寶,不僅父母疼愛,三個哥哥更是拿她如珠似玉。

白靜還記得李慧英嫁進(jìn)家門后,她大哥不止一次跟李慧英說,要好好照顧妹妹,妹妹身體不好,不能讓她干活之類的話,哪怕后來侄子白建安出生,也是李慧英在家照顧,白靜每天的任務(wù)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其余的,有父母哥哥在。

“小妹啊,建安睡了?出來吃飯吧!”李慧英有點心虛,不敢直視白靜的眼睛。

李慧英長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有點難看,皮膚很黑,塌鼻子大餅?zāi)?,全身上下,唯有那一頭烏黑順滑的秀發(fā),讓人側(cè)目。

白家窮,她大哥白青相看了好多姑娘,但是愿意嫁過來的只有李慧英,剛進(jìn)門那會兒,李慧英還是個挺好的姑娘,可自她生了兒子后,家里總是沒錢,白靜三天兩頭生病吃藥,把家里掏的精光,逐漸的,她就開始有了怨氣,特別是當(dāng)家里人上山干活后,李慧英就開始陰陽怪氣,話里話外諷刺白靜。

一個月前,李慧英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當(dāng)著白靜的面,說村里哪個姑娘十八歲找到了夫家,挑個好人家,家里人還能得幾百塊彩禮錢之類的話。

可白靜患有心疾,一般人家誰敢娶,且不說日日抱著藥罐子,單單是她不能生育這一點,就斷了她嫁人的路。

李慧英見白靜不說話,也有些尷尬,她越過白靜的視線,朝她身后看去:“建安這小子,怎么能睡在你床上?小兔崽子總在地上玩,身上臟著呢,我去抱他!”

也不管白靜答不答應(yīng),她進(jìn)屋就將白建安弄醒抱走了,白靜望著白建安哭哭啼啼的臉,眉心不由得擰了起來。

吃了飯,白靜又去了曬谷場,今天天氣正好,曬谷場上正在曬谷子,張宏宇低著頭來來回回在曬谷場上走來走去。

搶收完了后,其實多數(shù)村民都不忙了,但張宏宇不一樣,不管忙不忙,他都要干活,一天也不能閑下來。

白靜出現(xiàn)在曬谷場,張宏宇第一眼就看到了,但他迅速低下頭,不去看白靜。

白靜呲笑一聲,還真是個老母雞心態(tài),你不看我,我就看不到你了?走到張宏宇身邊,喊道:“張宏宇同志,你還沒吃東西吧,你先吃點東西墊巴墊吧,活兒交給我,行不行?”

張宏宇瘦高瘦高的,寬大的衣裳掛在他身上,就像是掛在一根枯樹枝上一樣,風(fēng)一吹,似乎就能給他吹折了,厚重的黑框眼鏡,干裂的嘴唇,白靜嘆了一口氣,拿出軍綠色的水壺,遞給張宏宇。

張宏宇沒動,白靜不信邪,又從手絹里拿了幾個蕎麥饅頭:“張宏宇同志,這是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以后可能每天都會來叨擾你了!”

張宏宇抬眼飛快瞥了白靜一眼,白靜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張宏宇將蕎麥饅頭拿在手里,白靜將水壺塞進(jìn)他手里,撿起地上曬谷子的叉子,“你去吃吧,我?guī)湍悖 ?/p>

白靜聽村里人說,說張宏宇和其他幾個知青不一樣,聽說身份有點特殊,具體如何,村里人也不得知,只知道他單獨住在曬谷場這邊,不像別的知青,住到村民家。

但是張宏宇十分能吃苦,除了不說話、給村里人的印象是啞巴之外,這幾年倒也過得平平淡淡。

可昨天的事證明,張宏宇不是啞巴,會說話,就是不愛說話!

白靜心想:管你愛不愛說話呢,反正是纏定你了!

“快吃吧,我去扒拉谷子,你去那邊歇會兒!”

張宏宇怔怔的盯著白靜手中的蕎麥饅頭,紫褐色的蕎麥饅頭,表面光滑,巴掌大兩個饅頭正安靜的躺在他的掌心。

張宏宇抬起頭,望著白靜的臉龐,張了張嘴,白靜笑瞇瞇的說:“快去吃東西吧,這里我來,我來!”催促張宏宇離開后,白靜這才開始走在發(fā)燙的谷子上面。

大中午的,熱氣氤氳,沒走多遠(yuǎn),白靜小臉就被烤的粉紅粉紅的,她額頭很快就冒出來許多細(xì)碎的汗珠,張宏宇坐在曬谷場邊上的一棵參天皂角樹下,小口小口的吃著蕎麥饅頭,他動作優(yōu)雅極了,白靜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正在這時,一個人手里提著一個巨大的包袱朝張宏宇走了過去。

白靜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和張宏宇一同來下壩村勞動,叫做張允和的姑娘嗎,這么熱的天,她來曬谷場做什么?她記得,有一段時間,村里有青年男人說過這個張允和,說她眼高于頂,看不上他們村里的人之類的話。

張允和鵝蛋臉,烏黑的頭發(fā)扎了兩個麻花辮,身上穿著深藍(lán)色的工裝,嶄新的衣裳襯得她更加好看。

他們下壩村一共有四個知青,去年離開了兩人,聽說是成人父母使了勁,所以就回去了,這個張允和呢,是四個知青中唯一的女性,又和張宏宇一個姓,兩人算是四個知青中走得比較近的。

此刻,張允和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放到張宏宇前,對他說道:“張宏宇同志,你再堅持堅持,你應(yīng)該也快回去了!”

張允和盯著張宏宇,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人有心理病,她也是到了下壩村后一年才知道,他幾乎從不開口說話,為人冷淡孤僻,本來張允和還想,下壩村就他們四個知青,大家團(tuán)結(jié)、齊心協(xié)力,哪知道張宏宇這人油鹽不進(jìn),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他被邊緣化,單獨住在曬谷場這邊,干著最累的活兒。

下壩村的四個知青,她也要回去了,就剩下張宏宇了,張允和左思右想,還是把自己帶不走的一些東西留給他吧,聽說張宏宇身份特殊,他們誰也不清楚張宏宇的身世,不了解他的來歷,這兩年陸陸續(xù)續(xù)有知青回城,他這邊也沒見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