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歐式別墅中,女孩渾身紅果地躺在床上。
屋內(nèi)沒有開燈,她盯著天花板上朦朧的圖案,手心已是一片汗?jié)n。
浴室中嘩啦啦的水流聲漸漸停歇,女孩艱難地呼吸著,心臟像是要跳出胸口。
浴室門被人推開,狹小的縫隙中透出明亮的光,男人圍著浴巾,從里面走出。
她看不清男人的長相,只曉得是個身材高大的人。
該來的總會來。
男人坐在床邊,單手支撐著身體,凝眸打量她。
“準(zhǔn)備好了?”
他開口了,聲音醇厚如同上好的紅酒。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難以捉摸的神色,女孩不敢看他,就垂下眼皮輕聲說:“好,好了。
”
男人沒再說話,掀開被子覆上她的身子。
她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
邊上的位置很涼,縈繞著淡淡的煙味。
他似乎走了很久。
女孩拖著疲軟的身子去洗澡,出來后發(fā)現(xiàn)床頭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剛一拿起來接聽,那邊傳來后母急促的聲音,“歡歡,事情怎么樣了?”
“他……”譚歡的聲音沙啞,她的目光落在床頭那一沓人民幣上,“他給了我……四萬。
”
四萬?
李梅明顯松了口氣,她清了清嗓子,催促道:“那你快送過來,你爸這邊著急用錢!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哦。
”
慢吞吞應(yīng)了一聲,譚歡掛斷電話,穿上那人給她準(zhǔn)備好的衣裙。
拿著錢下樓的時候,司機已在下面等候多時。
“譚小姐,陸先生讓我送您回去。
”
譚歡一愣,繼而受寵若驚地點點頭。
“麻煩您了。
”
上了車,她坐在后面,偏頭望向外面的景色。
正值七月,天氣炎熱,大地上一切生物都被籠罩了金黃色。
偏偏,她的心像冰塊一樣,怎么都熱不起來。
約莫三十分鐘的車程很快結(jié)束,她和司機道謝后,開門下車。
譚歡的家在城中村,明明呼吸的是一片空氣,他們這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電線上掛滿了衣服,滴下的水混在地上的泥中,女人的內(nèi)-衣毫不遮掩地掛在窗邊,街上有紅果上身男人在和雙手掐腰的肥胖女人吵架,也有追著孩子打的中年婦女。
譚歡握緊了手里的黑袋子,低頭快速地從接道上走過。
尚未推開家門,里面的父親求饒的聲音已經(jīng)傳出來。
心中一凜,她快速推開門,將屋內(nèi)景象收入眼中。
滿地狼藉。
能被砸的東西都被砸了,后母抱著年幼的妹妹躲在一旁哭,父親在地上縮成一團,幾個紅果著上身的大漢正朝他拳打腳踢。
“住手!”
譚歡心急之下跑到父親身邊,將手里的黑袋子塞給其中一個大漢。
她撲在父親身上,聲音顫抖,看向幾個大漢的眼神充滿著警惕,“四萬塊!你們說的!拿了錢就走人!”
“呦。
”其中一個花臂大漢上下打量了一下譚歡,扯過黑袋子數(shù)了數(shù),“還真是四萬。
”
他將錢分給幾個大漢,吆喝道:“行了,兄弟們,咱該撤了。
”
幾個大漢哈哈笑幾聲,數(shù)著手里的錢邊說葷話邊出了門。
譚歡悄悄松了口氣,誰知那花臂大漢蹲下shen湊近譚歡。
她低呼一聲,哆嗦著抱緊父親。
大漢摩挲著下巴,目光落在譚歡脖子上的痕跡那,意味不明地說了句:“譚歷你可真行。
”
譚歡知道他的意思,心下覺得屈辱,卻只能縮縮脖子,試圖將那痕跡掩蓋掉。
大漢賊笑一聲,“小妹妹,記住了,三天后,如果你交不出錢,你就看著你爸死吧。
”
譚歡微微點頭,眼眶紅起來。
大漢拍拍屁股走人,屋內(nèi)又恢復(fù)平靜。
譚歷鼻青臉腫地被譚歡扶起來,他不忍看女兒身上的痕跡,語氣中滿是懊惱,“歡歡……”
譚歡勉強能將淚水憋回去,她將人扶到椅子上,強顏歡笑道:“我沒事兒,爸。
”
譚歷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臉迷茫,“是我對不起你,我再也不賭了……再賭,我就,就剁手!”
“……”
譚歡聽這話不下幾十遍,早就不相信了。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李梅母女,安慰道:“阿姨,先把家收拾一下吧,這三天先不用擔(dān)心了。
”
李梅抽噎能有半分鐘,突然抱著五歲的閨女沖到譚歷面前,叫嚷著:“我要離婚!譚歷!日子沒法過下去了!我們離婚!”
譚歷緘默不語,任憑李梅的巴掌落在他身上。
五歲的妹妹被母親瘋癲的模樣嚇哭,譚歡連忙抱起她去外面。
屋內(nèi)女人的喊罵聲充斥在耳邊,小妹妹在懷里哭個不停,十八歲的譚歡終于忍不住落下淚。
母親早逝,父親娶了李梅,兩人婚后給她添了個妹妹。
李梅對譚歡算不上好,卻也沒太過苛刻,一家人勉強能算過得去。
可是一切都隨著譚歷沉迷于賭博發(fā)生了變化。
夫妻倆無休止的吵架、妹妹日夜的哭聲、上門討債的人……
譚歡坐在馬扎上,用手捂住眼睛,卻還是有調(diào)皮的眼淚落了下來。
小譚笑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她站在姐姐面前,笨拙地用小手摸著譚歡的眼淚,聲音軟軟糯糯,“姐,姐,不哭。
”
譚歡愣了一下,下一秒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放聲痛哭。
眼下,全家的擔(dān)子都在她身上。
而她能依靠的,只有那個男人了。
*
夜?jié)u深,譚歡照例躺在床上,像等待君王臨幸的妃子。
這一次屋內(nèi)明亮,她用被子蓋住臉,自己灼熱的呼吸和悶悶的空氣讓她覺得安全。
男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靠在門上緩了片刻。
他今晚喝了酒,有些醉。
重重地按了按太陽穴,他一步步往床邊走去,順手解開了浴巾。
被子里的女孩探頭看他,雙頰因為悶得太久而染上兩抹紅暈。
陸霆鈞一反常態(tài)地捏住她的下巴,彎腰細細看她。
這是譚歡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
劍眉濃黑,眼睛像是蒙上霧氣的琉璃,迷蒙勾人,比她想象中英俊,也比她想象中更有氣勢,讓她大氣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