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干也得干

　　冒著寒風(fēng)，我吃完了已經(jīng)涼掉的飯菜。

　　我被周小靜推著走出小胡同，“快去干活兒吧?！?/p>

　　“老婆?！痹诜珠_的時候，我握住了周小靜的手，緊緊地，“算我求你了，錢的事情，交給我，好嗎？你先回去?！?/p>

　　周小靜緊緊地盯著我，眼里閃過很多種情緒，就在我以為她要再次責(zé)備我死要面子，或是什么別的時候，她輕點了下頭。

　　“算了，既然你堅持，我也懶得管你了。最多就是我們這個家散了唄?！敝苄§o甩開我的手，大步走向公交站。

　　我僵在原地。

　　以前我們也吵過架，生氣的時候也會把離婚拿出來吵，這次卻讓我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

　　周小靜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徹底被貧窮的生活折騰崩潰了。

　　望著老婆離去的背影，我很久才想起股票的事情。幸好的是，股價還在上漲，我掐準(zhǔn)漲了百分之十的時候趕緊拋掉，因為這支股票漲到百分之十后就會掉下去。

　　我會選擇這支股票，主要是今天的行情不怎么好，只有這支股票會一直漲到百分之十然后才掉下去。

　　確定一萬三千塊已經(jīng)進了戶頭，我就拿著破碗去了大廟外面。

　　周小靜今天來了，就可能再來，以她現(xiàn)在的心態(tài)，要是知道我根本沒去擺碗，肯定會大發(fā)雷霆。

　　好歹要應(yīng)付一下。

　　廟門口的地上坐了很多人，不是乞丐，就是算命先生。

　　我找了個距離廟門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好冷，我搓了搓凍僵的手。我都忍不住佩服旁邊的乞丐們，穿那樣少，在這里蹲一天了，卻還能抖著破碗向行人要錢。

　　“喂，你哪里來的?。俊?/p>

　　兇狠的聲音傳來。

　　我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單手拄拐杖的男人憤怒地盯著我。

　　男人和我年紀(jì)差不多。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好的那只腳，用力踹開我面前的破碗，“這里是我的地盤，你不知道嗎？”

　　我早料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鍋里的粥是有數(shù)的，誰愿意增加分的人數(shù)？何況我還是拄雙拐的，要真碰上好心人，也會先可憐我。

　　當(dāng)啷，我正這樣想著，有行人就往我面前的地上扔了一個鋼镚。

　　那人還見義勇為地教育那個踹我碗的半瘸，“小伙子，你們都是殘疾人，殘疾人何苦為難殘疾人呢？”

　　“你懂什么！”半瘸沖那好心的行人哼一聲，“我們這是私怨。不想攤事兒，就趕緊給我滾?！?/p>

　　那行人一看是個不講道理的，就有些怕了，畢竟沒必要因為陌生人惹麻煩。

　　半瘸蹲了下來，撿起地上的鋼镚，在破棉襖上蹭了蹭，小心地揣進兜里，一臉痞氣，“想在這里擺碗，可以，不過，以后你要到的每一塊錢，都?xì)w我。”

　　這里是鬧市，兩個瘸子打起來，很容易就引起圍觀，萬一把附近的電臺記者引來，麻煩就大了，而且我也不缺這點錢，就答應(yīng)了，“可以，只要你別來煩我?！?/p>

　　半瘸一呆，似有些不信，“我說的可是錢都給我哦！”

　　我再次點頭，“我知道?！?/p>

　　半瘸笑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別忘記了?！?/p>

　　我懶得再理他，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拐杖卻被半瘸拉住，半瘸沖廟門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再等一會兒啊，馬上最后一批香客就要出來了。”

　　我搖搖頭，“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等吧?！?/p>

　　我在這里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周小靜而已，時間差不多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半瘸松開了我的拐杖，納悶地?fù)蠐项^，“你這個瘸子真奇怪，出來擺碗，卻不要錢，那你大冬天出來受凍，圖什么啊？”

　　“我是來體驗乞丐生活的。”我丟下這句話，拄著拐杖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照舊去提款機，把今天賺的一萬三刨去股票經(jīng)紀(jì)人的提成，全取了出來，交給周小靜。

　　丈母娘和周小靜都瞪圓了眼。

　　青青雙手捧住頰側(cè)，標(biāo)準(zhǔn)的動漫人物吃驚的表情，“爸爸，這是你今天賺的？”

　　我摸摸女兒的頭頂，“對啊，爸爸是不是很棒？”

　　“簡直帥呆了！”青青一臉崇拜。

　　不管這錢是用什么名義賺的，只要能讓家人開心，我就覺地欣慰了。

　　“距離十萬還差地遠呢，興奮什么?！敝苄§o一邊把鈔票整理好，一邊說，“還是那句話，好運氣不是天天都有的?！?/p>

　　“就是，這種天上掉下餡兒餅的事情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闭赡改镄÷曆a充。

　　我沒說話，因為要堵住丈母娘的嘴，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承諾的時間內(nèi)，把十萬塊砸在她面前。

　　就這樣，股市收盤之前我躲在沒人的角落盯手機，然后去廟門口擺一兩個小時碗應(yīng)付周小靜不定時的查崗。

　　這天，從北方來了一股冷空氣，讓本就零度左右的氣溫直接降到零下十七八度，廟里的香客少的可憐。

　　我在廟門口擺了兩個小時的碗，只要到一個鋼镚。

　　半瘸拄著拐杖湊到我身旁，“兄弟，今天生意好冷清啊?！?/p>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家。

　　半瘸抓起我那只破碗里僅有的一個鋼镚，丟了丟，“才一塊錢，好夠干哈的??？兄弟，幫我個忙唄?！?/p>

　　“不幫。”我直接拒絕，我和他又不熟，干嘛幫他？

　　“別這樣嘛，大不了賺了錢，分你一半。這幾天我思來想去，終于明白你為什么同意把碗里的錢給我了，你是想釣大魚，對不對？”半瘸一副我已經(jīng)看透你的表情，“不過可惜，來這個廟的香客都是些老頭兒老太太，或是老香客，已經(jīng)認(rèn)識我們，給個十塊五塊就算大客戶了。你就是等上一萬年，也等不來出手闊綽的老板。想要賺大錢，得靠這里?！?/p>

　　半瘸指了指腦袋，沖五步遠的馬路努了努下巴，“看見沒，那里才是賺錢的地方?！?/p>

　　我看了下馬路上來往穿梭的車流，不懂地皺眉，“馬路上能發(fā)什么財??？”

　　半瘸看了看四周，又湊近了些，“碰瓷兒啊，咱倆一起干，找那種上百萬的豪車，你撲過去，再假裝倒在地上，保準(zhǔn)把那些有錢人嚇尿了，趕緊掏錢。”

　　我嘴角一頓猛抽，“這種害人的事情，我不干。”

　　我再沒了聽下去的耐性，拄著拐杖就走。

　　“喂，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卑肴匙プ×宋业墓照?，死死拽住，“我看得起你，才和你搭伙的?！?/p>

　　“那我真是要謝謝你了，不過，我對這種賺錢法子真地沒興趣?！蔽矣昧ε拇蛄艘幌掳肴匙プ∥夜照鹊氖郑盟酝纯s手的時候，快速離開。

　　“對不起了，你不干也得干！”

　　背后傳來半瘸的低吼，他從背后猛推我一下。

　　我趔趄著往馬路上撲。

　　砰，我撞在一輛車上，雖然車子因為是拐彎，速度不快，我還是被撞地在滾了兩圈，拐杖直接飛出去，差點兒把前面的車給砸了。

　　“艸，死半瘸！”我大聲爆了粗口。

　　“大哥！”

　　半瘸大聲嚎叫起來，拄著拐杖得得得走下馬路，“你怎么樣了？”

　　我雙肘支在地上，要爬起來，卻被趕來的半瘸一巴掌拍回到地上，“快趴下，裝暈，或者痛嚎，越大聲越好?！?/p>

　　說完，半瘸哭嚎起來，“大哥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剛出過一次車禍沒多久，又被車撞了！”

　　“他，沒事兒吧？”

　　傳來一把顫巍巍的女聲。

　　我轉(zhuǎn)頭一看，是個穿著時髦的年輕女郎，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比我女兒青青的還水靈。

　　“太好了，是個女人。這么年輕就開寶馬車，肯定是哪個有錢人的小情兒，兄弟，咱們發(fā)了。”半瘸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滿臉興奮，“快嚎?。　?/p>

　　我沒按照他說的做。

　　一個男人，欺負(fù)女人，算什么男人！我不屑地皺緊眉心。

　　半瘸卻已經(jīng)開始演起來，丟了拐杖，撲到那女郎面前，一下抱住女郎的腿，大喊，“你這個肇事者，別想跑！”

　　“我沒打算跑啊。”女郎嫌惡地抖著腿，“你先放開我?！?/p>

　　一個開著上百萬寶馬車的年輕女郎，肯定會嫌棄我們這樣的臟乞丐。

　　“想我松開，除非你賠錢！”半瘸蠻橫地仰頭，“我大哥被你撞地都飛起來了，治療費，加上精神損失費，還有誤工費，怎么也得個十萬八萬?！?/p>

　　女郎眼底的嫌惡更濃了，柳眉倒豎，“十萬八萬？”

　　“別聽他胡說！”我雙手撐在地上，騰地坐起來，“我根本沒事兒，而且我也不是他大哥?！?/p>

　　女郎的杏眼嗖地瞪大，“你說什么？”

　　“我說，我沒事兒?！蔽抑噶酥柑稍诘厣系墓照日f，“你要是能把拐杖遞給我的話，我就更加沒事兒了?！?/p>

　　半瘸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我一下，“你瘋了！”

　　我正眼都懶得看他一下，只對那女郎點點頭。

　　女郎撿起了拐杖，遞給我。

　　我把拐杖夾在腋下，緩緩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你看，我真沒事兒?！?/p>

　　我這話不僅僅是安慰女郎，剛才雖然兇險，可是因為她的車速很慢，而且天氣冷，我穿地厚實，頭上又戴著絨帽子，在地上滾了兩圈，卻沒傷到什么。

　　女郎松了口氣，“我還以為自己這下慘了，大哥，謝謝你的誠實?！?/p>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話，拄著拐杖就走，因為我看見已經(jīng)有行人圍過來，還有人掏出了手機。我可不想成為網(wǎng)絡(luò)最紅乞丐，就把背影留給他們吧！

　　我逃也似地拄著拐杖離開。

　　啪，在拐角處，我突然挨了一個耳光。