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已到，蟬鳴聒噪。

即便是地處西北的涼國，也真地涼不到哪里去。

涼君體恤大營將士，宮中時不時地會送甜瓜過來，每五日還會送一車冰，但還是得熱四天。

聞羽在營房里光著膀子，下面只穿一條短紈，盤著腿繼續(xù)趕計劃。

門“嘎吱”一聲響。

“你倆把事辦好了？”聞羽頭也不抬問了一句，然后聞到一股久違的胭脂香味。

“……”趙靈兒滿臉通紅地杵在門口，看著那個四分之三裸的家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聞羽怕她急眼，急忙想扯件衣服披上，然后發(fā)現(xiàn)衣服全都堆在門口那張桌子上。

“……”趙靈兒反應過來，拿劍挑起一件衣服甩了過去。

“今兒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聞羽套好衣服，依舊盤腿坐在榻上問話——因為他還沒穿褲子。

“我聽說你前兩天試驗戰(zhàn)甲的時候受傷了，過來看看你死沒死?！壁w靈兒坐在門口椅子上，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

“那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了吧……”聞羽有些無語。

“……”

“看病號沒拎點水果什么的？”

“……”

“無所謂，你來了就好，秀色可餐。”

“……”

“我昨天夢到你了，今天果然就見面了啊！”

“登徒子，你在做什么？”趙靈兒假裝沒聽見，轉(zhuǎn)頭看著一榻的稿紙。

“收復武都三縣的計劃??！”聞羽很慶幸趙靈兒進來時，自己正在為涼國的偉大復興奮斗，而不是翹著二郎腿挖鼻孔。

“你是認真的？”趙靈兒睫毛忽閃忽閃的，顯然有些動容。

“像對你一樣認真?！甭動痫w個眼神過去。

“登徒子！”趙靈兒飛個茶壺回來。

“啊！Waca……”

“就不該好心來看你，砸死了活該……”趙靈兒顛吧顛逃離犯罪現(xiàn)場，聲音已遠在十步之外。

早晚死在老趙家這對父女手里！聞羽捂著頭上的包，發(fā)覺這小妮子丟東西居然比射箭還準。

趙靈兒前腳剛走，張龍和趙虎后腳就進來了。

“……”倆人看著聞羽頭上的大包和一地的碎碴子，不知所措，難道監(jiān)視因為寫不出計劃就自殘？

“瞅什么瞅！讓你倆去辦的事怎么樣了？”聞羽虎著臉問。

“請監(jiān)視過目?！睆堼垙膽牙锾统鲆痪戆櫚櫚桶偷募堖f過去。

“嗯?！甭動鸾舆^來，紙卷上一股咸滋滋的汗味……屏住呼吸打開，只見上面畫滿了不規(guī)則的圈，而且大圈套小圈。

“保準么？”聞羽繼續(xù)虎著臉。

“監(jiān)視囑咐過，這每個圈上都是我軍弟兄的性命，自然不敢有半點馬虎?！壁w虎趕緊回話。

這幾天，倆人帶著營造司的師傅和巡騎營的斥侯，百十號人馬把武都郡以北的地形都拓了下來，每座山丘都按聞羽的教授，反復測定后用等高等距線畫了出來。

不明覺厲！他倆就是光看著這奇異的軍用地圖，都覺得武都收復在即。

“去醫(yī)官那要一些珍珠、麝香、防風、黃岑、白蘚皮，用水熬開了敷在腫痛的地方?！甭動鹂磦z人臉上、手上都是蚊蟲叮咬的大包，這趟該是沒少吃苦。

聞羽前世自小就用國貨大牌Six God神油，這主要配方自然背得滾瓜爛熟，張口就能裝逼。

“多謝監(jiān)視！”倆人樂呵呵地退出去，心想這家伙真妖啊，居然還懂醫(yī)術(shù)！

第二日傍晚，計劃完成大半。聞羽心情不錯，決定給自己放半天假去城里轉(zhuǎn)一轉(zhuǎn)。

趙溯治軍很嚴，沒有任務的時候?qū)⑹坎坏迷诔鞘兄信仔凶?。聞羽穿著一身便裝，倒也不惹人注意。

武威作為涼國都城，西北第一雄塞，雖然不如中原和江南富庶，可也算得上煙火氣十足。

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聞羽不免有些感慨。

他早些年到過漢國的一些城鎮(zhèn)，相比之下就發(fā)現(xiàn)武威百姓的日子并不太好過，販賣魚肉的不多，酒肆歌樓一條街也看不到幾家，像是胭脂水粉、珠寶裙釵、綾羅綢緞這類的店鋪更是幾乎沒有。

但是，這里與漢國最大的不同是——街上沒有乞丐，街上的百姓都是一副樂天知命的樣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就是涼君的魅力所在吧！如果自己當初穿到了涼國，還會不會有改變世道的動力呢？

聞羽正思量間，走到一座府邸門前，好懸沒撞到門口的石獅子。

獅子瞪了他一眼。

他回瞪。

門楣上金漆大字：“大將軍府”。

這巧不巧……也不知道趙靈兒在不在家……聞羽停留片刻，便繼續(xù)往前走。

“登徒子！是你？”

“……”聞羽在周圍人的注視下回頭，發(fā)現(xiàn)趙靈兒就在身后不遠的地方。

趙靈兒今日沒穿演武的衣服，頭戴珠釵，身著鵝黃色對開小襖，波瀾褶皺的青色長裙露出一雙白鞋，仙氣飄飄。

嗯！除了子若妹妹，她是最美的了……嗯？她打扮成這樣難道是要去相親……聞羽心頭不禁一緊。

“你是來找我的么？”趙靈兒見聞羽頭上的包消了不少，心里也松了一口氣——若是自己失手把這顆腦袋打壞了，父親甚至是涼君不一定得發(fā)多大火呢。

“只是在城里隨便走走，你要去哪？”聞羽驀地有些失落。

“剛用了夕食，也想出來透透氣。”趙靈兒覺得自己前一句問得唐突，臉又紅了起來。

“這么巧，一起呀？”聞羽不是鋼鐵直男，自然應該主動一些。

兩人沿著萬順大街并肩而行，一對俊男靚女走在平庸的人群里倒是頗為吸睛。

這不是在壓馬路嘛？聞羽有點飄。

別亂想！我已經(jīng)有子若妹妹了……

“伐楚計劃做得怎么樣了？”趙靈兒覺得兩人光走路不說話，多少有些別扭。

“還算順利吧?！甭動鹣胫笆老嘤H時，無非也是聊聊工作、愛好、房子車子、跟不跟父母一起過什么的。

“你以前在漢國是做什么的？”趙靈兒又問。

果然是相親的套路，古往今來都一樣！

聞羽略略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自幼無父無母，沿街乞討為生，后來幸得一位大儒收留，給他做了幾年伴讀小書童，在那里認了一些字，讀了一些書?！?/p>

“哦，生活倒也算安逸。那你怎么會想到來涼國？”

金錢美女保時捷！這還用問嘛……

“為報答涼君一飯之恩！”果然又開始查戶口……聞羽只好又講了一遍當年菊花殘的經(jīng)歷。

“收留你的那位大儒一定是個世外高人，要不然你這一身的本領(lǐng)又是哪里學來的……”趙靈兒若有所思地開始推理。

怎么的？哥就不能天賦異稟、自學成才么……

“那是當然，先生門下的高人都有穿行古今、通曉萬物的本領(lǐng)。”聞羽見趙靈兒不知道自己是許清宗門人，自然要搖頭晃腦地把出身說得玄一點。

“騙鬼呢？”

“……”這小妮子真不會嘮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